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將至,我咂摸咂摸年味
小的時候,特別盼望過年. 除過一身新衣,最渴望的應是一盤熱騰騰的餃子了. 無論是肉的還是菜的,隻要用麵皮一包一捏,怎麽就那麽好吃?一碗湯麵或是一碗炒麵,用料都差不多,但味道就是趕不上餃子那個檔次. 難怪一代又一代的老先人會用餃子來迎接一年又一年. 過去的全都包起來,吃下,忘掉,從頭來,吃餃子過年, 慢慢解味人生
打小年前後開始,祭灶,掃塵,洗澡,過油,煮肉,蒸饃,貼對,那個忙呀! 一直折騰到除夕夜還沒完,和麵,剁肉餡,包餃子,整整齊齊排列在用高粱杆杆和紅線線穿成的柸柸上,高高置於父母結婚時用的兩個大蓋箱上,默默恭候跳水的時刻. 父親在生產隊當隊長的時候,丟了半個拇指,顯然幫不上忙,隻能在鍋頭邊燒火;姐姐嫁了,所有工序都是母親一個人完成, 直到我讀高,才能助母親一臂之力,這也就是為啥今天的我既會當爹又會當娘. 我不知啥時候睡了,父親的鼾聲一聲超過一聲,隻剩母親的孤影仍在電燈泡下,盤著新棉衣最後的幾個扣子,一夜未眠,為全家人守歲.
新年第一天是要趕早的. 在院裏把桌上的供品擺好,點上香溝通天界,我開始點炮放鞭,誠請各路神仙. 母親迷信,認識的神多,會念叨老半天,來沒有來,我沒看見,媽說讓我看見了就不是神了. 接著就是煮餃子了,撲達撲達,一撥一撥往滾著開水的鍋裏跳,個個好樣,都是不怕燙的英雄好漢. 吃的差不多了,拜年的就來了,家裏兄弟好幾個的最有氣場,齊刷刷一排,“哥哥”,“哥哥”, “哥哥”...“磕了啊, “嫂嫂”,“嫂嫂”,“嫂嫂”...就跟部隊上點兵報數一樣. 我帶著小弟弟也是同樣,到各家各戶挨著拜年,但是就沒有那麽威風,還是人多力量大. 不過年齡雖小,但能額外得到一些瓜子糖果,帶著弟弟就這點好處. 當然出門前先得給祖先磕三頭, 父母各一下,然後領一塊錢.
父母也會去他們的長輩那裏去坐坐,完後就在家準備豐盛的年飯. 心中充滿憧憬的小孩子就開始了自由行. 通常我會跟同齡的夥伴,勾肩搭背,去離村不遠的鎮上走一走. 其實過年的街上靜悄悄,沒啥好看,門市部都不營業,火車都不聽一聲,可在交通不便的70年代,鎮上就是世界. 到了鎮上,看到的也隻能是來自別村同樣在這個世界尋找年味的同齡人. 有開始學騎車的,但個頭不夠,隻能在三角架裏歪著腿套騎. 有使壞的猛然往小姑娘身後摔個炮,啪的一響,一回頭,也許就是一場因緣. 堅持“投機倒把”的是我們村裏的老油婆. 在“...多塊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標語下,她應是鎮上最先改革開放走有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的人. 她賣的是江米蛋,長得像祥林嫂. 她告訴我,好好讀書,將來縣長都能幹.
我期盼這一天長一些,再長一些,連個盹都不舍得打,數著一分一秒,但夜還是按時到來.
初二一般跟母親回娘家,姐嫁了後,這一天歸姐姐,媽媽回娘家改初三了. 弟弟跟外甥年齡不差多少,見了麵也就五分鍾熱度,又摟又抱,不多時就會因玩的東西爭的不可開交, 小舅舅也不當了.
初四,按照血緣關係的遠近安排,往往回訪姐姐,或表姐,不料想,多年後的這天成了父親跟曾經來家過年的神仙團聚的日子. 有母親這麽些年敬神做的好吃好喝,不求成仙跟神平起平坐,在那裏,父親不再受苦就行.
初五既破五,用餃子請來的神還得用餃子把神送回天上,匯報一下美麗人間五日遊. 不過要讓神回天美言,就得在這幾日謹言慎行. 比如不能做任何打掃,不能潑髒水,不能說不好聽的話...
破五之後,閑了好幾天的人就坐不住了,有的就開始往地裏拉糞了,供銷社也開了門,買賣還得做,要不然社會主義怎麽往前走.
正月十五,元宵節,媽媽會蒸一些花饃,棗饃,有“元寶”給父親吃,有“書包”給我和弟弟吃,還有魚,兔,狗,貓,各種小動物,唯獨沒有小老鼠.
舊的去,新的來,十二年後的你可是何等一個精靈?
祝春節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