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無章可循】（5）飄落的絲綢睡衣

原創小說【無章可循】（5）飄落的絲綢睡衣

快樂玉子

索菲回到了家。屋子裏空空的，不見麥克人影。廚房桌上躺著他留的紙條。“遊泳池的出水管修好了。菜湯溫在保暖鍋。披薩餅放微波爐熱一下再吃。我要晚點回來。不用等我，早點休息。晚安。”
細膩體貼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點點滴滴滲透在字裏行間。讀著紙條，索菲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細膩入微的關心照顧讓她感動又傷心，為什麽不願意碰我？你知道我非常愛你依戀你！
那年索菲前夫車禍身亡，她不得已換了房子。那天，她托著疲憊的身體往家趕。幫她照看孩子的奶奶打電話來，說是彼得感冒發燒，需要看醫生。是不是從科裏森傳染的？唉，春天來了，感冒的人特別多，大的還沒好，小的又病了。忙得她焦頭爛額招架不過來了。
門前的草長得已沒了腳踝，再不割，市容管理處就要開罰單了。索菲喜歡種花弄草，可惜現在連孩子們都管不過來，哪有時間顧這些花花草草？
突然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鄰家的小夥子正在割草。
“你好。”鄰裏之間客氣地打個招呼，她很慚愧，人家的草坪一片綠茵，更顯自家草地雜亂無序。
“如果你不在意，我幫你那邊一起割了好嗎？”彬彬有禮問話的人就是麥克。
眼見索菲顧此失彼的困境，他想幫她。
索菲無法拒絕如此熱心腸的好人，她孤獨的心需要朋友的慰藉。於是他們有了你來我往。
麥克主動幫助她割草。索菲邀麥克來家裏共進晚餐。麥克有空常帶索菲的孩子去他家的遊泳池玩水。索菲做什麽好吃的，都會給他留一份。一來一去麥克成了索菲家的常客。麥克溫文爾雅親切耐心，孩子們喜歡他，圍著他打轉轉。索菲也把他當個大孩子看。
記得那年綈娜得了肺炎發高燒，麥克陪她送綈娜上醫院。麥克不放心綈娜一個人住醫院裏，堅持天天去陪夜。“這裏有我，家裏還有三個呢？你回去吧。”他讓索菲放心回家。
病中的孩子特別敏感，麥克的細心嗬護贏得了小綈娜的信任。出院以後她與麥克特別親近，有什麽秘密都願意告訴麥克，連索菲看得都有點嫉妒。
麥克無形中變成了家庭中的一員。幾個孩子一起發水痘，索菲不能不去上班去出差。雖然家裏請了人照看，她還是牽腸掛肚不放心。麥克得知後，讓她安心前往。
她出去三天，他天天過來幫忙照料。待她回來時，聽到孩子們親熱地叫他“爹爹”，不由得吃了一驚。他卻不經意地說，“他們喜歡我，我也願意做他們的父親呢。”
麥克的話讓索菲嚇了一跳。她承認自己十分欣賞和喜歡麥克，但不敢想象他們會成為一家人。不要說自己，誰會覺得他們倆是般配的一對夫妻呢？麥克英俊帥氣又那麽年輕。隻當他隨便逗孩子們玩吧。
 當麥克直接向索菲表達他的愛意時，她冷靜並且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不可能！我的年齡比你大太多，又拖著四個孩子，我們不合適。” 
麥克回答得十分幹脆，“我知道，我不在乎。”
“你真的肯定你愛我不是一時衝動？”
麥克堅定地說，“我想了好久。我喜歡你果斷豪爽的辦事風格，直率開朗活潑的性格。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這番話讓索菲無言以對，麥克對她的感情是真誠的且經過深思熟慮。
麥克見索菲還在猶豫不決，竟然臉紅了，略帶靦腆地懇求她，“你是我第一個真心想結婚的女人，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會努力去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誰能拒絕如此有誠意的求婚呢？更何況來自如此貌美的紳士。索菲感動得想哭。天上也會掉餡餅嗎？
他們閃電般的結了婚。
這些年，她活得更像個男人風風火火朝氣勃勃。連性生活都是她積極主動。一開始她曾經懷疑過麥克是否性冷淡。時間久了，她也就習慣了。她從他的眼神裏讀到他對她的欣賞和關心。在他柔情蜜意滋潤下，索菲自我感覺好起來。人無完人，你還能要怎樣一個男人呢？隻要是她喜歡的，麥克千方百計迎合她討她歡心。就這一點索菲就已經知足開心了。她和他開過玩笑，你比女人還害羞還細膩多情。他不置可否地一笑。
婚姻沒有任何模式，索菲沉醉於他的溫柔之鄉，日子一天天流淌過得溫暖平靜開心。
也許是自己粗心大意冷落了他？今晚一定要盡心盡力地哄哄他。
她打開包，忍不住再一次欣賞她的新睡衣，南西說得不錯，真的很漂亮性感。以前怎麽沒有想過要好好打扮自己呢？
一聲門響，麥克回來了。
“你吃飯了嗎？”索菲問
“吃了，你呢？”
“我吃了你做的披薩。”
“味道還好吧？我放了你喜歡的奶酪。”
“好吃。”
“想不想一起去洗澡？”她笑中帶著期待地問。
他微笑答道，“你先去，我有點累，想坐一會兒。” 
