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yl

Good persons will be treated well
個人資料
正文

《白屋》第五章

(2018-06-17 13:37:28) 下一個

第五章

 

我們全都分享著同樣的命運....

帶著被縛的翅膀飛行,

我們蹣跚著穿過世界,

一張橫貫深淵的蜘蛛網。

——葡萄牙·費爾南多-佩索阿

 

 

 前麵說了,若潔的父親林一民是“五一節”前上的杞城。快到節假日了,一般人大都選擇在家休息或旅遊休閑,林一民為什麽反要急著出門辦事去呢?說來話長,林一民不是鳳城本地人,他的老家在離鳳城二百多公裏之外的小縣杞城,大學剛畢業時分配到了老家的縣管國企中工作,後來下海開了公司,事業做大了,在省會鳳城買的住房,安了家,把公司的主體部分也搬到了鳳城。他的公司除了在鳳城有一個大酒店和一個剛兼並不久的中型水泥廠外,在本省北部山溝裏也有一個規模不大的煤礦,在老家杞城的水泥廠更是他的心頭肉,因為這個不大不小的水泥廠是他最初發家的起步企業,他一直視為自己獲得財富的風水之源。這次,他就是因為這個廠的擴建和其它一些要在老家拓展的業務,才急急忙忙地趕回杞城去活動。

 林一民早上八點離開的鳳城,自帶的車,跑的快,二百多公裏路程,大約兩個多小時就到了杞城。這次要辦的事有兩樁:一是跑一跑杞城縣文化館廣場的改造建設項目承包的事,二是和下屬探討一下他早就考慮好的把杞城這個水泥廠擴大生產規模,以便占有周邊更多的市場份額。後一個事是對他來講是教練駕校自駕車——輕車熟路;前一個事則要涉及開拓一個新業務領域,比較棘手。這兩個事都需要先找一找本縣的趙副縣長,他怕到節假日政府放假後領導要出門遊玩找不到人,所以就急急忙忙地趕在節前跑了過來。林一民在家鄉的業務一直是由他的同學,本縣的趙副縣長幫忙罩著,這次也不例外,兩件事都需要先和趙副縣長商量,征求他的意見,尋問辦事路徑,至於幫助找關係人再加上具體經辦、背後運作,也需要趙副縣長給他出謀劃策,還要在關鍵時候助推一把。來之前他已經和趙副縣長聯係過了,快到縣城時,他又給趙副縣長打了個電話,倆人說好中午在縣城最高檔的飯店“恒豐大酒店”見麵。

 到了“恒豐大酒店”,他讓司機去停車,自己到服務台訂好兩個房間,又讓服務員把房子門都打開,招呼司機上來休息,自己也到房間裏隨意躺在床位上小憩了一陣,睜開眼晴時一看表,快十二點了,趕緊起來到隔壁叫司機起來,一起走到下麵二樓的餐廳,叫服務員開了個雅間,點了幾個菜,要了幾瓶啤酒,又讓服務員泡上一杯龍井茶,邊喝邊等人。他等的這個趙副縣長,大名叫趙和平,和林一民是高中同校同級不同班的同學,上學時兩人的交往也就一般般,不過就是互相知道同級有這麽個人的名字而已。高中畢業後兩人各奔東西,林一民下鄉、考學,大學畢業後分回本縣水泥廠上班。趙和平是農村孩子,參加高考沒有考上,就直接回鄉、招工、招幹,留在本縣建設局上班。兩人的正式來往是相互都被提拔到科級幹部崗位上以後才開始的,林一民在基層一幹就是二、三年,趕上國家提倡幹部任用“四化”(革命化、知識化、專業化、年輕化),先是做為技術人員當後備幹部使用,接著被提拔為縣水泥廠廠長,在當時的幹部隊伍中年紀輕,學曆高,又是本縣最大的縣管企業水泥廠的一把手,前程遠大,風光無限。趙和平則在建設局機關從小幹事做起,當股長,當副局長。到了領導崗位,兩人因經常要到縣裏開會,見麵的機會多了,再加上有高中同學這一層關係,兩人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朋友,但此時還是工作來往多於私人交誼,而且趙和平方麵在走動上比較主動些。過了幾年,水泥廠效益不好,林一民的廠長當得實在費力,趙和平則官運亨通,成了建設局一把手,後來又平調到縣經委(那時國家還有各級經委這個機構)當主任,兩人間的關係就立馬顛倒了個過,林一民上趙和平辦公室求領導辦事的時候多了,逢年過節,還時不時要去領導家去串串門,拜個年送點年貨唔得。此時兩人的關係雖然不能說還停留在泛泛之交的層次上,但也還沒有達到以後那種混成“係在一根線上的螞蚱”誰也離不開誰的程度。倆人真正意義上的“革命友誼”是在縣水泥廠股份製改造時建立的,林一民當時是水泥廠的一把手,又是廠子股改的主要負責人,而此時趙和平已經榮升本縣主管工業的副縣長了。水泥廠股改的結果是林一民成為大股東,持有新廠的70%以上的股份,趙和平也在一年後在省會鳳城有了一棟三層樓的小別墅,當然是由林一民秘密出麵給購置的,至今房主名字還掛在趙縣長公子的名頭上。這一下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成為一對同吃、同玩、同研究經營發財之道的合作好夥伴。

