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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演義21回 “元首被縶南北興兵 少帥落難內外起訌”

(2016-12-03 10:16:48) 下一個

 第二十一回

      元首被縶南北興兵   少帥落難內外起訌

 

                                               嗚呃少年秉大旄,嚄唶搏虎且斬蛟。

                                               東海惡浪折長戟,南山狂飆斷兜鍪。

                                               天厄拂天遘陽九,地虧蹴地陷百六。

                                               困坐棘叢犴狴日,四顧孰銷萬古愁!

 

 

這首詩歎少帥英武天縱、豪氣橫空,卻時乖運蹇,不僅壯誌未酬,且遘陰九、陷百六、鋃鐺入獄,終身作了階下囚。讀之,令人扼腕浩歎,悵恨不已。掩卷悲思,孰之罪?孰之罪?

且說孫銘久帶著人雪中覓蹤追蔣,迤邐尋到後園圍牆下,見蹬斷木攀緣而上,知其逾牆逃往驪山去了。這驪山便是周幽王舉烽火戲諸侯處為博妃子一笑,落得身殲國亡;如今,蔣介石因等侯嬌妻宋美齡來浴清華池而遭兵變,潛逃驪山,生死未卜,曆史何其相似乃爾。當時,孫銘久一行翻牆追上驪山,行裏許,因坡麵積雪盡為風暴卷去,遂失“鴻爪”;再上去,即為斷崖。眾人以為蔣氏墜崖身亡,孫銘久也悵惘焦急道:“臨時,少帥再三叮嚀;活必見人,死必見屍。現在,既不見人,也不見屍,如何是好?尋條路徑到崖下去找……”話未落音,忽聽崖畔荊棘叢中沙沙索索響聲,上前披開一看,不由驀然驚叫:“謔!原來鑽在這裏呢!”隻見他穿著紅絨睡袍,鑽在草窠裏,鴕鳥似的露出屁股,觳觫發抖,拎出一看,果是蔣介石。他臉色鐵青,嘴唇哆哆嗦嗦,軟癱似的直是站立不起來,戰戰兢兢哀乞道:“我翻牆時,腳給跌傷了——!”原來他墜牆隻是摔昏了,扭傷了腳,別無大妨礙。孫銘久果見他兩足紅腫,心想,天這般嚴寒,他僅穿睡衣,光頭跣足,莫給凍壞了!於是,立即命人背起他,匆匆下山了。一路哂笑想,平素聲勢煊赫,盛氣淩人的蔣委員長,不道今日也像癩皮狗一樣搖尾乞憐了!

卻說張學良、楊虎城派遣孫銘久率勁旅飛馳前往奇襲清華池,活捉蔣介石之後,又立即調遣幾路人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蔣介石安插在西安城中的一批心腹幹將陳誠、陳調元、蔣作賓、錢大鈞、蔣鼎文等十多人也一網打盡,將他們同蔣介石一並監禁在楊虎城的陝西靖公署新城大樓,平息騷亂,安定了社會秩序,遂通電全國,申明舉行“兵諫”的情由,其文語直情切,哀感頑豔,摘其要於下:

東北淪亡,時逾五載,國權淩夷,疆土日蹙。淞滬協議,屈辱於前,塘沽、何梅協議,繼之於後。凡屬國人,無不痛心。……我中樞領袖,應如何激勵軍民,發動全國之整個抗戰。乃前方之守土將士浴血殺敵,後方之外交當局仍力謀妥協。自上海愛國冤獄暴發,世界震驚,舉國痛憤。愛國獲罪,令人發指。蔣委員長介公受群小包圍棄絶民眾,誤國咎深,學良等涕泣進諫,屢遭重斥。……學良等多年袍澤不忍坐視,因對介公作最後之諫諍,保其平安,促其反省,以冀規複匡正,拯危救弊,振興國家。乃國民之福,社稷之福!

