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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一百零三)

(2018-01-27 14:04:27) 下一個

第十章   革命與逍遙的日子(14)

 

“師長”和“貓眼”天還沒亮就起來了,說清晨涼快好趕路。他倆出門前,把從家裏帶來的豆瓣、醃菜全部留給了我。我戀戀不舍地把他們一直送到北正街口才往回走,我估摸著,這一分別要再見麵不知猴年馬月了。

我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早已腹中空空,饑餓難忍。路過米酒館時,聞到米酒香味,下意識摸摸口袋,空空如也,隻得狠狠咽下口水,回學校等開早飯。

 

我不斷回頭朝北望,多想出現王曼莉身影,可天剛亮,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她哪會這麽早來學校?

走到校門口,我突然想起了姐姐,她昨晚到底回校沒有?這麽要緊的事,我居然給忘了,真該死!一轉身,趕快朝衛校跑去。

其實,姐姐在衛校的宿舍離我班的教室僅一牆之隔,我若站在教室外走廊上喊她都能聽見。可我不願張揚,從未這麽幹過,每次見她要繞多大個圈。

 

“姐姐,你在寢室嗎?”剛爬上二樓,隔著門窗我就不管不顧地大喊。文革後,女生宿舍撤去了管理員大媽,探訪很方便。         

“趙旭東來啦,你等等,我還沒起床呢。”哦,姐姐沒事,我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小老保,進來吧。”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秦海蓉近乎半裸地站在我麵前!她上身隻戴個白色胸罩,挺拔高聳的玉乳撐起兩頂雪白的“帳篷。”兩條藕臂潔白晶瑩,柔膩圓滑。微微翹起的豐腴美臀上隨便包了條小小的粉色三角褲,修長瑩白的大腿根部兩側以及平滑的小腹上露出少許柔軟的陰毛,赤足蹬雙綠色海綿拖鞋,看得我心裏陣陣發癢,目瞪口呆。

 

哎喲,這農村妹子雖穿得暴露,但她這副迷人胴體委實撩人心魄,真恨不得伸手抓摸幾下。看見我一雙賊眼放肆地在她身上掃蕩,秦海蓉非但不躲閃,反而湊上來挑逗:“怎麽樣,小老弟,沒看過女人身體吧?進來慢慢看。”說完,一把將我拖進屋子,用腳把門揣上。

“秦海蓉,快把衣服穿上,不害躁!”姐姐已穿好衣服,鑽出蚊帳。

“你弟弟在欣賞人體藝術,我豈能掃他興?”秦海蓉說完,對著鏡子扭捏搖擺著梳頭,把一頭烏黑的披肩散發紮成一個馬尾辮,摔在腦後。

 

“你臉皮真厚,幹脆脫光,讓小兄弟看個夠,哈哈……”又一個女生掀開蚊帳,邊穿褲子邊發笑,原來寢室有三個人。

她頭發蓬亂,睡眼惺忪,淺黃色短袖襯衣扣子都沒扣,半個乳房跳出歪斜鬆垮的乳罩,晃眼勾魂。

“羅桂碧,你也是張臭嘴,還有臉說別人。”姐姐再發訓斥。

“趙倩,我也是在幫你弟弟吔,嗬嗬……脫噻!”羅桂碧嬉皮笑臉催促秦海蓉。

 

    你以為我不敢呐,我早就想當回維納斯。”秦海蓉說著就要解胸罩背扣……

噢,真脫呀,今天要大飽眼福了!我瞪大了雙眼。

“秦海蓉,你浪夠了沒有?不許引誘我弟弟!”姐姐大聲嗬斥兩個同寢,並推我出門:“走,再不出去,她真敢脫。”

看來造反派膽子就是大,不僅敢想敢說敢造反,還敢脫光身子給人看!

 

我正想一覽秦海蓉廬山真麵目呢,賴著不動腳,姐姐火了,一把拽住我手,拖下二樓,罵道:“你還真想看?不要臉!”

