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低鳴火車
來美十年，記錄生活點滴
第一次遇見李博士是在華人教堂裏，2012年的春天。
華人教堂很小，設在市中心downtown一家又老又舊的美國教堂的一樓，隻有小小的一間房。推開兩扇窄窄的門，裏麵是十幾條簡單的長凳，坐著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女性居多。小教堂的三麵牆上都沒有窗戶。唯一有幾扇窗戶的那麵牆，隔壁是人聲嘈雜的教堂食堂。窗戶上掛著一排半截式窗簾，昏暗的光線還能從沒有遮住的上半截透入。
禮拜開始，胖胖的牧師把一位中等身高、身材瘦削、40歲左右男士叫到身邊，介紹是在附近一家醫學院做博士後藥物研究的李博士。李博士顯得有點靦腆和拘謹，眼睛不大，眼神也沒啥光彩。額頭很寬，但兩頰凹陷，下巴顯得尖尖的。說話是很標準的普通話，但聲音輕而慢，有點跟他年紀不大相仿的那種老氣橫秋。
做完禮拜，我們幾十個人魚貫而入，到教堂的食堂吃簡單的午餐。巧得很，盛好飯菜的李博士正好坐在我的傍邊。
我們的對話是中國人在美見麵那種最公式的問答：從哪來，來幾年了，在美國習慣嗎，最近回國探親了嗎之類。李博士說出國前是山東某大學的年輕教師。來美國8年了。妻子還有一年才博士畢業，帶著兒子留在俄亥俄州。
“你們讀博士的真了不起！”我由衷地讚歎道。
“唉，有啥了不起的？！畢業找不到工作，現在做博士後研究拿的是一年簽一次的OPT短期工作簽證。工作單位也不管辦綠卡的事，得自己想辦法。熬到我妻子畢業後再做打算吧。”李博士嘴角扯出一抹笑，但很快消失。
我知道，按照慣例，中國留學生想拿到美國綠卡，有要具備兩個基本條件：一、找到工作；二、雇主願意為他/她申請可以辦綠卡的H1B工作簽證。不過，H1B每年隻有65000個配額的，全美國的留學生，還有那些還沒來美國境內的外國人才，都在競爭這6萬5千個名額。移民局隻得用抽簽方式選擇。抽中概率現在隻有36%。三、H1B工作簽證，再在移民局排7~10年的長隊，方可最後獲得綠卡。
近些年美國經濟形勢大不如前些年，留學生畢業後能順利找到工作的機會本來就少，加上不少雇主也不願意協助申請HB1，李博士這樣的隻能靠做出些成績，申請不需要移民指標的傑出人才綠卡。
李博士說生物類博士後研究工作特別辛苦，每周工作時間超過70小時，但收入年薪隻有4萬美金左右。在消費水平高企的舊金山灣區，扣除醫療保險和房租，生活費用所剩無幾。
來教堂做禮拜的人，一般都是老小一家人。唯有李博士，每次都一個人靜靜地來，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禮拜完，又一個人靜靜地走，背影很有幾分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