 林一民的茶還沒添上第二遍水,趙副縣長就急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說來這些領導也真辛苦,平時白天黑夜連軸轉,工作、應酬,家事、公事,那樣都不好應付,不能輕視。好不容易碰上個假節日,還有一些說不清幹的事要處理,這些事,有的比上班的正經公事還難辦,但還必須要辦。今天趙副縣長開了一上午的會,中午隻能在家略微休息一下,下午還要帶人去個基層單位做節前例行檢查,接到林一民的電話又不能不來,所以一進門就連連說:“快點吃,快點吃,下午還有事。”

 林一民立起身來,把趙縣長讓到上座,招呼服務員上菜,趙副縣長看到桌上有啤酒,又一連聲的說:“不喝酒,不喝酒,要喝你自己喝。快點上飯,下午還有事。”林一民一看這個架式,也不好再勉強,隻好讓服務員趕快把熱菜送上來,又點了米飯和烙餅主食。上飯功夫,趙副縣長說自己還帶了司機,林一民說那就叫上來一起吃吧。林一民的司機本來也讓他趕到別處自個找飯去了,此時一看趙副縣長不願和自己單獨見麵,正好也把司機叫回來一起吃,倆人便都給自己的司機打了手機,讓上來吃飯。

 一會功夫,兩個司機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林一民看這個場合也不是說話和盡興的地方,就隻打開了一瓶啤酒,讓自己的司機給每個人倒了一杯,兩個司機不能喝酒,趙副縣長象征性地用嘴略微抿了一點,一瓶酒最後還是隻有林一民自己喝了兩杯,剩下的全丟下了。大家匆匆吃著飯菜,不到中午一點,飯局就散了夥。臨出門時,林一民把趙副縣長拉到一邊簡略說了幾句,趙一疊聲的說:“晚上說,晚上說。”兩人就約好了晚上一齊吃飯洗桑拿,順便談事情。趙副縣長就急急忙忙走了。

 吃完飯。林一民沒休息,讓司機小李拉上自己直奔公司所屬水泥廠。坐在車上,他歪著頭想心事,過了一會,忍不住說了一句:“這個滑頭,玩啥鬼呢?想溜?誰還不知道誰是個啥爺爺奶奶樣子呢!”