學良等對蔣委員長絶沒有私仇私怨,我們絶對不是反對委員長個人,是反對他的主張和辦法。如委員長能放棄過失,改弦更張,毅然主持抗日工作,我等馬上絶對擁護他,服從他。為此,我西北軍民,一致主張如下:一、改組南京政府,容納各黨各派共同負責救亡;二、停止一切內戰;三、立即釋放上海被捕之愛國領袖;四、釋放一切政治犯;五、開放民眾愛國運動;六、保障人民集會,結社一切之政治自由;七、切實遵行總理遺囑;八、立即召開救國會議。……

這通電一發出,全國大嘩。南京政府頓時大亂,發生了劇烈的內訌:親日派首領、軍政部長何應欽見蔣介石在事變中被扣押,認為是取代蔣的千載難逢的良機,一心要置蔣於死地,於是極力主張對叛逆張、楊大舉討伐。而親美派、蔣的連襟孔祥熙、宋子文還有蔣夫人宋美齡女士自是竭力反對,百般阻撓、扺製,定要和平解決,達其營救目的。兩派爭吵得天翻地覆,險些把金陵城鬧個底朝天。然而,盡管宋氏權傾朝野,卻也奈何不得老奸巨猾的何應欽,終究未能阻止他撻伐之舉。何應欽外示忠勇,詭稱救主,親任討逆軍總司令,檄調各路人馬馳赴潼關,打算在日軍配合下,同東北軍、西北軍展開大血戰,以激惱張、楊,使其弑蔣;同時,準備派遣空軍,集群機轟炸西安、欲使蔣介石葬身火海。一時間,古都上空,偵察飛機接連不斷,迂逥盤旋,營營嗡嗡之聲灌耳;四方軍情緊急,羽書飛傳,風聲鶴唳,一日數驚,大有“烏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其時,在陝北共產黨那裏,一得知張學良活捉蔣介石,竟似喜從天降,上上下下,無不奔走相告,額手相慶,認為十年來的深仇大恨得報了。毛澤東更是興奮不已。他斷定,隻要蔣介石一死,國民黨即群龍無首,勢必內訌,分崩離析,共產黨乘機奪取天下,不須多久,定會定鼎中原。於是,他一麵召集周恩來、劉少奇等黨中央要員計議,如何策劃張、楊弑蔣;一麵令朱德、彭德懷星夜調集人馬,以支援張楊為名,趁機搶占地盤,擴大根據地。當下,彭德懷糾集了一萬多人馬,乘虛襲取延安,而後東進,攻站綏德、清澗;遂沿黃河南下,連克宜川、鄜縣,屯兵黃龍,威懾潼關,同張、楊崤、函守軍,構成犄角之勢。當下形勢,頗似秦與六國,真個是:關東貔貅怒西指,關中虎狼眈相向。戰雲翻滾,烽火連天,眼見大戰在即。天下睢睢,驚觀其變。

卻說毛澤東正要差遣周恩來赴西安,唆使張、楊弑蔣,不道連接莫斯科急電,蘇共黨魁斯大林以太上皇的身份指令中共必須力主釋放蔣介石,和平解決西安事變,以防日軍借機製造事端;並指責毛澤東妄想取代蔣介石,是不切實際的,是危險的想法,而且斷言:“就目前中國處境言,隻有蔣介石可挽救其危亡,其它任何政黨,任何人都不可能擔負起這一曆史重任。”這些簡直讓剛愎自用、桀驁不馴的毛澤東氣得發瘋,怒罵斯大林專橫、霸道,是窮凶極惡的暴君。盡管如此,他還是凜遵聖旨了。於是,命周恩來火速趕赴西安進行調解,並親自向全國各界愛國人士發出和平呼籲,揭露日本與親日派利用“擁蔣”的號召發動內戰的陰謀。

