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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演義 3回 “結金蘭馮玉祥中計 戰中原蔣介石遇險“

(2016-10-22 15:32:20) 下一個

第三回

結金蘭馮玉祥中計  戰中原蔣介石遇險

 

不驚不怒,隱為南山霧中豹;

無喜無哀,忍作北海水中蛟。

 

此乃蔣介石祭靈之後,深夜“反省”之餘,寫於日記中的兩句話。

原來,蔣介石怏怏回到下處,忿氣難消,即欲召李、馮、閻三人問“大不敬”之罪,卻遭美齡女士申斥一番。她冷笑道:“你隻看到眼前他們三人桀驁不馴,卻不知他們背後幾十萬大軍,每個統兵將領對你皆大不敬呢!對付他們三人容易,無數個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你能招架得了嗎?他們今日還大有用處,這正如三串製錢上的‘錢索子’,需要提哪串,便牽哪串‘索子’。如果斬斷這些‘索子’,製錢散亂遍地,我看你怎麽收拾!”旋聞閻錫山躲進北海養心齋養起病來,馮玉祥潛回河南輝縣百泉村休養去了,李宗仁卻一拍屁股逃回了武漢,躲進珞珈山不出。他也深感翦除三人非其時,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一時之憤幾至功敗垂成;自覺涵養匪深,遂書以自警。其語既含“隱忍”,其義則為“高深莫測”。

然而,李、馮、閻三人不除,他蔣介石終難高枕。有道是:臥榻旁,豈容他人鼾睡?一杯羹,焉能令他人染指?雖不能“滅此朝食”,也必早置網罟繒繳。他想及此,便召集心腹密計。當下大舅子宋子文道:“當務之急,莫過於正名分。名正,言順。握國家之名器,一言則九鼎,孰敢不聽?予取予奪,唯你是命。屆時,李、馮、閻驕縱之輩,也必闒茸垂耳矣。”參謀長顧祝同獻計道:“視當前情況,他們擁兵自重,名曰服從中央,實則稱霸一方,順其意則稍安,拂其意即動幹戈,大類‘安史’亂後,唐代藩鎮割據狀況。其時,王叔文、柳宗元向順宗獻策削蕃,削奪藩鎮權力歸於中央朝廷。其法是‘離窩毀巢’,令其巨帥入朝為官;編遣軍隊,瓦解其根基,使其無所依附。我們何不采用他們的‘削藩策’?言之,順乎天理,合乎民意,孰敢明目張膽頑抗?此策一行,治之易如反掌。”蔣介石連連頷首道:“這好,這好。名目嘛,自然不能叫‘削藩’,我們就改作‘編遣’吧。何敬公,你有何高見?”他目光炯炯地逼視著何應欽問。何應欽是第一集團軍總指揮,號稱“鐵麵佛”,喜怒不形於色,慣會盤膝瞑坐。他當時正瞑目暗想:此公睚眥之仇必報,陰鷙、殘苛如秦始皇,與其共事……忽聽問己,不禁一驚,惶悚道:“秦始皇,不,啊——是秦王,用張儀連橫之計,遠交近攻,滅了六國,這史事值得借鑒。在下之見黠李重兵集於兩湖,威震京畿,順流而下,將有噬臍之險,實為心腹大患,必當先除之。對馮、閻則當結以厚恩,安撫之,不使助紂為虐;最低限度,在我伐李時,能袖手旁觀。剿滅桂係,無後顧之憂,然後專意北方。閻、馮素有積怨,扞格難合,宜於各個擊破,鏟除不難。”文士陳布雷拊掌稱妙道:“三公所言,竟是一套完整的連環計了!”隨聲吟道,“神機初具驚鬼神,妙算已定擒蛟龍。”美齡女士笑道:“你這‘文膽’先生,也當揮動如椽文筆,成其撻伐之功啊!”布雷應道:“豈敢怠慢。某雖無‘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才,必當‘萋兮裴兮,成是貝錦’,令其身敗名裂。”蔣介石聞言變色,慍怒叱道:“豈有此理!我們所為,一秉正直、公允,坦蕩無私,冠冕堂皇,豈若彼輩一味譖毀、攻訐政客之流!”因愛其才,未便深責。

