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隻大幾天的老哥和我同姓但不同族,兩家也相離上百公裏。我們的友誼源自父輩。在文革初期老爸從小學校長調入一遠離家鄉的山區中學當普通老師,該校的事務長就是比我爸爸年長幾歲的老哥的爸爸。同樣家庭成分高,誠實本分,文雅幽默,業務能力強的兩老哥自然而然地就走得很近。
自從妹妹出生後,在家鄉當老師的媽媽再也沒有精力把我也帶在她的身邊,我就被爸爸帶去遠方的工作地點而進入就近的小學。老哥的家其實還離學校有50裏路,文革學校上學不正規,他爸爸也常把家中寶貝的他帶來學校玩幾天。我們幾個大大小小的中學老師的孩子也就成了老師們的玩具,時不時地被他們提溜出來演個小節目,支差去小鎮上買盒煙,…。由於同姓同齡同性,我們那時就玩的不錯。玩什麽已記不起來,但記得身體同樣弱,栽拐(鬼點子多)愛笑的他鼻子上老是掛著兩串液體。
由於武鬥升級,從不參加政治鬥爭但政治嗅覺頗靈的爸爸突然決定帶著上三年級七歲的我一大清早離開了那停課很長一段時間而正在準備武鬥的學校。避開大路,步行走了三天山路,翻了幾座少有人跡的大山回到了家鄉。據說我們離開後沒幾天學校所在的小鎮就發生了嚴重的流血武鬥事件,作為保皇派的學校也受到圍攻。圍牆被攻陷,有的老師還挨了打。
直到上初三我再次回到爸爸的學校我們才有機會再次偶爾相見。
72年老鄧複出,初中畢業的我們得統一考試進入高中(那些年裏唯一的一次)。我和老哥以全縣第一第二的名次考入兩老爸工作的師資力量非常強的高中而且被分在同一班上。都算班裏好學生的我們也頗得班主任,老師和同學們的賞識。調皮可愛的老哥更是那些比我們大的同班女同學的開心果。上課扯辮子,背上貼紙條也是老哥愛給這些女同學玩的花招。
由於絕大多數學生住校,學校分教工,學生兩個廚房。在學生灶吃飯的住校生得把自帶的米淘好交給廚房統一蒸,學校給學生賣幾分錢一碗沒有油水的蘿卜青菜之類下飯。但住校的學生周末回家總能改善一下夥食,還能帶一小瓶有點油葷的菜來補償一下。為了不顯示老師孩子的優越性,老爸也叫我吃學生灶,周末可以在教工灶吃。當時還在校排球隊當板凳隊員但高強度訓練一點不拉的我常常餓的發暈。有時老哥也把家裏帶來的菜與我分享一些。當事務長的伯伯畢竟還是有點特權,偶爾也會把老哥和我偷偷叫去他辦公室吃個學校生產的橘子什麽的。
有次老哥邀請我去他家過周末。走前就看見老哥和他同鄉的幾個男同學說著悄悄話,做著一些神秘的事,我也沒在意。等到走到離他家還有10裏左右的河邊,同學們都停了下來紛紛從書包裏掏出用墨水瓶和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搞到的炸藥,雷管,導火索做的土炸彈開始沿河炸魚。那一帶出產後來瀕臨滅絕的娃娃魚就是同學們的主要獵殺對象。經曆過老師用學校電話機電魚的我當然也見怪不怪了。窮學生為了節省成本,導火索剪的隻有不到一寸長。同學們躲在河中的大石後,把導火索點燃之後,用手把土炸彈塞進石頭反麵藏有娃娃魚的洞裏。隨著一聲轟響,總能有一些收獲。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長得有點像鱷魚但皮膚光滑的娃娃魚。不大一會兒他們就提著一串大大小小的魚回家去。那個周末我就在幾個同學家裏來回混飯吃,桌上總免不了或煎或蒸的娃娃魚。現在想來真有些後怕,要是那土炸彈爆在手裏後果就不可想象。
後來老哥的聰明弟弟利用當地資源,辦起縣裏唯一的娃娃魚魚苗養殖場,曾經賺的桶滿飄溢。這次回去,老哥本來說請我去他家吃娃娃魚,我覺得娃娃魚可憐,沒讓他做。但嫂子做的家鄉土菜個個都是色香味絕佳。這是後話。
當時工資頗高但負責養有奶奶,兩個叔叔,三個姑姑這一大家的爸爸從來不給我零花錢。到高中畢業時我還是身無分文。畢業前為了報答同學們的情,我悄悄給工資不高負責養小家的媽媽寫信求助。媽媽立即給我寄來五元錢,但為了不被爸爸暗中截流,媽媽把錢寄給了老哥的爸爸。收到錢後,伯伯把老爸叫去狠批一通。良心發現的老爸不但花完媽媽寄來的錢還第一次動用了他自己的積蓄買了當時小鎮上能買到的最好糖果點心,給同學們辦了一個時尚的Party.
幾十年的交情使我們就像親兄弟一樣。不愛麻煩人的我每次回家前總是先通知老哥。回家後我們一起去爬山,散步,談心,互相通報連家人也不便說的私人話題。
老哥每次都要召集在縣城的老同學聚會,當老師的他總以地主為名不讓我出錢。細心的老哥把每次聚會的照片都收藏起來。看著這十幾張同學聚會照片,想著那幾位再也不會在聚會中出現的老同學,我們唏噓這人生的印記。
老哥,下次你一定得讓我做一次假地主好嗎?不然 …
祝大好人老哥一家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