毛澤東的決策,意想不到會使南京震驚。何應欽做賊心虛,以為毛澤東識破其陰謀,唯恐戴上謀害領袖的罪名,趕緊下令空軍,嚴禁轟炸西安;傳檄各路大軍,停止向潼關進發,竭力討好宋氏兄妹,表示忠貞不渝。宋氏兄妹也甚恐慌,隻恐周恩來銜恨於多年來的血海深仇,乘機挑撥、慫恿年輕性躁的張學良害蔣,因此一見何應欽屈從於“和平解決”了,立即帶著外國顧問端納,連夜飛赴西安。

宋美齡到西安方知,共產黨並無坑害蔣介石之意,他們遵從共產國際和蘇共首腦斯大林的指示,為避免中國出現長期內戰,使日本坐享其利,陰謀得逞,致力於和平解決西安事變。在蔣介石能夠回心轉意,立即停止內戰,讚成聯合抗日的情況下,打算盡快釋放蔣介石回南京主政。周恩來已與張學良擬訂出一份協議,正在苦苦敦促蔣介石接受,無奈蔣頑梗、孤傲,執意不從,且以緘口不言、絶食覓死表示憤恚、抗議。宋美齡在張學良陪同下,走進蔣介石的囚室時,見他隻穿著那件紅絨睡袍,蜷曲著身子麵壁而臥,被褥、軍毯他全拋在地上,像具僵屍一樣躺在光板床上;那盤早餐放在火爐旁,紋絲未動,早已冰涼。張學良看著,直苦笑著搖頭,美齡女士卻氣不打一處來,三步並兩步奔到床前,扳起他,氣呼呼道:“這隆冬寒天,你要尋死呢!”說著,熱淚奪眶而出,隨手將被褥拎到床上。蔣介石見是美齡,驚愕道:“夫人,這不是夢中嗎?”看張學良退出去了,便一頭紮到夫人懷中,嗚咽道,“不想還能活著見到你!”宋美齡也很傷感,卻又惱恨他迂腐,不知權變,於是忍悲帶氣說:“沒有誰要你死,學良不要你死,共產黨也不要你死,是你自己尋死啊!”一把推開他,嗔目而視。蔣介石深感委屈,慍怒道:“他們硬逼我與共產黨合作,這不是朝死路逼我嗎?我唯有一死而已!”看他這般冥頑、死硬,宋美齡直氣得嘴唇顫抖,瞋怒地斥責說:“與共黨合作有什麽不好?一起打日本不是更有力量?你簡直是花岡岩頭腦,是第二個路易十六!”不道蔣介石卻表現出極大的厭惡和輕蔑,以鄙夷嘲諷的口氣說:“原來你也是充當共黨的說客咯。”這可嚴重刺傷了美齡女士的自尊心,她激於一時的氣憤和憎惡,憤然走到窗下桌前,手按在《聖經》上,眼望朗朗昊天,莊重地起誓道:“我主基督垂鑒,蔣公介石執迷不悟,冥頑不靈,非我主教化之徒,與我貌合神離,異德異誌,不能共事,我必與之解除婚約,泣裁!”誓畢,揮淚而去。

這對蔣介石無疑是醍醐灌頂,當頭棒喝,頓時使他驚悟猛醒:自己居然成了孤家寡人,鬧得眾叛親離了!他悲愴地想,美齡女士虔誠信奉基督,因此締結良緣時,以受洗入教為首要條件,今她如此鄭重對主明誓,顯見視己為怙惡不悛之徒。一時追悔莫及,不由也蹣跚到窗前,淚眼迷蒙地仰望蒼穹,捧起那給自己磨破的《聖經》泣訴:“我主基督垂鑒,弟子中正虔誠懺悔,決心幡然悔改,棄舊圖新,垂救我脫離災險,教我妻美齡女士回心轉意,重歸於好,弟子終身信奉無二!”剛禱畢,宋子文偕端納便至,二人又殷勤致意,權衡利弊,苦苦勸導一番,仿佛是“誠心所至,金石為開”似的,他遂順水推舟,以不忍拂逆妻兄和外國友人之情麵為說辭,答應接納張、楊和共黨所擬條款,屏棄前嫌,以抗日為大計,實施新政,但以聖誕節做祈禱為名,要求張學良務於聖誕節前將其與夫人一道送回南京。

