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十年

國慶期間,國內的大學同學舉行了畢業十年相聚母校的活動.當時班裏共有84名同學 ,這次居然回去了67名,外帶15名或妻或夫,和25名下一代.

在十一舉國上下都南北流竄,搭機轉車的時候, 就有一批懷念年少時光,不再年輕的人,不管千裏,萬裏,往同一個地方急急得趕,去會麵那已經別了十年的同屋的姐妹,睡在上鋪的兄弟,和初戀的情人.

由於種種原因,我錯過了這一次聚會.但在那天晚上,就是他們又坐在了當時上大堂的階梯教室裏的時候,我的心,開始和他們一起激動. 我渴望此時坐在他們之間,因為我也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無論美麗,抑或平凡.我懷念那段時光的每時每刻,以及填充在每時每刻裏邊的故事.

可是,我居然錯過了.再見他們,也許是另一個十年了. 我撥通了他們聚會的電話.我多麽渴望,能和每一個我已經叫不上名字的同學通話,隻是簡單的一句,你好,聽得出我是誰麽?

在電話撥響的一刻,我激動的十指冰涼,是誰,會拿起我的電話,問,哪一位?我該怎麽說?他們還記得我麽? 接我電話的是我們這一級的首富.他畢業後便應聘了國內有名的"新東方"的老師,把國內的一批批學子送到了美國,學子們也把一把把的人民幣送到了他的腰包裏.這次聚會是開了剛買的寶馬到場的.

他一聽我的聲音便叫出了我的名字,說,花花,擱著太平洋給大家講兩句. 我聽到了周圍同學們的聲音.聲音依然是年輕的.這讓我嫉妒.我知道我已經老了,皺紋已經爬上了眼角, 歲月渾濁了我的目光. 說什麽呢?

十年,就是把當年吃不起肉的苗條小夥們變成了現在油腸肥肚的大款,當年默默含情的姑娘們變成了和誰都敢擁抱的辣姐, 我該說什麽呢?當然,這也沒什麽不好. 如果讓我見了當年喜歡的那位男同胞,我一定會上去雙拳合抱,道一聲, 義哥, 一別十年,一向可好?嫂子可好?

還沒有想好,話筒那邊便響起了院長的問候,說,花花,我代表同學們向你問好. 我一想,不能對領導說吃肉,含情之類的話,就說,請昂老師代表我向同學們問好,祝福他們,也想念他們. 說到這裏的時候,竟然有淚水流出.說不上為了什麽,就那麽幾句平淡無味的話.

我沒有聽到一個同學的問候,都讓院長代表了.他問候到了所有該問候的地方,家庭,事業,還有天氣.最後就掛了.我卻沒有聽到我最想聽到的聲音. 和我同窗的兄弟姐妹的聲音. 我錯過了和他們約定的會麵,也錯過了他們的聲音. 也許他們並不知道我在客廳的一角懷念他們,因為他們正在歡聲笑語,通宵達旦, 而我,正在一個人靜靜的想那些故去的時光,思緒飛揚.孩子安靜的睡在小床裏,臉上還有不肯入睡的哭痕.

後來就看到了同學錄裏的照片.他們都在當年的宿舍裏留了影.把現在住在裏麵的小弟弟,小妹妹們嚇得目瞪口呆,呀!十年後我們不會也這個樣子了吧!言外之意,我們真的看上去老了. 之後感覺就好多了,他們也老了呀.他們也長皺紋了呀.他們也要天天忙活孩子呀. 於是,趕緊回貼一張家庭合照,說,這是花花畢業十年的樣子, 人老心不老,另外,老公聽話,孩子結實.別的?好像沒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