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兒-21

畢業的日子在有淚有笑，有甜有苦中慢慢的走近了。

離別的日子是被淚水浸泡的日子。有的是在傷離別，有的是在傷未卜的前程。

我還沒有戀愛就失戀了。又逢上這揮手道別的畢業季節，年輕的心再也擔不起這份沉重，於是選擇了逃避。我又開始流浪在大街小巷，駐立在各種小地攤的旁邊，仔細凝視卻不曾買任何東西。有一次攤主是一個南方女人，嘴很甜，說，小妹妹呀，這個鑰匙鏈便宜啦，買了送給男朋友啦。

我茫然.

記得剛入學的時候小曼就向我傳授絕技,一定要送什麽鏈子,帶子啊之類的條形物給男友,這樣在拴住他的手啊,腰啊之類的同時就拴住了他的人.

四年過去了,卻依然是一個人在周末的下午遊蕩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呢. 曾經也追隨小曼買過漂亮的手鏈,卻一直戴在自己的手上.就是這送不出去的手鏈提醒我,自己是一直孤孤單單的醜小鴨,沒有人願意被一隻醜小鴨的鏈帶俘獲. 而小曼呢, 手鏈給她鎖住那個男孩子的心了麽?

濟南的初夏真是舒服. 夜晚的涼風卷了爆米花的味道, 剛打開的西瓜的味道, 統統送到你的臉上, 讓人一陣眩暈.

就這樣站在夜晚的街頭, 不知所往. 遠處有幾個熟悉的身影正從文苑酒家相互攙扶著走出, 是男生們在用他們那特有的方式道別. 醉裏不知兩相別, 睡上一覺就到家啊. 遠遠的看見他們就校門了, 好像還和門衛起了衝突, 大概還是看校徽之類的吧. 最後還是搖搖晃晃的進去了. 門衛在罵罵咧咧, 他媽的, 都趕快給我滾.

現在會有誰在宿舍呢, 想想從路邊的書攤上買了一本女友, 以備宿舍裏沒人磨牙可好打發時間. 還順手在校門口買了一袋爆米花. 抬頭又望見了實驗樓上的燈光, 是下一級的一個小師弟開始準備考研了. 我甚至開始懷念去年在悶熱的教室裏學習的考研歲月. 現在心裏總覺得空蕩蕩的, 跟個遊魂似的.

校園裏又捧上了一幫以看通宵來敘別情的畢業者們. 保鏢也在裏麵. 他們向我發出了熱烈的邀請, 還特意強調如果我去, 正好一人半個西瓜, 就不會浪費.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珍惜那半隻青皮西瓜. 沒那個心情. 周潤發專場關我什麽事情. 要是在那裏呆上一晚上, 大家第二天會象以前一樣一塊上課, 出操, 而不是拖上行李去火車站, 那我就去. 可什麽也改變不了你們要回到你們的家鄉小鎮, 我一個人去上海呀.

大門口的廣告欄裏用重重的紅色宣傳筆貼著通知:

通知

91屆畢業生必須於7月3號前離校.號召大家愛家愛校愛集體到最後一天,不要損害公物, 不損害宿舍門窗, 有損害者按原價加倍賠償.-------校總務處

落款是今天.通知已經被人從中間攔腰撕開. 看來, 畢業生們的離別情緒主要表現為兩點, 一是對同學的不舍, 一是對學校的仇恨. 一定要在走之前排泄痛快.

宿舍裏還是隻有沉默的小青.小青通過分配已經徹底回家了. 回到了他們那個偏僻的小鎮上. 小青卻沒有任何抱怨, 這仿佛是她等待了多年的結果. 是啊, 對於小青, 到底是城市是她的家, 還是農村是她的家, 誰又說的清呢?

地上堆滿了紙箱子. 是宣已經打好的行李. 其實宣的搬家和阿語一樣簡單. 就是將用得到的搬到那個著名的重點中學, 用不到的搬到市中的姐夫家. 按理, 她應該象阿語一樣, 外地的先走, 當地的掩護. 可宣似乎缺少那份離情, 早在畢業典禮之前就開始收拾了. 宣離校後的生活是多麽的美好啊.

傳呼響了. 樓下有人找我.

是我的小老鄉, 送了我一本紀念冊, 還說了許多相互保重的話. 末了我把那已經不堪重負的小坤車送了他, 囑咐他好好騎,還能用一陣子.

等我返身往樓上走的時候, 才發現紀念冊裏還有他的一張照片, 是坐在一塊巨石上照的, 第一次發現, 身著一身迷彩小老鄉也可以這麽帥, 好像, 還很, 成熟.

從窗下望去, 小老鄉正在推著車子離開. 心裏默念著, 隻要他回頭看見我, 我就喊住他. 可他卻始終也沒有回頭.

我又想, 喊住他幹什麽呢?

轉身又爬到床上. 心想作點什麽呢? 給宿舍幾個的畢業留言我還沒有寫. 寫不出. 早些時候沒氣氛. 現在有氣氛了, 卻沒有了心情.

先給小曼寫吧. 一直認為小曼是我最好的朋友. 雖然小曼變化很大, 我還是認為現在的小曼不是真正的小曼. 我總想找個機會和小曼好好的聊一聊, 可沒想就要分手了, 還是沒有開口. 是真的沒時間呢, 還是開不了口? 想想, 寫給她, 也許是最好的途徑.

小曼,

四年就這樣匆匆的流逝.

我記憶裏還是那個穿著兔子襯衫的拉塌女孩,

還是那個和我一塊偷吃蘑菇的饞貓,

還是那個永遠也搶不到座位的笨蛋........

小曼, 我們最終還是要說再見了. 即使某一天我們會在街頭巷尾偶遇, 卻永遠不可能朝夕相處了. 時光的寶貴就在於他的不可逆性, 我們是歲月長河裏漂過的兩葉小舟, 我幸運有你同行四年. 我們會被歲月的長河停靠到不同的碼頭. 我隻希望我們不要離的太遠, 即使隻是心靈上的靠近, 我也期待.

 

不知道再往下寫些什麽, 我居然哭了. 仿佛這是寫給我四年大學生活的祭奠, 從此後, 我就把那些懵懂糊塗連同給小曼的留言封入信封, 從此, 就長大成熟了.

那個燥熱的季節留給我的記憶是吃不完的分手飯和混雜在飯裏的淚水。等我轉身和她們一個一個道別時, 才突然想起我們曾經在這裏哭過，笑過，這間十幾個平房的小房間見證了七個女孩子的成長，歲月已經把她們的單純，稚氣蕩滌幹淨，留下了憂愁與沉默。四年啊，誰都不曾想過時間就這麽無意間從指縫中溜走了。

一直不敢給這篇東西收尾. 是因為走出校園的我們依然有各自的故事. 那幾個女孩一直牽動著我的心. 是我在用自己的心講述了她們的故事. 一個小小的願望就是, 那些花兒, 永遠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