張學良看蔣介石甚有誠意,在《和議書》上端端正正簽署了名字,並當眾做出了鄭重承諾,認為大事已就,心願已遂,滿天烏雲盡消,好不歡喜;又見,宋氏兄妹及顧問端納也都具結擔保,無不信誓旦旦,披肝瀝膽,心昭日月,這倒反使他於心不安,似覺“兵諫”為之已甚,於是,為表自己的誠意與愧疚,遂慨然允諾,必於聖誕節前一日,親送蔣介石返京。

誰能料到蔣介石一到南京便翻了臉,六親不認,公然背信棄義,將張學良扣留、羈押在南京警備司令部,旋移交軍事法庭聽候會審。具保人宋美齡,宋子文及顧問端納,都無比氣惱,罵他是“毫無人格”、“反複無常”的小人,卻也無計可施,無可奈何!原來,一下飛機,蔣介石便以“身心俱受重創,傷痛難忍,亟需調理靜養”為名,躲進中山陵公館,閉門謝客,堅辭不出視事。宋氏兄妹三番五次請謁,皆遭嚴拒。旋軍事法庭竟會審議決:判處少帥徒刑十年,褫奪公民權五年,著即械係入獄服罪。恰值趙四小姐趕到,對美齡女士悲愴泣訴,言中頗含怨懟之情。美齡自感赧顏、愧疚,羞慚難容,當下便義憤填膺,慨然偕趙四馳赴中山陵。殊難逆料,公館外崗哨林立,關卡道道,嚴拒通行。美齡女士知道,侍衛長蔣孝鎮殉職後,由錢大鈞權代侍衛長官,於是便命錢大鈞出來迎接。錢大鈞聞訊,跑步出館,近前畢恭畢敬地鞠躬道:“請夫人回駕,總統養息病體,拒不見任何人!”“難道我也拒?”美齡拉著趙四,氣哼哼地徑往前走。“是的,夫人也不例外,總統說,親屬故舊,概不見。請看總統手諭。”錢大鈞急忙攔住,舉著“手諭”給夫人。美齡氣得兩眼翻白,伸手抓過“手諭”撕個粉碎,罵道:“呸!聽他那狗屁話!”錢大鈞看夫人要闖公館,急揮手命衛隊跪滿通道,他跪在前,雙手托著轉輪快槍,乞求道:“夫人真要進館,請用這槍先打死大鈞,再把弟兄們一個一個打死,踩著我們的屍體過去吧!”美齡怔住了,她怒視著齊刷刷跪在麵前的衛兵,極度氣憤,感到了從未有的羞辱,欲言難言,氣逆結於胸,渾身哆嗦,驀然天旋地轉,兩眼發黑,踉蹌欲倒,幸賴趙四眼疾手快,搶著抱住。錢大鈞見夫人氣昏,遂乘機命車,急送夫人回府將息。