蔣介石回到南京,便著手施實“連環計”。說來,也真是“人走時運馬走膘”,他第一招便旗開得勝了,在五中全會上他唾手摘取了國民政府主席的王冠。其實這也不足為奇,原來蔣氏的對手、被人們奉為左派領袖的汪精衛,正與夫人陳璧君避居海外,汪派人物或逃或匿,若鳥獸散,國民黨成了清一色的蔣家店,故此他遂以北伐元勳、國父信徒登上國府主席的寶座。於是,第二步便要削藩了。三藩中,他覺得閻錫山縱橫卑闔、逢迎逥旋,直如水中遊蛇一般,底無定止;李宗仁機警、狡黠,臊狐一般,時不時灑人一身尿;唯馮玉祥戇頭愣腦,強橫有餘,智慮不足,易入吾彀中。既牢籠了馮氏,誘迫李、閻就範不遲。當下籌算已定,他遂懇辭邀請馮玉祥“商討國事”。

馮玉祥,字煥章,行伍出身。袁世凱時,因戰功已為“男爵”,嗣後隸屬皖係,不久叛皖轉隸直係。一九二四年直奉戰爭時,複叛直係自稱“國民軍”,故時人稱其為“倒戈將軍”。北伐時,就任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其治軍素嚴。因其皈依基督教,不煙不酒,也嚴禁軍中煙酒嫖賭。軍紀嚴明,秋毫無犯,為時人所稱頌。且體恤部下,粗衣素食,與士卒共甘苦,故人人甘為其效命。彼雖未讀詩書,卻能出口成章,語言幽默、尖酸,譏諷邪惡每每剝皮入骨,故筲小甚忌憚之。馮氏實為當時一怪傑。附蔣後,他做出許多怪事,都令蔣氏啼笑皆非。一次蔣設盛宴,於宴會將畢、袞袞諸公準備離席之際,他命衛士將剩骨撮集一簍,蔣氏見了不解問:“大哥,你這是為何?”他隨口應道:“百姓哪裏得這珍饈?送給他們啃去。”蔣默然。民國二十八年夏,一天驕陽似火,他去蔣介石在林園的官邸,衛士在前打著大紅燈籠引路。見麵,蔣愕然道:“大哥怎麽白日還打燈籠?”“暗無天日,看不清路。”他冷冰冰應道,蔣也無話可說。他做事大類此,蔣也奈何不得他。

且說,當時蔣介石對他直欲捧上九天。晤麵之夕,便連聲“大哥”,口稱“愚弟臨國,全仗大哥扶持”。遂邀共赴湯山溫泉沐浴,捧獻新製緑呢軍服,高筒鋥亮馬靴、博帶、鶴氅。懇乞道:“我知大哥戎馬生涯一生,艱苦慣了。可要秉政當國,無威儀也不足以服眾人,且有失國體。”不容分說,親自為他改衣整容。慌得馮玉祥手足無措,哭笑不得。殊不料翌日清晨,茶點過後,蔣介石忽然提出要與他換蘭譜,盟誓結拜,辭意懇切說:“弟惓惓不忘國父遺訓,願與兄同心戮力,肝膽相照,危難互濟,共造中華。你我皆皈依基督,此心此誌可指天父為誓!弟冒昧唐突,萬望兄長勿辭為幸!”且取出已寫好的帖子遞了過去。隻見紅底撒金的帖子上寫道:“安危共仗,甘苦同嚐,海枯石爛,死生不渝。敬奉煥章如胞兄惠存。譜弟蔣中正謹訂。年歲四十二歲,生於丁亥年九月十五日。”馮玉祥一時尷尬了,心中忖思:推是推不得的,但願天主明鑒,他之所言皆出肺腑。少不得仿照他的帖子寫了張蘭譜:“結盟其意,是為主義,碎屍萬段,在所不計。敬奉介石如胞弟惠存。譜兄馮玉祥謹訂。年歲四十七歲,生於壬午年九月二十六日。”正是:今朝“生死不渝”握手笑,明日“碎屍萬段”兵戎見。

