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歲月年輪(七十八)

(2017-12-04 12:56:52) 下一個

第八章  羊城遇險(5)

 

“你們怎麽先溜回來了,餓死鬼投胎啊?”回到宿舍,我對著正在吃飯的傅安剛大聲埋怨。

“我們在車站起碼找了你們10分鍾,以為你們先回來了。”傅安剛解釋道。

“你就編吧,反正柳葉說你們不守信用。”我不信傅的油嘴滑舌,故意胡謅一句。

“真的,撒謊不是人,我去給柳葉說。”胡小輝放下碗就要上樓。

“說什麽?愛信不信。多給你點機會接觸美女不好嗎?說!有什麽收獲?”餘江濤又想調侃我。

“你胡說啥?不怕艾米爾罵你?”我嚇唬江濤。艾米爾人長得漂亮,舞跳得美,嘴巴也是很厲害的。

我本來還想吹噓孔雀館的精彩場麵,饞饞他們的,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招惹他們。

“趙旭東,飯快賣完了喲,你吃不吃?”史秋生也回來了,我急忙跑下樓去。

我在飯堂遇到董梅,問她“契弟,老嘢”是什麽意思?她笑道:“不要打聽,罵人的話。”架不住我再三追問,她對我輕聲耳語:“王八蛋,老東西。”哦,是難聽!在廣州期間,我就聽得懂這兩句廣東話。

 

第二天我們準備去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參觀,又想約柳葉、艾米爾一同前往,不料這次失算了。

我們在一樓教室吃早飯時遇見柳葉和艾米爾,門口桌子上放著背包行李,她們要走啊?

“傅安剛,對不起,我們要去海豐縣。”柳葉微笑著對傅說道。咦,

這才一天時間,這小子居然這麽招柳葉待見,有啥秘密?

“為啥?你可沒說過哦。”傅安剛有點意外。

“海豐縣是柳葉姐老家,她回去看叔叔的,現在告訴你不遲吧?”艾米爾真是快人快語。

“是這樣啊,你們還會回來嗎?”傅安剛口氣中流露出期望。

“是呀,艾米爾,我們都希望你們回來。”我迫不及待表態。

“說不好,還不知道老家情況怎麽樣呢?也許還會回來的。怎麽,你們要在廣州玩很久嗎?”柳葉問道。

“不會的。哎,海豐離這有多遠?有海嗎?”江濤還在憧憬他的大海。

“聽我爸說,大概300公裏吧,海豐沒有海,汕尾才有。”

“看來廣州是白來了,我們待不了幾天的。”江濤悻悻說道。

“你們什麽時候走?我送你們。”傅安剛殷勤說道。

“千萬別送,我們9點鍾到海珠廣場乘長途汽車走,還有一個多小時呢,不耽誤你們時間了,快走吧,我會記住你們的。”柳葉再三推辭,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見柳葉態度堅決,我們不再堅持,和她們互道珍重,揮手告別。

 

在去講習所路上,傅安剛告訴我們,柳葉父親是老紅軍,參加過北伐,原是大將許光達的部下,在解放蘭州的戰役中任師長,因指揮失誤,損失了一個團的兵力,彭老總要槍斃他,當時許光達是一野2兵團司令員,出麵勸說彭總繞了他的命,貶為團長。這次柳葉受父之托,借大串聯之機,輾轉五千裏,南下廣州到黃埔軍校感念老首長的救父之恩,感懷老前輩光輝業績,接受革命傳統教育。

難怪柳葉和傅安剛這麽談得來,原來老子都是部隊老幹部,子女還真有點門當戶對,惺惺相惜的味道。我要是傅安剛,一定死追柳葉,不管天南地北。

初次邂逅艾米爾,近距離接觸這位清純可人的維吾爾族公主,是我人生的一大幸事,她那嬌豔欲滴的臉龐,嫋嫋婷婷的身材,絢麗迷人的舞姿,甚至還有那一口流利的漢語,在我心裏占據了很長一段時間,常常魂牽夢繞,久久揮之不去。

 

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舊址坐落在中山四路42號,從泰康路走到北京路,乘四路電車行駛四站就到。

農講所舊址正門懸掛著周恩來1953年題寫的“毛澤東同誌主辦農民運動講習所舊址”的橫匾。

 

              