眼中飄過一絲失望，她獨自一人進了浴室。
麥克心懷歉意地注視著她的背影，不知現在自己應該如何和索菲相處。
傑米回來了。他丟失了二十年的真正自我被找了回來。和傑米在一起，他有一種打碎腳鐐手銬的解放感，多年捆綁和壓抑的那顆心被釋放了，飛揚在隻屬於他們倆的情感樂土。
久已封存的夢想重新揚起翅膀，他要為自己活一次。與傑米組成他們自己的家，撫養他們的孩子。 二十年啊，他們是幸運者，終於等到同性戀可以合法結婚成家的年代。他不能辜負時代進步賜予他們的自由。
然而，當他為自己生命的複活而歡呼慶賀時，內心的另一半卻在煎熬。他無法麵對索菲。當年他義無反顧地向她求婚。他隱瞞了真相，他欺騙並利用了她。如今他要拋棄她。他辜負了她那顆單純善良又無私愛著他的心。在索菲麵前，他覺得自己近乎卑鄙，就像戒毒的癮君子重新見到毒品，像攜帶大把金錢的賭徒步入久違了的賭場。沉重的負罪感讓他沮喪無奈。
麥克現在最怕的是與索菲單獨相處。脆弱的人性啊，無法麵對事實真相時，拖延回避不失為逃避現實的一種手段。 
索菲一臉紅暈裹著飄逸的黑色絲綢睡衣出了浴室。
索菲從來沒有這幅打扮出現在他麵前。麥克欣賞豪放粗曠的她。如此妖嬈模樣讓他感覺尷尬和別扭。麥克當然懂她的苦心，可是他做不到。他沒辦法容忍自己一邊與傑米雲雨共歡，一邊還與索菲耳鬢廝磨。
如同一個膽怯的小老鼠遇到虎視眈眈的大貓，麥克不敢抬頭與她火辣辣的眼神對視。他順手拿了件睡衣，匆匆鑽進洗澡間。
這個澡洗得時間夠長。索菲在床邊等的不耐煩了，自己先鑽進被子。
麥克總算從洗澡間出來。
正好南西打電話來，他一旁接電話，一疊聲地應著，“好，好。”
好什麽呢？她媽讓他好好愛索菲。他能做得到嗎？
索菲還在一旁耐心等待他上床呢。
他害怕接觸她熱烈愛戀的目光，低了頭喃喃說，“實在抱歉，我累了，早點睡吧。”不由分說關了他那一邊的台燈。
快快地鑽進自己的被子裏，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我怕自己打呼嚕影響你睡覺。”那是他一個多月前她出差歸來時，他與她分被子睡的托辭。
滿腔熱情和期待換來的卻是傑米木頭般的麻木冷漠。委屈和自尊澆滅了索菲心中熊熊燃燒的情火。一賭氣她把自己沒頭沒腦地埋在被子裏。黑暗中，默默地獨自流眼淚。
麥克能感到索菲無聲的哭泣，他心酸心痛卻不知所措。
傑米把他整個的人、全部的心密密匝匝的包圍起來，唯有沉浸在兩個人卿卿我我耳鬢廝磨的溫柔之鄉，他才有熱情他的心才是暖的。他再也不敢也不能失去傑米了。索菲，對不起！我知道當年是我山盟海誓主動找的你，如今又無情無義莫名其妙地拋棄你。我是罪人，以前是父母的罪人，社會的罪人。現在又是傷害你的罪人? 我不想這輩子永遠掙紮在罪惡的深淵。索菲，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麽做你才能不傷心呢？
麥克實在想不出什麽辦法撫慰他身邊這個哭泣的親人。他是她合法的丈夫，怎麽能對她說，“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除了性愛。” 
無解的矛盾和糾結，像帶刺的長鞭狠狠地鞭打著他的靈魂，強烈的負罪感像此起彼伏的海潮吞噬了他脆弱無奈的心。 
蒙在被子裏的索菲熱得受不了。掀掉被子跑進廁所。一看到鏡子裏飄飄渺渺的新睡衣，心裏格外憋屈。一把扯下睡衣，氣呼呼扔在浴缸裏，好像怨恨那件睡衣惹來她今晚的痛苦屈辱。
絲綢睡衣孤零零地飄落在冰冷的瓷磚上
索菲裹了條大毛巾，賭氣到沙發上看電視去了。看著看著眼皮打起架來，困了，一倒頭，睡在沙發上。
“她沒蓋被子會不會著涼？這麽大的人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著涼感冒了怎麽辦？過幾天還要出差。”麥克在屋裏擔心得睡不著。
麥克想叫她回到床上來睡，又怕惹起她的誤解。
心在撕裂著，真不忍心看你委屈，真的不想傷你啊。
“對不起你，索菲，我沒辦法再把我自己給你。我是個混蛋。如果你狠狠抽我幾鞭子可以讓你解脫，我心甘情願毫無怨言。”麥克自言自語。
手機輕輕“叮“了一聲，一看，傑米來的短信。
“睡了嗎？”
“還沒有。”
“你不在身邊，我睡不著。”傑米送來一個苦惱的臉。
“找個催眠曲聽聽看。”
“正聽著呢，心就是靜不下來。你對索菲說了嗎？”
麥克停下手指。想了想，繼續寫道，“她今天買了一件很性感的睡衣。”
“哦。”
“她生氣了，睡在沙發上。”
“唉。“
“我今天開不了口告訴她我們的事。”
“那就再等等，睡吧，寶貝兒。吻你。”傑米也不想傷害索菲，他懂得無可奈何地被拋棄的滋味。她也可憐。給他多些時間吧。傑米下線了
麥克躡手躡腳走到門後，耳朵緊緊貼著門，
聽到她均勻的打呼嚕聲，麥克趕緊抱床被，躡手躡腳走進客廳，輕輕地給她蓋上。
“好好睡吧。但願一覺醒來，你感覺好一些。”
麥克久久地凝視她那張帶著淚痕的臉。他在乎她也愛她，隻是不屬於性愛不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