翌日,宋子文同顧問端納探視美齡女士時,言蔣介石以祭掃母墓之名已於今晨飛往故鄉溪口,實則遠避眾人為張學良求請說項,慨歎他對少帥完全恩斷義絶,將欲置之死地。美齡聞言,氣上加氣,正要大罵他這少情寡義,比撒旦不如的東西,恰值趙四滿麵淚痕闖進客廳,對宋子文端納倒身跪下,懇泣道:“先生都是學良的擔保人,蔣先生翻臉,鐵了心腸要害學良,你們絶不能不管啊!我代表東北軍全體將士給你們叩頭,懇請你們務必營救學良性命啊……”哀哀悲泣,叩顙出血,淒惻感人。宋子文與端納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手足無措,隻是搖頭歎息。宋美齡見二人全無擔當的勇氣,很是氣憤,她上前一把拉起趙四小姐,大義凜然道:“小四,你莫怕,一切姐為你作主!”取出《聖經》,端立在宋子文,端納麵前,手按《聖經》莊嚴、虔誠地宣誓道:“聖明的主啊,我向您發誓,如果那撒旦之流的蔣某人膽敢加害少帥張學良,我必以性命與之相搏!張氏學良遭厄難期間,我必盡我力解救!倘食言,甘墮地獄,乞主明鑒!”——有此一誓,宋女士矢誌不渝,百般援救學良,方使學良免遭牢獄之苦。並在學良軟禁之四十餘載中,長年饋遺不絶,節令必親往探視慰問,始終如一,其操守、信義堪嘉,令人感佩。故張學良獲釋,將赴美寓居之時,曾賦《感念蔣夫人詩》三首,敬獻作別。其詩雲:

                                                            一

              一義長存薄雲天,四十春秋照人間。三九寒天陋室窘,猶感陽春心寬暖。

                                                             二

              背信棄義尋常見,忠肝義膽何處覓?須眉抱慚應蹈海,紅顏丹心譜新曲。

                                                             三

               風吹波輪逾萬裏,歲月不衰長記憶。音容笑貌駐春色,滄桑老翁頌福祉。

 

這些是後話。

且說當時東北軍將士得知少帥被扣押南京,無不義憤填膺,大罵蔣介石不仁不義、恩將讎報,是狗彘不如的偽君子,洶洶然,要興師討蔣,以拯救少帥。真乃萬眾一心,同讎敵愾,厲兵秣馬,鬥誌昂揚。其中尤以高福原、孫銘久等一幫少壯將領慷慨激烈,齧指血書,對天盟誓,誓死必救回少帥。他們要乘蔣介石剛返南京,混亂無備之時,突發奇兵,奇襲南京,殺蔣,救出少帥。以老將孫哲元為首的“元老派”對浮躁激進的“少壯派”自是鄙視,不放在眼中,尤對他們的奇襲主張,更是嗤之以鼻,指斥他們“無謀”、“僨事”,將會毀滅東北軍。老將們力主實施少帥“三位一體”的戰略,據關堅守,與蔣抗衡以達逼蔣釋放少帥之目的。高福原、孫銘久這些少帥心腹將領對“三位一體”戰略,十分鄙薄、難耐,認為老將們怯懦畏戰,貽誤戰機,隻思自身安危,不顧少帥死活。雙方爭吵得天昏地暗,互不相容,幾至兵戎相見。

其時,老將們那“三位一體”的主張哪能實行?蔣介石自在“雙十二”協議上簽字之後,即停止剿共,聯合紅軍抗日,那共產黨自不敢冒破壞協議之名,公開參與反蔣活動了。楊虎城將軍鑒於全國上下一致呼籲團結抗日禦侮的聲浪,洶湧澎湃,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發動內戰。以故堅拒孫哲元等人請他出任三軍統率的懇求,避而不言“三位一體”之事。高福原等人甚是氣憤,認為這等背信棄義之人不值得仰仗,且轉恨孫哲元等人有意拖延時日,伺機另謀出路,背叛少帥,背叛東北軍,實乃叛徒、內奸。於是他們為整肅東北軍,奪回軍權,營救少帥,暗暗擬定了“鋤奸”大計。自然手握全軍兵柄的參謀長孫哲元老將軍,是他們鏟除的第一個目標。