混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場上多年的馮玉祥,居然被蔣介石的幾聲“大哥”叫得暈頭轉向,他扔下了幾十萬弟兄,在京城做起“軍政部長”顯赫大員來。其時,蔣介石以舉行“編遣會議”為名,招閻錫山、李宗仁等實力派人物入京,授給內政部長、軍事參議院院長諸種顯要頭銜,獎慰之,令安心供職。一時四方俊傑畢至,通衢冠蓋煊赫,六朝金粉之地,大有龍蟠虎踞之勢了。豈知好景不長,人人露出了自危驚慌之色。馮玉祥令人打探,好不容易得知其情。原來,蔣介石暗中布署,將出其不意消滅駐紮在武漢周圍的桂係軍隊,在京要秘密逮捕李宗仁。李宗仁聞訊已潛逃上海,閻錫山為此驚出病來,詭稱山西發現共黨活動,要布置查剿,匆匆逃回太原去了。又偵知,北伐初期,蔣介石已同李宗仁換蘭譜,結為“生死不渝”的盟兄弟。這些消息,都似驚雷轟頂,馮玉祥大驚失色,他知道自己墮入了蔣介石的圈套,心想蔣介石果是口蜜腹劍的惡棍,他今日欲賊殺盟弟李宗仁,明日安知不戕害我這盟兄呢!消滅李宗仁第四集團軍之後,下步目標必是鋤滅我第二集團軍了!他逐個消滅異己,以便造成他獨裁統治,達其獨霸天下的目的。看來“慶父不死,國難無己”,此賊非除不可!當下,馮玉祥欲聯絡李宗仁、閻錫山共舉義旗,合力討賊,卻為蔣介石布置的軍、警、暗探、特務嚴密監視,形同囚徒,動彈不得,稍有不慎,即有殺身之禍,一時直急得三屍魂欲暴、冷汗淋漓。忽然,頓生一計,趁冷汗不止,覆以厚被,房內置熊熊炭火,身體觳觫,一迭聲呻吟——他竟個重病纏身了。蔣介石親來探視,隻見他滿頭虛汗,口角流涎,四肢麻木,直挺挺地似具僵屍,遂歎氣道:“煥章兄怕是‘中風’,速速延醫調治;遲則怕難救了!”有了這“禦旨”,馮玉祥遂得出外就醫了——乘機逃到江北,坐上早已備下的鐵甲車,風馳電掣般直駛開封韓複榘軍部。韓複榘,乃馮氏愛將。

其時,蔣介石成功地收買了李宗仁的部將李明瑞和楊騰輝,兩部人馬臨陣倒戈,至使桂係軍隊土崩瓦解,殘部退入廣西境內,兵不血刃而定武漢重鎮。他為此狂傲不可一世,立命陳布雷草書《告武漢民眾書》,聲稱“此次討逆之目的,亦不僅在討李、白。務使李、白鏟除之後,永無繼李、白而起之叛徒。”所言白氏者,乃李宗仁的參謀長白崇禧,人稱小諸葛是也。以此殺氣騰騰的檄文,布告天下,意在鎮懾西北軍、晉軍,使其叛變馮、閻,卻不道這下激怒了盤踞蘇皖的石友三。他乘蔣介石從武漢凱旋歸來,躊躇滿誌地與達官貴人歡宴酬酢之夕,以數十門山砲,隔江齊轟南京城。頓時,南京城山搖地動,一片火海,牆傾屋倒,軍民亂作一團。國府大廈,連中數彈,煙塵飛揚,棟梁震撼;盛筵方開,驀然,一枚砲彈,正中大廈屋脊,震得頂棚齊齊倒落下來,恰恰砸在盛筵之上。袞袞諸公,或傷或殘,滿屋呻喚、哀嚎。蔣介石嚇得鑽在桌下,瑟縮作一團,隻覺大廈將傾,又聽外麵紛亂雜遝,正在欲出不敢的慌恐之中,幸好兩名衛士衝了進去,把他從案下拖出,架著他踉踉蹌蹌跑出已倒塌的門洞。雖然脫險了,卻大鬧起肚子來,一連數日不能視事。——從此,他留下了後遺症,一遇驚嚇,便要“跑肚”,這且不提。