 小李接過來說 :“林總說趙縣長吧?不會的,他和你能有啥事,可能是確實有事情忙,不然不會這樣。都說‘同窗,下鄉,扛槍,洗桑’是四鐵,趙縣長和你啥關係?不會掉鏈子的。”林一民臉一熱,說:“別瞎說,胡吃胡喝不要胡說。”小李不敢再啃聲了。司機小李是鳳城北邊農村的人,在鳳城不熟絡,和地處鳳城南邊的林一民家鄉更是瓜葛很少,這是林一民讓他專門給自己開車的主要原因之一。小李人很不錯,技術很過硬,也很機靈勤快,就是有時心眼兒軲碌亂轉,嘴巴有些快,說話不把門,盡冒雜醬(方言:不著調的意思)話。

 林一民覺得自己話可能說重了,從兜裏摸出一包玉溪煙,抽出一隻,點上後遞到小李的嘴角上,又把整盒煙放在了小李的駕駛台前。 小李吸了口煙,噴了出去,車內馬上一股煙熏味散起,林一民把車窗拉開了一個小縫,頭扭向外麵。

 杞城座落在著名的黃河河套的最前端衛寧平原上,這個時令,正是衛寧平原一年中最好的季節之一,塞上五月,風光宜人,沙塵不起,便是天堂。天氣不涼不熱,空氣不稀不薄,綠意不濃不淡,遠方蒼黢連綿的賀蘭山餘脈在天際隱約顯現,中間是被麥苗和小草染綠的衛寧平原,平原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渠溝河汊,黃河水在渠溝裏歡快的流淌,潤澤著四周的生物。盡管原野的蔥籠與盛夏時綠蔭遮天蔽地的盛大場景相比還略嫌稍遜,但這樣卻正好讓地麵上的景物更顯條理、色彩更加清晰,一片片的田壟地埂當中,一個又一個仿佛凸出地麵的方形園子昂然並立,一排排低矮的枸杞樹披著綠裝居中成列、層次分明,那是生長枸杞紅果、本地人稱之為“茨園子”的地方。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得天獨厚的河套地區是黃河送給本地人民的一個豐盛厚禮,晶紅瑩亮的枸杞果更像是點綴在這個禮物上的紅寶石和豔瑪瑙。茨園子一年最美的景色是在七、八月間的掛果時節,茨樹上吊滿了成熟的枸杞果,每逢天氣晴朗,碧枝翠葉間一串串寶石瑪瑙閃光耀目,讓人們盡享收獲的喜悅。而現在的茨園子雖無掛果時節的大美氣象,但也不乏可觀之處。從車窗向外看去,路邊的茨園子大小不一連綿不斷,各園內低矮的枸杞樹與寬行長距的茨壟不成比例,反襯出環境的靜幽清爽。林一民不禁想起兒時偷鑽茨園子時的情景,枸杞樹的花期和結果期是相互對應的,七、八月份成熟的頭茬果的花期一般都在六月中下旬左右,那時每一株茨樹都是一個尚未出落齊全的鄉村小丫頭,輕柔的絛絲彎曲下垂直到快搭上地麵,宛如小丫頭額片子上的覆髻散開,細窄的葉子縫隙,綴滿了淺紫、雪青的碎花,束腰的小黃蜂們並不嫌棄這些小花的色薄味淡,在小花間爬來扒去,拚命的嗅聞,偶爾一兩隻白蝶翻飛引逐,給靜寂的園子裏平添了一些清雅和秀氣。小時他和小夥伴們偷偷摸摸地翻過茨園子圍牆鑽到園內,就是圖著捉這些蜂蝶們淘氣逗著玩,想到這裏他不覺自個“嘿嘿”偷著樂了。

 大凡被世欲汙漬過靈魂、方寸被私利充斥的人,是很難被自然的美麗景色所感動,這些人視覺觸感裏的美學,早就在不斷渴望利益最大化的過程中被浸漬、被消蝕進而退化掉了。林一民這時的心情就是如此,麵對大好春光和宜人景色,他感到了略微的溫潤和舒意,回憶兒時的玩耍情景,心內的一點小小溫馨也同時被勾起,但這都隻是片刻間的事,很快他的思維就又回到對企業進一步擴張的籌劃冥思中,他收起目光,把臉調轉到車內。司機小李感覺到了他的這種變化,把煙頭掐滅,用電控把車窗輕輕關上。

