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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試時老板看中的不是簡曆

(2025-06-06 07:34:52) 下一個

     “吃早飯了嗎?我婆婆給我帶了她自己做的鍋貼,你要不要嚐兩個?”
      王沁瑤此時說話的語調裏完全找不到一個土生土長北京丫頭的爽氣,而是帶著輕微的台灣腔,軟軟糯糯的,像一片輕飄的羽毛落在我正翻湧著往事的思緒裏,把我從回憶中輕輕地拽了回來。

     我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耳朵適應她的“台灣國語”,笑著回應:“我吃過了,你吃吧。”

     “唉,老太太天天下午給我送飯,我根本吃不完。”
      她左手拎著一個透明的小飯盒,右手捏起一個鍋貼——底部煎得焦黃,兩側微鼓,邊緣還滲著一線湯油。她含著胸,略略低頭,脖子伸得很長,像一隻謹慎啄食的白鷺,小心翼翼地將嘴湊近飯盒,生怕哪一滴油漬染髒了她那身一塵不染的白色套裝。

     “今天麵試你的是我們公司的二把手。”她說著話,眼睛卻緊盯著鍋貼,“說是二把手,其實比他哥精明多了。”

     “他哥?”我有些遲疑。

     “哦,對了,我忘了說。”她抬頭看我一眼,笑容裏帶著點優越感,“我們公司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是親兄弟,老夏和小夏。名字你不必記。老夏心寬體胖,沒什麽心眼兒,雖是名義上的一把手,但真正管事的,是小夏。今天你就要見他。”

    “明白了,這個小夏人怎麽樣?”我緊跟在王沁瑤的身後,不無擔心的問了一句,我可不希望再遇到一個“不學無術,隻會整人”的老板。

    “我們這個夏經理那可是清華研究生畢業,計算機專業,帶著他哥哥在北京創業,能力強得很。人還長得溫文爾雅,一點兒也不像個商人。”王沁瑤扭頭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感到哪裏有點兒不對勁,是哪兒不對勁呢?說不清,就是感覺她提起這個人的時候格外熱情。

    此時的王沁瑤在我的眼裏是令人神往的,她比四年前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成熟幹練了很多。如果說那時的她還是一個剛剛從大專畢業,失戀,在自卑中略顯張揚的鄰家小姐姐,那現在的她就已經成長為精幹,高效,自信中稍帶謙和的職場小白領了。

    跟在她的身後,聽著她腳下那雙白色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的“噠噠”聲,我不禁在心裏感歎:看看人家!這身條,這氣勢,這打扮,這狀態。。。再看看你。。。我不敢再往下想了。趕快深吸一口氣,緊跑兩步,與王沁瑤肩並上了肩。

    走過兩個紅路燈,王沁瑤用手一指前方左邊的一排二層小樓,扭頭對我說:“到了。”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排小樓臨街的一麵牆從上到下鑲嵌的全是兩米見方的茶色玻璃,這些褐色的有機玻璃此時在晨霧中猶如沉默的鏡子,把街對麵尚未蘇醒的街景悄悄吸進懷裏,反射出一片片扭曲的輪廓和流動的光斑。陽光斜斜地灑下來,在玻璃表麵劃出一層溫暖的琥珀色漣漪,仿佛時間被定格在了一個慢鏡頭裏。

    “你們公司這麽氣派,夠大的呀!”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我瞬間變成了走進大觀園的“劉姥姥”。還沒等我為自己的見識短後悔,就聽王沁瑤噗哧地笑出了聲兒:“你還真挺看得起我們公司的。小姐,你再仔細看看,那樓裏有五家公司。”

    “我說呢!”我伸伸舌頭尷尬地笑了一下。

    王沁瑤走過兩家公司的玻璃拉門,在第三個拉門前停下了,她轉過身,雙手平伸,歪著頭讓我看門邊的金屬牌匾。

    不鏽鋼的牌匾上赫然鐫刻著幾個燙金的大字“北京辰觀有限公司”。

    “嗬,要不說呢,我還必須要看得起你們公司呀!”指著牌匾上的字,我調侃道。

    “怎麽說?”