事後,蔣介石瞭解到這“肘腋之禍”實乃馮玉祥唆使石友三所為,馮本人已“金蟬脫殼”逃之夭夭了,這一氣非同小可,立即指令國民黨中央常委會,革除馮玉祥一切職務,永遠開除黨籍,緝拿查辦。並通電全國,羅列馮玉祥十大罪狀,為“十惡不赦”的罪魁。其罪狀曰:“顛覆國府”、“破壞革命”、“忤逆總理”、“危害黨國”、“統一之梗”、“弄兵作亂”、“陰險成性”、“反複無常”、“勾結蘇俄”、“叛黨賣國”。其勢洶洶,必欲置這位“生死不渝”的“如胞兄”於死地,寢其皮食其肉而後快。聲討同時,調兵遣將,渡長江、跨淮河,狼煙滾滾地殺奔黃河岸邊,欲沿河而上直搗潼關,消滅西北軍於關中。

當時,蔣介石統領雄兵六十萬,號稱百萬大軍,聲威遠揚,中原震動,大有所向披靡之勢。可前鋒挺進到黃河岸邊,卻遲遲不進了。命人打探,報告道:黃河上遊漂流下幾隻小舟,上載中原聯軍布告,官兵為其所言蠱惑,多有離去之心。”蔣氏聞言大驚,急看那文告。他不看則已,看了直驚出渾身冷汗。原來,那文告上明明白白列舉出他六大罪狀,雲:

自蔣氏繼任主席,濫用威權,包辦三全大會,黨成一人之黨,中央成一人之中央。假中央集權之名,行獨裁專製之實,以天下為己私。此其一也。

自蔣主中樞,政以賄成。政府委員及財政官吏,非其私人,即其妻黨。狐鼠憑陵、穢聞昭彰。貪汙之風,實甚於曩昔北京政府,以致開國正氣,竟被蔣氏一人破壞無餘。此其二也。

連年水旱成災,遍及全國。僅西北各省災民數近二千萬。哀鴻遍野,奄奄待斃。蔣氏對非嫡係部隊,常景十餘月不發一餉,死者無撫恤,傷者無醫藥,生者無一食。而蔣氏及其左右私黨,驕奢淫逸,自享帝王之奉。軍民交瘁,漠不關心。自蔣氏到南京,不足三年,前後發行公債四億二千萬元。蔣氏用總司令名義支用特別費,每月百餘萬元。凡此黑暗貪汙,即榨取民脂民膏民血。此其三也。

蔣氏狡悍陰鷙,毫無政治道德;權術自嬉,詭謀百出;行帝王專製之淫威,使兄弟骨肉自相殘殺。今年湘、鄂、粵、桂、川、滇、黔等省,戰禍連綿,蔣氏一人實為之俑。此其四也。

蔣氏假借編遣為名,一麵令人竭力減縮,一麵自己加大招募,兩度會議,皆屬欺騙陰謀。近更向德國大購軍械,暗擴軍額。外標和平統一之名,陰行武力統一之實。此其五也。

蔣氏自知多行不義,為國人所不諒,乃更異想天開,學拿破侖三世之所為,利用外交問題,轉移國人目標。此次中東路事件發生逾月,和平交涉,既無把握,武力扺抗更不準備,坐令俄兵出沒邊境,焚燒城池。邊民數百萬流離失所,財產損失,以數萬萬計。喪權辱國,薄海痛心。此其六也。