“你看趙倩弟弟色眯眯的樣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哈哈哈哈……”樓上傳來倆騷貨開懷蕩笑。

這倆騷娘們,尋老子開心。

 

“姐,昨晚我也去了地區禮堂,一直在擔心你喲。”見姐姐動怒,我急忙討好。

“叫你不要去,為啥不聽話?”

“你敢去,憑啥管我?”

“我們人多,你一個人……哦,對了,你和王曼莉在一起吧?”

“姐,你覺得她怎麽樣?”

“我看不錯,她昨晚10點鍾上樓找到我,帶我去她家玩,我還見到他爸爸,待人挺熱情的。”

 

王曼莉說話算話,真夠意思,我一定要真心對她。

“姐,從昨晚到現在,我滴水未沾,粒米沒進,快餓死啦。”在姐姐麵前,我經常說話誇張。

“啷個搞的嘛,這麽大了,還不會自己照顧自己,等我洗完臉,一起去食堂。”

 

姐姐上樓去了,不許我再上去見那倆女生。

姐真管的寬,讓我早點見識一下女人裸體有什麽呀,我都17歲了,隻在夢中模模糊糊見過女人那個地方。

吃過早飯,姐姐給了我3塊錢後洗衣服去了,我又偷偷跑到她寢室和兩個女生聊天。盡管飯後兩人衣服算是穿規矩了,不過言談中仍不乏淫詞穢語,浪話連連。

 

大概她倆見我是個中學生,還不太懂風情,姐姐又不在跟前,便東一句,西一句,深一句,淺一句,左右撩撥,前後夾擊,恣意拿我開涮調情。那好,我就裝傻充愣,滿口葷話,極力迎合她倆的狂浪挑逗,不時引得兩人哈哈蕩笑,倒也挺開心。

 

看來學醫的都很風騷,尤其是農村妹子。

我與她倆大過嘴癮到9點鍾左右,估計王曼莉該來校了,便借故告辭了。

臨出門,兩人還叫我常來玩呢,騷貨!

我一定會再來的,反正我已經被她們勾引壞了。

 

我回到教室時,裏麵已坐了十幾個人,都是些老麵孔,就是沒看見劉援朝和朱興棣,這麽巧,兩人同時沒來,莫非……

 

當然,我最關注的還是王曼莉。

她今天換了套夏裝,粉色短袖,深灰色絲綢長褲,赤足穿了雙透明涼鞋,既不失端莊大方,又盡顯嫵媚柔情。她昨晚穿的可不是這套,一定是今早剛換的,而且是特意為我換的,我好得意!

她手裏拎著一個蘭布碎花手提袋,我知道,裏麵一定是那本《基督山伯爵》。

 

我倆幾乎同時碰倒對方的目光。

我熱辣辣的目光送出的是急切的思念與欲望,她含情脈脈的眼神流露的卻是羞怯與溫情。雖然隻有兩三秒鍾時間,但我們知道這一瞬間彼此在想什麽,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嘛,心有靈犀一點通!

 

那一刻,我感到她身上有股磁力,老在吸引我,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我哪敢過去?近來議論我倆的閑言碎語可是越來越多了,我得收斂點。

此刻,同學們就昨晚地區大禮堂械鬥事件,議論紛紛,爭短論長。

 

“昨晚工農革命軍真冇得用,七八百人都逮不住一個林洪生。”魯雲華輕蔑說道。好久不見他人影了,聽說這家夥打零工掙了不少錢。

 

“都是些貪生怕死的酒囊飯袋,哪抵得過敢死隊那幫亡命徒。”說話的是郭金火,穿了件新背心,胸前印著“鍛煉”二字。

 

“哪有七八百人,林洪生逃跑時禮堂周圍隻剩兩百多人。”王曼莉加入爭論。

我不敢開腔,生怕別人知道昨晚我和王曼莉在一起。

“我看是工農革命軍故意放跑的,一場鬧劇而已。”華潤蘭站起身不屑地說道。

 

“也不能這樣說,最後打得還是很激烈,我都不敢近身。”周秀清接話,原來昨晚她也去了現場。她是王曼莉好朋友,怎麽沒去她家找她呀?我用疑惑眼光看眼王曼莉,她還我一個詭異的微笑。