且說孫哲元接到少帥夫人於鳳至密函,見言密商營救少帥大計,遂率衛隊自臨潼大營馳赴西安,至行營公館已酉時三刻,天已垂暮。侍衛長出門迎接道:“將軍遠途勞乏,夫人特備酒饌恭候將軍。”遂前引至一號樓門外,言,“夫人設宴二樓客廳,卑職尚須迎候其它將軍,不便多陪了。”孫哲元常來這裏,熟門熟路,自不介意,命衛隊和親兵都守在樓下,便隻身上樓去了。他身高馬大,體態臃腫,且已六旬開外,以故,爬樓階甚是吃力,尚未及半已氣喘噓噓仰麵上望,隻見樓道上空懸吊一橫幅,上書“殺叛徒,誅內奸”,又見高福原站在樓梯口冷笑,舉槍瞄準自己。他驀然明白遭暗算了,驚愕間急中生智,詐笑著招呼高福原,卻暗暗拔槍猛然射擊,見高福原應聲栽倒,便反身欲向樓下跑。忽見孫銘久和幾名衛兵堵在樓梯口,全舉槍瞄著自己,便又轉身欲上樓,卻槍聲大作,他身體搖了搖,便倒栽下去了。其時樓外也已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喊殺連天。孫銘久見孫哲元摔得腦槳迸裂,便帶衛兵出樓助戰,在門口恰與孫哲元的親兵相遇,對射中孫銘久飲彈身亡。這場血戰直至夜半,楊虎城將軍率綏靖公署大隊人馬趕到彈壓,方才停止。整個行營大院,血氣彌漫,死傷枕借遍地,慘不忍睹。

從此,東北軍內部兩派相互讎仇,刀戈相向,誓不兩立;血案頻仍,慘殺不止,愈演愈烈,數十年一體休戚的東北軍,眼見分崩離析行將解體,楊虎城將軍甚是痛心,幹著急卻無能為力。念少帥誤中奸計,身陷囹圄,自己孤掌難鳴,壯誌難酬,舉步唯艱,景況淒涼,愁腸百結,何其可悲可歎!不由憶起少帥臨別時贈詩:“觀瞻氣象耀民魂,喜今朝清宇重開;正應握長纓千尋,縛孽龍。收拾河山酬壯誌,看此日神州奮起,理應駕長車萬裏,蕩倭寇。”反複吟詠,不禁潸然淚下,扼腕悲歎,安能“縛孽龍”“蕩倭寇”!想蔣介石蓄意要加害自己,不根除西北軍、東北軍之患,他是死不冥目的。今東北軍將瓦解,他必定不久要剿滅西北軍,為避免西北軍袍澤沙場喋血,自己唯有通電下野、遠避國外了。主意已定,遂揮淚告別西北軍袍澤,毅然奔赴異國他鄉去了。

真乃世事難以逆料,楊虎城將軍一遠離西北,反倒沙場真格大喋血,乃至屍積成山、血流漂杵了。你道為何?原來,楊虎城將軍轉戰西北多年,聲威遠播,凡圖謀不軌之徒,無不忌憚而潛形斂跡。迨將軍離職遠去,此輩盡浮出水麵,調唆東北軍、西北軍燒殺擄掠,相互廝殺火並,加之共軍趁火打劫,攻城略地,搶占地盤;截輜重,搞策反,收繳武裝。一時間,三方相惡互相尋釁,屢開戰端,以致戰火頻仍,征戰不休,直把西北那廣袤大地,鬧騰得狼煙滾滾,哀鴻遍野。蔣介石聞報,連聲道:“好,好,果不出所料。我早說,‘三位一體’算個娘殺匹!看看‘三位’各出什麽娘胎,便全曉得了。一個為猶大豢養的瘋狗,一個是狂跑於黃土高原的餓狼,一個乃磨牙吮血於白山黑水間的斑斕虎,它們聚在一處,能不相互撲打撕咬嗎?嗬,嗬……”他的笑聲嘎然而止,中魔似地從沙發上兀地跳起來,疾踅兩圈,驀然停立窗下,仰麵朝天,神情肅穆冷峻,口中呢喃絮絮叨叨,不知何語,仿佛神經病患者一般,弄得在座的陳誠、蔣鼎文、錢大鈞諸人均莫名驚詫,瞠目結舌,麵麵相覷。蔣介石果然患了神經病,還是另有他故?他絮絮而語,到底說些什麽?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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