              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大門

        

這是一處紅磚黃瓦、古色古香的古建築群,前身叫做番禹學宮,是明清時期番禺縣培養儒生和祭祀孔子的場所,所以又稱孔廟。這座宏偉的古代建築從南到北由欞星門、泮池拱橋、大成門、崇聖殿和兩側東西廊廡組成。

 

1924年6月,中國國民黨中央農民部創辦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委派共產黨員彭湃擔任農講所第一任主任。因此,名義上農講所是國民黨主辦,實際上是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

講習所從創辦時起,直至1926年結束,共舉辦了六屆,培養近800名畢業生。

1926年5至9月,毛澤東同誌在這裏主辦第六期農民運動講習所,並擔任所長,古老的番禹學宮成了革命的搖籃。

 

 

農講所開設了政治、經濟、文化、軍事、曆史等20門課程。毛澤東講授了“中國農民問題”、“農村教育”、“地理”三門課程。

農講所教員有肖楚女、彭湃、周恩來、惲代英等,還聘請了郭沫若、何香凝等社會知名人士來作專題演講。

農講所學員來自全國各地,共300多名。他們在這裏學習革命理論,進行軍事訓練,還到海豐、曲江等農村考察農民運動。畢業後,學員分赴全國各地進行革命活動,播下了許多革命種子,在中國革命史上寫下了重要篇章。

 

進入正門,可見一棵高大威猛、四季常綠的大榕樹。

這棵大榕樹長出無數氣根,從兩丈多高的樹幹上垂下來,紮到地上,根如蟠龍,皮若裂岩,形如一架大豎琴。

如今的大榕樹再度煥發青春,枝繁葉茂,蔚為壯觀。它每片葉子都綠得發藍,在陽光照耀下,滿樹好像垂掛著無數忽明忽暗的藍寶石。

我們被古榕樹氣勢深深吸引,繞著圈仔細觀看,大開眼界。

看著樹旁展示牌上的介紹,餘江濤驚呼:“120年樹齡?!我們五個人年齡加起來都沒它大,真的假的?”

“有可能,番禹學宮不說是明朝就有了嘛。”史秋生說得有點譜。

“電影《紅色娘子軍》裏,洪常青就死在大榕樹下,跟這棵樹有點像哦。”胡小輝插話道。餘江濤嘿嘿一笑:“你拉倒吧,胡想啥咧,那是舞台置景。”喲,他還懂這個,不土啊。

                                       

                     大成門

 

跨過泮池上的石拱橋,就來到了大成門。大成門以孔子集古代文化之大成的寓意取名,為草簷硬山頂建築,簷下單翅踩鬥拱,屋頂用黃色琉璃瓦,正脊灰塑之上為二龍戲珠琉璃脊。

再往後依次為大成殿和崇聖殿,富麗堂皇、金碧輝煌。

 

當年農講所的教務部和值星室就分置在大成門的兩旁。所長毛澤東的辦公室兼臥室在東耳房,其室內布置十分簡陋。東南角有一張木板單人床,床前放著一對湖南式的方形竹箱,用來存放衣物和書籍,在靠西邊窗下,放置辦公桌和椅子。辦公桌上擺著學員的筆記本、書報和文稿,還有墨硯、筆架、毛筆等文具。

 

所有這些,都會使人想起當年毛澤東同誌在這樣簡陋的環境中孜孜不倦地工作和學習的情景。

 

寬敞的大成殿為課堂,崇聖殿正間是食堂,東間為軍事訓練部,前院的兩廡和後院的兩廊都是學員宿舍。宿舍內除部分架子床外,多數是竹木搭成的通鋪。

 

在毛澤東同誌擔任所長後,短短的四個月時間,農講所為黨培養了大批的農民運動的骨幹,並在後來的革命鬥爭中實踐了“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口號,為推翻三座大山,建立一個民主、自由、富強的新中國立下了不朽的功勳。

      

         

         毛澤東和夫人楊開慧及兒子毛岸英、毛岸青蠟像

 

    農講所舊址麵積不大,我們來得早,不到兩小時就從容看完。正要出館,忽然看見大成門一間西耳房門前人聲鼎沸,一陣騷亂,十好幾人擠成一團,    搖手呐喊:“給我,給我一個!”屋裏傳出一個女人聲音:“不要擠,都有的啦!快排好隊,每人一枚,憑證件領哦。”