 林一民在杞城的水泥廠是七十代初建的縣辦廠,當時俗稱大集體,起先建廠是因為周邊發現了造水泥的原料,那時還沒有解決失業、待業問題的概念,也不提倡發展地方經濟,所以廠子的建設既無長遠發展的構想,又無麵對市場獲取經濟效益的思路,想著多少能為縣裏解決些自用的建築材料,再掙些日用零花的財政錢,縣上領導就十分滿足了。廠子很簡陋,工人大多是從周圍農村招來的,那時的建設項目不多,用水泥的地方少,市場很有限,廠子初期設計年產量五萬噸,實際生產量經常達不到,說是指望掙錢,實際上年年由縣裏財政再往回倒找錢補窟窿,成了個縣上財政的一個大包袱。林一民八十年代初分配到廠裏時,廠子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縣裏實在是再無力進行財政補款了,廠裏的主要設施設備長期沒有得到應有的維護,才用了十來年就顯得破舊不堪,工人剜門子找關係往外調,在廠裏的人也心思不穩,晃蕩著上花班。廠子雖然不景氣,但林一民趕上的時機卻很好,正是改革開放的春風剛剛吹起來,縣裏的政策是誰有能耐把這個大包袱背起來就由誰來幹,林一民那時正是風華正茂的年歲,雄心勃勃地想幹一番事業,先是以技術員身份鑽到車間和工人一起搞革新,小打小鬧的進行環節技改,但總體效果並不明顯。後來他仔細研究分析,看這樣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就提出由自己承包,貸款搞整體改造,擴大規模,增加新設備。縣裏對他的設想將信將疑,但又無別的良策,就先讓他試一試,簽了兩年承包合同,並給他了個廠長的職務。沒想到這兩年幹下來大見成效,生產任務完成了建廠十來年一直沒有達到的設計年產量,市場銷路也正趕上國家經濟建設發展的增速階段,真正是產銷兩旺,破天荒地第一次沒有向縣裏要補貼,工人年終還每人拿了120元的獎金,這在當時是個了不起的數目,廠裏、縣裏一下子都轟動了。承包第三年林一民直接把貸款搞技改的方案送到了縣裏主管領導的手中,縣領導二話不說,直接就批了意見,接著是上會研究、立項、開工,銀行、計委、建委、工業局等實權部門大開綠燈,一路順風,事業成功,廠子年生產能力也擴建到了10萬噸。

 以後的經曆就風風雨雨的事多了,擴建後的水泥廠最初效益很好,風光了幾年,隨著國家削弱計劃經濟體製下的包銷包供政策,由原來的賣方市場變成了買方決定銷路,廠子又開始走下坡路,直到社會主義體製下的市場經濟開始全麵實施,私營經濟進入市場,競爭加劇,廠子被完全推到市場中,船破加上頂頭風,實在難以維係。接著是股份製改革,林一民把廠子的股份掌控了大部分,當上了大老板。

 說來林一民一開始並不是大股東,也沒有能力把廠子70%的股份一下子全買下來,但有兩個機遇讓他趕上了,一個就是國家對半死不活的國有、集體企業實施股份製改造伊始,並沒有多少成型經驗,缺乏辦事規距和具體的條條框框,中間有很多的空子可鑽,林一民自身學曆、智商並不低,他平時又愛踅磨這些,很快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使用了不少手段把國有資產往低評估,白菜價買回個金娃娃。

 另一個就是剛開始時國有企業職工對股份製的認識不清楚,覺得占股份不如拿現錢來得實惠,很多人把自己辛苦辛苦幹了十幾年掙出的工齡資曆所配送的股份不當回事,輕易就低價賣出去,這讓林一民撿了個大便宜,一氣收購了幾乎大半個廠的工人股,一夜間林一民暴發成了百萬富翁。