    “‘辰’這個字有帝王的意思,‘辰觀’就是自詡為皇帝老兒看世界呀!”我正兒八經地給王沁瑤解釋道。

    “哈哈哈哈!”聽了我的話,王沁瑤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

    “這公司的名字是誰起的?”我問。

    “當然是小夏老板啦。”王沁瑤的回答不出我的所料,看來這個人不僅有野心,而且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文采。

     跟在王沁瑤身後我走進玻璃拉門,猛然的光線變暗讓我不禁閉緊了雙眼,再睜開時,我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如果說這座建築從外觀上看還算高大氣派,那屋裏麵的空間就顯得過於幽暗狹小了。

    整個一層的進深不超過我的二十五大步的距離,寬也不過十幾米,白瓷磚鋪地,低矮的頂棚上吊著兩排日光燈,此時正沒精打采地閃著不真實的白光。左右靠牆各有一排展示櫃,玻璃櫃門裏整齊的排放著與計算機相關的耗材,展示櫃前方是大約一米高的兩層貨櫃台,外層台麵整潔地擺放著一些宣傳手冊和標價清單,內層則堆放著幾台拆封過的打印機墨盒和電纜包裝盒,像是剛接過客戶退貨還沒來得及歸位。再往裏走,是用磨砂玻璃和鋁合金框架隔出的幾間小小的辦公區,每一間不過三四平米,勉強容下一張辦公桌和兩把椅子。隔斷牆沒有頂到天花板,稍高的說話聲就能貫穿整個空間,給人一種所有人都在同一個房間裏的錯覺。室內沒有窗戶,唯一的自然光是從門口那一塊茶色玻璃灑進來的,不過那也隻在地磚上留下了一塊微弱的斜斜光斑。

    此時櫃台內側站著兩個年輕的小夥子,王沁瑤擺擺手,算是跟他們打過了招呼,我也趕快衝他們微笑著點點頭,但我知道那笑容一定有些苦澀,因為我心裏正盤算著這“皇帝看世界的地方”也太小了吧。

    跟在王沁瑤身後,我們繞過那片狹小的辦公區,一段陡直的樓梯赫然出現在眼前。它緊貼著整座建築的後牆,仿佛臨時加裝的逃生通道般局促壓抑。樓梯前半截的上方被二層地板嚴嚴實實地壓著,別說姚明,就算是個身高超過一米九的大個兒,也得彎著腰,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往上鑽。而那通往二樓的出口,更像是個鑿出來的洞口,而非一條正經通道。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一段逼仄得連空氣都要側著身子通過的樓梯,讓人還未登上便心生一絲猶豫。

     我一手扶著牆,小心翼翼地跟在王沁瑤身後拾級而上。她身穿的那條貼身白色一步裙在狹窄樓梯間格外醒目,隨著她的步伐,那裹在裙裝裏豐滿的臀部在我眼前晃動不止。樓梯本就陡峭,這種近距離的跟隨讓我莫名生出一絲不安,我不自覺地回頭張望,確認身後無人跟隨,這才在心裏悄悄鬆了口氣。

     二樓比起一樓更顯局促,狹窄的走道兩側分布著幾間辦公室的門。左手邊第一扇門上寫著“財務室”,第二扇門標明為“會議室”;右手邊第一間掛著“銷售部”的牌子,緊挨著的那扇門大概是市場部。往裏走還有幾間辦公室,但除了最盡頭那間門上懸著“總經理”字樣外,其餘房間都沒有任何標識。總經理辦公室外還隔出一個小小的辦公隔斷,此刻,那個坐在辦公桌前的大腦門兒姑娘正在接聽電話,她應當是總經理的秘書。

    王沁瑤徑直走到一扇沒任何標識的門前,輕輕地敲了兩下。
    “請進。”門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隨著王沁瑤推開門,我聽到一個輕柔的,甜膩膩的聲音說:“夏總,我朋友蔣昕恬來麵試了。”這一聲“夏總”叫得讓我不自覺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想:一會兒得說說她了,戲太過了。

    越過王沁瑤的肩膀,我看見屋裏辦公桌前站起一位男子,他朝門口走過來的時候,王沁瑤往右側邁了一步,把身後的我讓了出來。我剛要張嘴打招呼,卻意外地發現他的眼睛猛然一亮,好像在我的臉上看到了什麽似的。

     說實話,夏總並不是我偏愛的男性類型,他那種溫文爾雅,舉止有度的氣質,少了幾分陽剛張揚的荷爾蒙氣場。可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稱得上一個帥字。他皮膚白皙,麵龐清俊,五官像是被工筆細描出來似的,鼻梁挺直,唇形薄而利落,一雙眼睛清澈透亮,藏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那副細邊金絲眼鏡不僅沒有削弱他的氣場,反而像一枚靜靜發光的標識,把他身上那點近乎古典的書卷氣襯得更加分明。