文告後言:當今黨不黨矣、政不政矣、國不國矣、民不聊生矣。蔣氏不去,中國必亡。即此出發,為國殺賊,萬死不恤。

落款竟然是:中華民國陸海空軍總司令閻錫山,副總司令馮玉祥、李宗仁、張學良暨全體將士。

且說,蔣介石看了文告,震驚不已,連連搓手道:“似此,他們果然連手,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見眾謀士麵麵相覷,箝口結舌,一籌莫展的窘相,他苦笑一下,狐疑道:“莫非其中有詐?張學良屢次向中央輸誠,與我已有默契,怎麽會附賊為逆?”張群搖頭歎道:“這就難說了。現下,人人趨利若鶩,隻要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是甘心食言而肥的。安知張學良那小子唾涎河北之地,而欲火中取栗呢!”他是蔣早年同窗契友,又一同赴日入士官學堂深造,雖曾混跡北洋軍閥政學係,卻一直與蔣為莫逆之交,蔣也視他為腹心股肱,處處倚重於他,以故他在蔣前敢於直言不諱。“近聞汪精衛不日將歸國,欲乘此次南北開釁之機,籠絡閻、馮、張,在北京開府,另立中央。他的改組派,還有西山派失勢諸公,都競相奔走於北京、太原、沈陽,緊鑼密鼓地進行策劃。……”“啊!”蔣介石臉色遽變,未待張群說完,便情急道:“我們不能坐視學良誤中奸計。你與李石曾、吳鐵城速赴沈陽,親謁學良,明言國府委任他為海陸空三軍副總司令,委任他的將領於學忠為平津衛戍司令,王樹常為河北省主席,將河北歸屬於他。不惜任何代價,必須將他牢牢控製在手!一切權宜之計,君自專擅決斷。”臨行,又叮嚀道:“但握奉張,機必轉圜,大事可定,君切切在意!!”

剛剛差走張群,正欲派遣幹練可靠之人赴前線安慰將士,穩定軍心,前方已傳來緊急軍情:馮玉祥傾其三十萬大軍分六路殺出潼關,其鋒甚銳,勢不可擋;閻錫山傾晉軍二十萬,外加十三團砲兵、七十二架飛機,其勢洶洶地沿津浦路南下,與屯兵山東境內的石友三十萬之眾相呼應。蔣介石看著顧祝同愕然道:“娘希匹!全傾巢出動了。”一語未了,湖南綏靖公署主任何鍵告急電報又至,言李宗仁、白崇禧糾集數萬人馬,長驅入湘,已陷長沙,欲複奪武漢,策應馮、閻雲。蔣介石頓時血脈僨張,擲電報於地,慍怒罵道:“娘希匹!何鍵這匹夫淨壞大事。往年剿共不力,致使朱、毛坐大,竄擾贛、閩;今又眼看李、白死灰複燃,嘯聚橫行,把個長沙也丟了,還有臉告急,必當治他玩忽職守之罪!”顧祝同嗒然若喪,良久方說:“也倒難為何鍵了,他哪裏是詭詐多謀的李、白對手?武漢三鎮一旦動搖,勢必影響大局,此事斷不可掉以輕心!”他回頭看著何應欽道,“穩定西南大局,隻怕還須借重何敬公了。”“這好,這好,有敬公坐鎮武漢,我無憂矣。”未容何應欽開口,蔣介石便連聲讚許。他深知何應欽與李、白有藕斷絲連的淵源,他對兩年前三人合演的“逼宮”戲一直耿耿於懷,雖然事後何應欽一再剖白,並斷絕與李、白的交往,卻仍懷疑他們暗中勾搭。他要借此機會割斷他們的夤緣,於是獰笑著說:“你到之日,以重兵圍團長沙,不急與戰,暗中調廣東陳濟棠部,掩襲衡陽,斷其後路。待其援絕糧盡,困乏已極,南北驟進,其必不支。我料三月之內,李、白二兇頑必束手擒,何敬公當首建奇功啊!”說了,他用威嚴的目光環視諸人,略停片刻,命令陳誠,“辭修,你到前方巡視,收繳閻匪文告,有膽敢散播流言蜚語惑亂軍心者,不問官兵,一律就地處決!”隨後,又暗令陳果夫、陳立夫派出大量中統特務精幹分子,潛伏各軍之中,自成網羅,專門伺察“附逆”、“不滿”、“異動”、“惑眾”之人,或囚係或暗殺,以至搞得軍中森嚴可怖,人人自危,這且不提。