 但世事無常,正所謂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最後讓林一民身敗名裂的還是這個他視為福祉源泉的杞城水泥廠,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林一民中午沒休息,坐在車上有些犯困,加上這條路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修的,有三十多年了,道路損壞嚴重,顛得厲害,想眯一會都不行,隻好幹坐著硬挺,正感覺有些難受,車晃到了水泥廠門口。

 

 

 車拐到了廠大門口,門衛老王笑眯眯地過來拉開大門,說林總來了,廠裏還沒上班呢。林一民的車老過來,門衛老王和他不陌生,林一民與他也不見外,拉開車窗,就手把放在小李座前的香煙抽出一根扔過去:“抽一支,老王,辛苦了。”說話間,車拐進大門,開到了辦公樓前。

 小李想打個喇叭催人出來迎接,被林一民製止了,他是個很能體諒下屬的老板,知道還不到下午兩點,辦公室的人很可能在午休,基層的人很辛苦,能多眯瞪一會就讓人眯瞪一會吧,正好趁這功夫自己也可以走馬觀花地看看廠區。

 下車後,他在辦公大樓前停留了一陣子,又環顧了四周一遍,心中很是感概。這個樓還是廠子投產時建成的,算算也有三十多年了,不但設備老化設施陳舊早就不能滿足生產的需要,就是廠區的外貌也是破亂不堪,廠區院牆有幾段已經東倒西歪,廠部辦公大樓的個別部位牆皮也開始脫落,樓四周散落了一地的破爛碎片。這次他過來,就是想著自籌一部分資金,再從省上銀行貸些款,對這個老舊廠子進行技術改造,使之從生產能力、廠子規模和技術水平都更上一個新的台階,麵貌也重新變樣。對這個廠,自己的感情很深,想當年自己東挪西借,用了不到二十萬元錢,就拿下了這個在當時實值不少於四、五百萬元錢的大集體企業,給自己以後的事業發展爭取了一個大大的平台。記得當時的自己,既有一夜暴富變身為百萬富翁的驚喜,又有上下其手暗箱操作成功後的得意,更多的還是對企業前途和個人命運生死未卜的擔心。但經過一段時間,那些在改製時做下的見不得人的胡日鬼破爛事不但沒有人去追究,反倒是自己的人生道路越走越寬。社會上不明內情的人把自己當成了有本事的能人欽羨,以前一塊在政府裏做事的同事、朋友,流露出對自己既疾妒又無可奈何的神情,這就讓自己把心徹底放到了肚子裏:原來財富是可以用這種方式突然得到,人可以使用不合常理(或者說是歪門邪道也行)的手段得到財富而不受懲罰。再以後,照貓畫虎,又用同樣的方法把鳳城的一家國有中型水泥廠也弄到了自己名下。又聽人說本省北邊有一個國有煤礦要出售下屬的多經小煤窯,本來自己還沒有做好向能源產業發展的思想準備,但一和那個國有企業的主管領導一接觸,也就是稍稍用錢通融了一下,那個領導就滿口答應把小煤窯以現在說起來都臉臊得不行的低廉價格出讓給自己,白白揀了個大便宜。“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白拿誰不拿”,這一段當時頗為流行的順口溜成了自己做這些事時的寬心丸。再後來還有鳳城周邊的幾塊土地,也是用相同的手段或方法拿到了自己或者說是自己公司的名下,企業不斷擴張壯大,逐漸成為省內略有名氣的私企之一。細細想起來,杞城的這個水泥廠真是自己起家的啟端和福星,就像是眾孩子裏的老大一樣,盡管年齡有些偏長、人長的有些老氣,但剛出生時給父輩們帶來的歡樂和吉祥卻是一生一世也忘不掉的。