什麽意思?下來我要考問她。                                     

 

“這算個麽事?少見多怪!武漢市已經鬧了好久了,昨天最凶,可能正讚還在鬧,那陣仗才叫赫人。”梁建英操著正宗漢腔說道。

 

梁建英是去年初插班進來的,容貌秀麗,身材窈窕。特別是哪雙大眼睛,撲閃撲閃會說話,顧盼流轉勾人魂。她性格清高孤傲,口齒伶俐,說話經常傷人,加上點小姐脾氣,無人敢惹。

她從不和男生搭訕,估計班上多數男生都從她那領到過“刺人”的封號。

梁建英父親好像也是行署幹部,聽說是從武昌縣調來的。

我最見不得恃貌自傲的女生,也沒向王曼莉打聽梁建英的底細,從來對她避而遠之,井水不犯河水。

 

“你麽樣曉得的?”李幼文問。

“道聽途說唄,不行啊?”梁建英白了李幼文一眼。

“梁子說來聽聽,我相信你。”曹穎穎出來捧場,她倆本來就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

 

梁建英的消息肯定是從她爸爸那聽來的,她爸既是地委幹部,總有些背景,消息應有一定的可靠性。反正是閑扯,姑妄聽之。                                                                                   

梁建英頓時麵露得意,“咳”地一聲,先來了段開場白:“我有言在先,講的是小道消息,說話不負責啊,你們愛信不信,聽了不許扣帽子喲。”

“嗨,你又不是走資派,冇得哪個追究,裸連個麽事?”曹穎穎催促道。

“東風雖然離武漢近在咫尺,但消息很閉塞,報紙廣播天天唱讚歌,從不報道陰暗麵,外頭變化大家根本不曉得……”

 

“就是,我早就說過,東風土得很。”王曼莉打斷梁建英。

“你莫插話,聽梁子說。”周秀清拉了王曼莉一把。

 

“冒得麽事,大家一起說噻……”梁建英停了停,見大家再不吭氣,這才娓娓道來:

 

“……其實毛主席、周總理7月初已經商議南巡和解決武漢問題。7月14日,毛主席坐專列抵達武漢,下榻在東湖賓館。”

“此時,周總理向毛主席匯報,已基本做通了陳再道等人的工作。毛主席指示,武漢的問題還是要靠武漢軍區,要轉變對待革命左派的態度。‘工總’是革命造反派,要解放;‘百萬雄師’要受些委屈,但要堅持聯合,工作由中央來做。”

 

“7月18日,周總理因要事返京。臨走前,他叮囑留在武漢繼續解決問題的中央文革謝富治、王力二人,要他們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做好武漢軍區幹部戰士們的思想轉彎工作。另外,不要輕易把中央解決武漢問題的方針透露出去,以免群眾中出現混亂,激化矛盾。”

 

“不料,周總理前腳剛走,謝富治、王力就把周總理的話扔到九霄雲外。”

“7月18日晚,王力和謝富治跑到‘工總’的司令部。當時‘工總’名義上已被陳再道取締,造反派個個士氣低落。王、謝二人公然佩戴起‘工總’的袖章,對造反派大加撫慰,並宣布‘工總’是革命左派,而‘百萬雄師’是保守派,還講了一大通堅決支持造反派的話。”

 

“這下不得了,‘工總’的造反派們立時氣焰囂張起來。第二天,

‘工總’組織人馬敲鑼打鼓,在武漢三鎮到處用高音喇叭廣播王力和謝富治的講話錄音。”

 

“這個王力真是膽大妄為,竟敢背著中央另搞一套,支一派,壓一派,罪該萬死!”李幼文氣憤地插話。

“王力假傳聖旨,混淆視聽。”

“不能說假傳聖旨吧,毛主席不也說了要解放‘工總’嘛。”

“毛主席可冇說‘百萬雄師’是保守派呀。”

“中央也冇統一口徑。”

……

一時間,同學們紛紛擾擾,莫衷一是。

我急於聽下文,忍不住勸大家:“咱們聽梁建英講完再討論吧。”