     男人朝我微微一笑,禮貌地伸出手:“你好,歡迎來辰觀麵試。我是夏啟行。”

     我走上前一步與他輕握了一下,感覺他掌心幹燥,力道溫和,像他整個人一樣,溫文有度。他指了指屋內轉角處的沙發,說道:“請坐,王沁瑤跟我提起你好幾次了,說你背景很有意思。”

     “她可能誇張了,”我笑著落座,“我的履曆沒什麽特別的,之前就在一家小辦事處工作了半年。”正在悄悄退出門外的王沁瑤聽了我的話,衝我擠擠眼睛。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在這個時候,不要過於實在了。

     夏總笑了笑,目光掠過桌上的簡曆,又不著痕跡地重新落在我的臉上:“但你書麵表達得很清晰,工作思路也很有條理,我挺在意這一點。其實我們公司雖然規模不大,但事情多,節奏快。我們更需要的是那種能獨當一麵的人。”

     “這一點我倒是挺習慣的。”我頓了頓,“之前的公司規模小,什麽都要親力親為,挺鍛煉人的。”我按照王沁瑤的授意開始給自己的履曆添加水分。

     他點點頭,眼神裏浮出幾分讚許:“聽得出來你挺沉得住氣的。”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低頭一笑,像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輕輕咳了一聲,掩飾般的再一次翻開簡曆:“嗯……對了,你在之前公司做的是財會?”

     我心口一緊,卻仍舊維持住臉上的微笑:“嗯,是的,雖然財會不是我大學的專業,我也沒什麽工作經驗,但之前的經理很信任我,所以我就大膽的試了試。”盡管我把聲音放得平穩,但手指還是忍不住在膝頭絞了一下。

     他沒有接話,低頭看了幾秒簡曆,然後合上。沉默落在桌麵上不到兩秒,他就又抬起頭,神色恢複了剛才的那份溫和:“其實,我們每個人簡曆裏都會有幾段不能細說的經曆吧。”他說著,語氣輕描淡寫,像是在談天氣。

     我愣了一下,心裏有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雙頰不由自主的熱起來。好在他並沒有追問細節,也沒有表現出哪怕一絲的質疑,隻是溫和地轉了個話題:“你現在希望找一個什麽樣的環境?別從官方話術出發,實話實說。”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問題他並不是為了篩選我,而像是在認真地為我考慮。

     “一個不用整天提防人際關係,可以專心做事的地方。”我答得很幹脆。

     夏啟行點了點頭,嘴角浮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聽起來……我們這裏也許挺適合你。”

他靠在沙發背上,微微側頭,眼神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確認什麽。“我更看重的是一個人能不能沉住氣,有沒有誠意做事,其他的經曆……有時候反倒沒那麽重要。”

     我看得出他話裏並沒有客套,那種不動聲色的信任和欣賞從他的眼神裏透出來,這反倒讓我心裏慌得不行,因為不知道自己渾身上下到底哪裏讓他看著如此的順眼。不過,我強製自己堅定地盯著他的眼睛,說:“夏總說的沒錯,工作經驗都是靠積累得來的。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為貴公司工作的機會。”

    。。。。。。

    當我從夏總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雖然並沒有得到他的任何實質性的承諾,但我心裏清楚這份工作應該是十拿九穩了,因為在後半段麵試中他已經在安排我的具體工作內容了。    

    “你對我們夏總的印象如何?”送我走出公司大門的王沁瑤追在我屁股後麵問。

    “你這是什麽朋友呀?根本不關心我是不是能拿到工作!”我假意挑她的毛病。

    “放心吧,你肯定被錄用了,我從來沒見過夏總見誰第一麵就笑的。隻要你不覺得我們公司小就行。”她對這個夏總真是了解得很透徹。

    “我現在哪有資格挑三揀四呀!”這句話我說的還真是實情。自從兩年前父親去世,一年前肇林洈跟我不明不白的斷了聯係,兩個月前被前公司栽贓辭退,我的生活一直在走下坡路,跟此時意氣風發的王沁瑤比起來,我更像是一隻被暴雨澆透的“麻雀”,再怎麽撲騰翅膀也飛不起來了。

    “別說的那麽喪氣,今天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準備上班吧。”王沁瑤拍拍我的肩膀說。

    “嗯,你也趕快回去忙吧。”我隨口答應著,並不打算告訴她我跟沈濤約好了見麵。那個比我小三歲的男生像一束意外的光,照進了我一地雞毛的生活,但我卻不知道應該把他擺在什麽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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