單說蔣介石統帥大軍剛到歸德,便與大舉來犯的馮軍相遇。西北軍剽悍勇健,素以苦戰著稱。其時七月,天本炎熱,每戰,西北軍將士皆赤膊光背,揮舞著大刀片,一片雪亮,慓悍勇猛,呐喊著排山倒海般的衝殺。盡管蔣軍砲火兇猛,他們卻全無所懼,掄著大刀片,吼叫著,蜂擁上衝,前仆後繼,蹈藉不顧,必要攻陷敵陣。尤使蔣軍心駭膽戰的,是那些大隊騎兵,或千騎或萬騎,來去飄忽無定,迅捷悍猛,猝不及防,直如狂飆怒濤,所向摧枯拉朽,所過無不夷為平地。蔣介石每聞,常瞠目結舌,爽然如失。為安全穩便計,他特地移居歸德飛機場,調重兵設防,命專機時刻侍候。

豈料剛住下二日,驚魂甫定,旋遭險釁。其日侵晨,西北軍驍將鄭大章率萬餘騎兵突襲飛機場,勢如山洪暴發,潰決數道防線,淩厲不可阻擋。蔣介石憑窗眺望,眼見鐵騎蜂擁衝入機場,他頓時慌了神,匆忙往樓下奔。待他跑下四樓,曙色中,隻見萬馬奔騰、刀光一片,潮湧般殺向機場大樓。那些衛兵、機場人員,無不驚駭得失魂落魄,抱頭鼠竄。他慌不擇路,從夾道跑到樓後,豈知那是絕路,三米多高的圍牆布著鐵藜網,絕難攀登。空曠的天井中沒有任何遮掩去處,唯有牆腳下那條一米多深的陰溝還可隱身,然而裏麵正汪汪淌著腥臭汙水,那是樓中衛生間排泄出來,要流到牆外去。他正自為無可躲身叫苦不迭之際,驟然聽到夾道中傳出雜遝的腳步聲,再不敢猶豫了,那還管腥臭汙穢,撲身躺到臭溝中去,汙水濺了滿頭滿臉,也不敢去拭,隻屏息諦聽“橐橐”的馬靴聲,仿佛踏到自己頭上了,心驀地緊縮——他險些暈了過去。這時,聽到上麵嗡聲嗡氣道:“他蔣介石不會跑遠,必定在這樓附近窩著,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這臭小子!——不然,我鄭大章有何臉麵去見大帥!命令各隊仔細搜查,角角落落,狗洞豬窩都不要放過!並告知各隊,蔣介石的特征是:四十開外,中等身材,光頭,夾板臉,浙江口音,留著八字須……”聽到鄭大章之名,便嚇得魂飛天外。原來,鄭大章作為馮玉祥貼身護衛入京,每欲行刺蔣介石;其人剽悍勇猛,身揣數把雙輪手槍,馬靴中插著鋥亮匕首;又體壯膀闊、膂力過人,常鐵黑著臉,人皆畏之,背後呼他鄭黑子。據說,石友三砲轟國府大廈,便是他一手策畫的。當下,蔣介石心想,萬一落入此人之手,必被碎屍萬段,憂懼中,慌忙拔出身佩短劍,急急割除八字短須——那是模仿中山先生特意蓄下的——以至劃破了臉,割破了嘴唇,也在所不惜了。隨後,他爬到陰溝出口處,看出口是數寸寬的狹道,兩側用磚砌起,年久水漬之故吧磚都駁蝕得坑坑坎坎。也是急中生智,他遂用鋒利的匕首,沿灰縫用力劃下去,然後猛撬,將磚果然撬下,心甚喜,更猛力幹起來,且發狠地咒罵:“娘希匹!鄭大章,逼得老子到這陰溝遭罪;有朝一日落入我手,看不把你扒皮抽筋!”頃刻,洞口大開,他逃生欲望太切,遂不顧一切地鑽了出去。哪知,剛探出半身,便被人狠狠按住,喝令:“莫動!”這下,遭了雷擊似的,他趴在汙泥淖裏動彈不得了。真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究竟什麽人按住了蔣介石?他是否果然遭擒?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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