 

眾人安靜下來,聽梁建英繼續講。

“被打成保守組織的‘百萬雄師’群情激奮,人們把對中央解決武漢問題的不滿全都發泄到了王力身上,要求王力出來澄清問題,討回公道。但王力置之不理,這就更使人們怒火中燒。”

 

“後來呢?”郭金火心急地問。

“7月20日清晨,‘百萬雄師’一百多萬群眾紛紛走上街頭,數千輛大卡車載著頭戴柳條帽、手持長矛的工、農民以及駐漢部隊部分指戰員排成四路縱隊,舉行示威遊行。”

 

“他們高呼‘王力把矛頭指向中國人民解放軍,罪該萬死!’‘周總理到武漢,王力靠邊站’等口號,聲勢浩大,氣衝雲霄。”

 

“一部分人直接闖入東湖賓館,在離毛主席駐地隻有幾百米的王力住處,將其抓住,揪到軍區大院痛打一頓,並召開群眾大會對其進行質問和批判。”

 

“陳再道聞訊趕來阻止,也被憤怒的人們打了一頓,局麵亂成一團。最後還是武漢軍區負責人出麵勸住群眾,把王力轉移到二十九師師部保護起來。”

“昨兒一整天,武漢市人馬如流,口號震天,如同滾開了的水鍋。”

“……”

“完啦?”周秀清問。

“完了,我隻曉得這麽多。”梁建英長出一口氣。

 

在座的都是“老保”,肯定是同情和支持“百萬雄師”的,聽完梁建英的“小道消息”後,情緒比剛才激動,言辭變得激進起來。

 

“為麽事要保護王力,揍死算了,簡直死有餘辜!”

“王力算麽什東西?下車伊始胡亂表態,打擊那多的革命群眾。”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強烈要求王力、謝富治到工農中來。”

“強烈要求王、謝首長下連當兵!”

“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受了蒙蔽。”

“反對欽差大臣!”

“……”

   我沒有加入他們起哄式的吵鬧,在一邊忐忑不安起來。

那年月,還沒有手機,信息傳播很慢,報紙廣播從來隻報道正麵新聞,越來越多的人更熱衷於打探、散布小道消息,因為其中很多內容後來都變成了現實。

 

聽了梁建英的“道聽途說”,我立即想到,昨晚地區大院發生的衝突肯定和武漢的暴亂有關,不然哪會這麽巧,隻是我們不知到內幕而已。

 

我萬想不到毛主席會這樣表態,如果他真說了“工總”是革命造反派,“百萬雄師”要受委屈的話,那結果就很明顯了,武漢的形勢就會發生驚天逆轉,造反派“三鋼三新”將取得最終勝利,“百萬雄師”這回肯定完蛋了,全省的保守組織必將土崩瓦解,而東風縣更是首當其衝,工農革命軍一派及學校指揮部也不會有好下場。

 

毛主席高瞻遠矚,洞察秋毫,他老人家的話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怎麽可能錯呢?這是絕對不能懷疑的,那錯的隻能是我等這些老實聽話,不願造反的老保咯。

 

我實在弄不明白,難道“造不造反”真是檢驗每個人唯一的標準嗎?真理真就掌握在少數人手裏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從運動一開始就站錯了隊,最終成了鐵杆老保,兩年來所幹的一切都是胡鬧扯淡,毫無意義,窩囊透頂。

我很沮喪,開始心灰意冷。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不是還沒有最終結果嗎,到時萬一形勢對我不利,逃回廣水就是,誰能拿我怎麽樣?

 

同學們一陣熙熙嚷嚷,除了胡亂發泄一通牢騷怪話外,誰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隻能靜觀局勢變化,聽天由命了。

大家又閑扯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家了,走時我看個個都挺鬱悶、窩火。

 

王曼莉肯定想單獨見我,故意磨磨蹭蹭走在後麵,我當然心知肚明,不動聲色朝她使個眼色後,在前頭引路,心急火燎地向操場東邊那棵大槐樹走去。

我一邊走一邊轉腦筋,很快轉出個壞壞的念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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