怎麽回事?一打聽,原來紀念館正在發毛主席像章!嘿!竟有這等好事,差點錯過,今天運氣不錯。

餘江濤一麵叫傅安剛、胡小輝趕緊去排隊,一麵拿出空白介紹信,讓我填寫:“湖北東風二中五人1966年11月XX日參觀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史秋生立刻拿去交給傅安剛。

不一會兒,我們每人意外獲得一枚珍貴的毛主席紀念章。

像章是長方形的,四麵鑲著金邊,左上方毛主席梳個中分頭,身穿藍布長衫,由下方是一張木犁,金光閃閃,背麵刻著“毛澤東同誌主辦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字樣。

凡是得到像章的人無不喜笑顏開,立即興高采烈地佩戴在胸前。我可不願重蹈覆轍,又被人搶,而是把它小心地包好,放進口袋。

  

當我們擠出院子時,大門附近的攝影處已排起了長隊,要照相最少得等上一個小時,再看看我們這身借來的行頭,一副窩囊猥瑣的樣子,誰也沒好意思提合影留念的話。

 

時間還早,我們步行回學校,邊走邊爭論,國民黨和共產黨都搞過農運,辦講習所,誰的功勞大?胡小輝振振有詞:“當然是國民黨,總共六期人家就辦了五期,畢業學員也占了大半。”我不同意:“人多不能說明問題,關鍵要看這些學員在後來鬥爭中起的作用,我看共產黨功勞大。”史秋生出來和稀泥:“國共合作時期,目標是一致的,分那麽清楚幹嘛?”餘江濤則不耐煩:“吃飽撐的,扯什麽蛋,快想想下午上哪玩?”傅安剛卻不慌不忙說道:“急什麽,回去吃了飯再說。”

 

當我們走過南粵電影院時,看見中山四路百貨公司門前密密麻麻站了很多人,正翹首探腦地張望什麽。十字路口被堵了個水泄不通,南來北往、東西交匯的自行車、三輪車和各種機動車輛塞滿了整個街道,往日那威風的小轎車像甲蟲似的緩緩移動。

司機們煩躁不安,喇叭聲響成一片,紅綠燈閃個不停,交警們急得滿頭大汗,往來奔波疏通車輛。

 

 

                     

 

                  中山五路大字報滿街飛

 

塞車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們趕緊跑向百貨大樓,遠遠看見了一樓陽台前貼了一條字體鬥大的標語口號“打倒南霸天—陶鑄!”喲,誰這麽大膽?

陶鑄原是中南局第一書記、廣東省委書記,現已升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名列毛澤東、林彪、周恩來之後,中國第四號人物。今天在他老地盤被人貼大字報非同小可,這應該算是顆重磅炸彈!難道中央高層又出現重大變化啦?

我既震驚又好奇,為一看究竟,奮力擠到前排。

底樓門前的玻璃窗上貼著幾張破損殘缺的大字報,下半截已被撕得亂七八糟,隻能看見零散模糊的字跡。中間一張大字報的小標題赫赫醒目“陶鑄稱霸廣東十年罪惡累累”,曆數陶鑄在大躍進時代的言論、罪行……斷斷續續的,連不成文,看不出什麽名堂。

爭相目睹大字報的行人接踵而至,絡繹不絕,已把路口交通完全阻斷。陶鑄在廣東工作達二十年之久,真可謂“土皇帝”,一時間的風雲變換,引起如此大的反響,成了羊城的重大新聞。可能廣大群眾還不明真像,看了反映並不強烈,也無慷慨激昂,義憤填膺之舉動,相反,許多人都是默不作聲,一臉的狐疑。再者,從大字報被撕也說明政治派別鬥爭是多麽的尖銳激烈。

我看餘江濤他們倒是滿不在乎,該說的說,該笑的笑,全然無所謂的樣子。

也是,中央高層領導內幕重重,鬥爭尖銳複雜,小老百姓知道什麽?窮操那份心幹嘛,不過,誰敢反對毛主席,我一定毅然決然與之劃清界限,立場問題不能含糊。

已近中午了,我們必須快速回學校吃飯,可車堵成這樣,一時半會兒難以疏通。走路回去,飯早開過了,怎麽辦呀?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