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現實主義長篇小說（下卷）：《獨 釣 寒 江 雪》33

三十一   上午，火辣辣的陽光通過大玻璃窗直射到你的臉上和床上，透過牆壁又不停地傳遞給你加大了劑量的熱輻射，汗水順著你全身的汗腺慢慢地滲透出來。屋裏隻剩下了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起膩的你，可是你還是覺得沒有睡醒。 熱得像蒸籠似的學生宿舍更加大了你的睡意。 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 翻來覆去地想了多半夜還睡不著的你，在終於“濃睡”了之後卻也無法消除昨夜的那些殘思剩念。你坐起來，打開日記，記錄下了你昨晚的一番感想：   八月一日。晴。無風。周日。   昨天沒回家，和方方一起去接假洋鬼子。 結果呢？我就不多說了。 方方失望之極。 一個長相還算英俊的中國小夥子，孤身一人來到遙遠的美國，在留學幾年後申請綠卡無望、回國不甘之時，就勇敢地抓住時機娶了個擁有美國國籍和幾個孩子的二手徐娘，唯一值得他自豪的就剩下“老子也混成了美國人”和“老子是給美國人當爹的”這兩個事實了。可是，把這兩個事實統一起來，在邏輯上也就很自然地演繹成了“自己給自己當了爹”。幸運的是，這兩個事實就像是一個人的左右手一樣，在中國同胞們那裏永遠也不可能統一起來。他每時每刻意識到的全是“老子也混成了美國人”的那種成功者才能感覺得到的興奮。就憑借這點興奮，他就足可以有資格在大庭廣眾之下，和那些“學而優”的留美博士與那些“商而富”的華僑老板齊肩並立著了。 當留美博士和華僑老板，爭先恐後地給那些八輩子沒有一個人出過國的國內同胞們講述著，自己的課堂上和公司裏有多少名原裝正版的美國貨正在自己手下勤勤懇懇地學習和老老實實地打工之時，他所能炫耀的肯定就是“老子是給美國人當爹的”這句經典名言了。因為在這句經典名言的背後，是一切中國人都可以任意想象主動發揮由衷讚美的：“哦，原來是他小子把那個金發碧眼人高馬大的美國妞的肚子給咱們搞大了！好好好！太好了！他小子真他媽的有本事！打大清朝那時候開始，就是那些八國聯軍的洋鬼子們一個接著一個地糟蹋咱們的小媳婦和大姑娘。真是風水輪流轉哪。別忘了回家後代表咱爺兒們去給我使勁糟蹋那匹大洋馬。來來來，咱爺兒們敬他一杯！他不‘偉大’誰‘偉大’？！”於是乎，在中國同胞們紛紛讚美他“豔福不淺”之時，他也立刻樂不思蜀又暈暈乎乎、加屁顛屁顛地、在半夢半醒之間達到了他生命裏程中的唯一的一次性高潮。當年過四十才在美國排不上檔次的社區學院裏找個教漢語的臨時或者終身職位卻還在打著光棍的留美博士，和已經說不清究竟和多少個想出國而又年輕漂亮的中國女孩上過床的華僑老板，眼巴巴地看著一個“老子是給美國人當爹的”他，橫空出現在中美兩國的大小宴會上時，沒有人會想到其實他隻是個“自己給自己當了爹”而已。假如他代表著一個擁有數千年沉重的曆史和民族恥辱意識的古老文明，去和一個成為他的老婆的那個美國二手女人上床時，那他肯定是瘋了！難道他還想對著美國總統說：“總統先生，我正在合法地糟蹋著你們美國的女人！”他真的是在這種自豪感和滿足感中生活的嗎？要是萬一那個色膽包天而狼心蓋地的美國總統明白了：這麽帥氣而陽光的一個中國小夥子，居然成了一個美國大媽的長期飯票，不是因為這個美國大媽的長相迷人或者財產過億，而隻是因為她有一本合法的美國護照。那對於這個經濟無能而霸道全能的美國 總統來說，這該是美國的愛國主義教育史上多麽真實而感人的故事呀。 這樣一個紙老虎，一個紙老虎的美國版，也許應該說是一個假洋鬼子，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居然曾經是我的虎視眈眈的假想敵！   寫到這裏，你已經心情難過得寫不下去了…… 的確，美國護照對於當時的部分同胞來說，就代表著有錢、有自由、有地位、代表著特權。浮生長恨銀元少，肯愛美金輕一笑。 男女之間所發生的情或者性的關係，一旦其中的某一方把這情或者性的關係和愛國情緒聯係起來，就已經把自身有意或者無意地等同為一名色情間諜了。烏鴉也罷，燕子也罷，當兩個來自不同國家的男女，赤條條的在床上肉體相搏、替天行道之時，其中一方卻擔負著“奉旨行淫”的特殊使命，到頭來的結果隻能是愛情被愛國戴了綠帽子。而眾所周知，男女之間的愛情本來是容不得包括愛國在內的任何有特殊身份的第三者插足的，就算是有十顆赤誠的心也經不起這麽折騰。 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你又開始自言自語地說著。 “也許，在他個人感情生活上最孤苦伶仃的時候，他和高中時代就青梅竹馬的老同學方方之間的國際長途電話，就成了一種情人般的安慰吧？他有勇氣和方方陳述這一切嗎？從方方對你的轉述中，你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那他和方方之間的國際長途電話，又是喋喋不休地在說些什麽呢？把自己很無奈而痛苦的現狀通過電話很隱諱地表達出來，那該需要怎樣一種駕馭語言的藝術和技巧？” 你發現，你已經漸漸地覺察到了他身後的那些可憐與淒涼！ 你說，如此說來，你真是太無聊了！ 你還真不值得那麽草木皆兵的。 難怪方方說你“這都哪兒的事呀”。 於是，你也開始同情上了他。看起來，方方和他的國際長途電話，也許成了針對他的特殊心理治療了。 唉，給別人當爹可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特別是那些口口聲聲說“老子是給美國人當爹的”那些中國同胞…… 怎不思量？除夢裏，有時曾去。 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 想著想著，那種“開始衝溢著你周身上下的大小性器官”的美好感覺和無比自信迅速充斥了你的全身。自從和方方有了第一次的肉體接觸之後，你也就和“老自衛隊員”的生活徹底告別了。現在，你突然覺得此刻你一個人正在一排排波濤洶湧的巨浪麵前，伏在一張雄大而厚實的衝浪板上，隨著那波浪、那海風、那藍天在上下起伏、在前後進退、在左右搖曳，一個人享受這如此美妙的衝浪感覺，生命的節奏伴隨著正在用力地控製著衝浪板運動的雙手，以光的飛行速度，向著高高在上的那遙遠的宇宙黑洞發起一次又一次的衝擊……在那裏、就在那裏正在等著你那隨風伴浪而來、猛烈衝擊的正是已經心海微瀾的她——辛海瀾。 傷高懷遠幾時窮？ 無物似情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