 林一民站著尋思了一陣,覺得還應該再看一看後麵的生產廠房,正好司機小李放好車後也過來陪他,兩人就一起向樓側走去。走到樓南端,樓後建廠時就使用的水泥回轉窯爐就出現在他的眼前,盡管還有四、五百米的距離,但仍能看出那窯爐體上的坑窪不平和掉皮少簷的地方,太爛髒(方言:壞、差)了,得趕緊想法子換新的!正在想著,聽到辦公樓門口那邊有人說話的喧雜聲,回頭一望,原來是水泥廠的領導們在樓上看到他來了,一起跑下來迎接。林一民轉過身向他們走去,那些人看他們在這邊,也齊齊快步向這邊擁來,領頭的是這個廠的廠長郭長勝,外號郭巴子,他三步兩腳迎了上來,一把握住林一民的手說:“林總,來了怎麽不招呼一聲。”林一民和他打趣,說:“招呼一聲,還要你們去十裏八鄉外迎接?”郭巴子憨憨的笑道:“也不是那個意思,說一聲好讓我們有個思想準備。”其它幾個跟過來的都是本廠的廠級領導,林一民也和他們一一打了招呼,又對郭巴子說:“自己人來辦點事,搞那些虛套套做啥?來了就說事,辦完就走人,要啥思想準備!”郭巴子點著頭,連連稱是。說著話,大家一起進了樓。

    水泥廠廠長郭巴子的辦公室在二樓的一個端角,大家一上樓,就直接奔郭巴子的辦公室進去,圍著林一民坐下,郭巴子又喚勤雜員進來給大家倒上茶水。眾人坐定後,林一民隨意問了問當前廠子的生產經營的情況,凡是涉及到的分管廠領導都各自給他做了簡單的匯報解釋。聊了一陣子,眾人都看出林一民和郭巴子私底下還有話要說,便知趣的告退出去。

    眾人出走後,林一民抿了一口茶,看郭巴子還弓著腰站在牆角的資料立櫃前翻找著文件,就說:“巴子,你不要忙,坐下來,哥有大事要找你商量。”郭巴子說:“有甚事?林老哥你就直說,這些年,兄弟靠著你,才發了些小財,你尋思的事,那是不會錯的,不管你說啥?隻要你下令,兄弟們攻城陷陣,決無二話。”

    郭巴子大號叫郭長勝,是水泥廠的老人,林一民當廠長時他在車間當主任,人很實在勤勉,就是說話有些結巴結巴,所以人稱郭嗑巴子,叫順了就變成郭巴子了。他在本廠裏現有百分之十的股,其中隻百分之一是股改時原配的,剩餘的都是林一民獎給他的,他很感謝林一民,做事小心謹慎,勤勤懇懇,很讓林一民放心。

    他剛才說的,也是發自內心的真心話,看看這些年水泥廠股改時脫離企業跑到社會上做事的那些人,包括當初買斷工齡把股份讓給林一民的員工們,哪一個不是勒緊褲帶,在生活的溫飽線上哼哼唧唧著瞎混日子。而同樣是水泥廠的老人,隻要還在廠裏上班的,哪一個又不是豐衣足食、鍋盈缽滿。像混到郭巴子這份上的,包括林一民手下的那幾員大將,更是活得滋潤,不是在杞城最繁華的地段上置了營業房,讓家人經營開店或者出租著掙大錢;就是在省會鳳城買了住宅,全家人搬進大城市享城裏人福去了。有些個還開上了私家車,吃香的喝辣的,個個日子過的有滋有味。郭巴子他們這幫人的想法很簡單,私心裏裝得是誰給自己帶來實惠,誰就是自己的老大,就要把那人當做祖先和神聖來敬供。也不能怪郭巴子他們,這也是亙古以來中國老百性的通用思維,郭巴子他們不過是這種思維的現實體驗者。

    林一民笑了笑,說:“巴子,你說說現時水泥的行情怎樣?”郭巴子說:“一般吧!這幾年省裏又起來了幾家廠子,市場讓攪騰得不得安生。” 林一民說:“以後呢?”郭巴子說:“說不準,以後的事現在誰能看得出來?”林一民說:“我說以後行市要好,你信不信?”郭巴子說:“你老板說的哪誰能不信呢!”

    林一民知道郭巴子嘴上這樣說,心裏其實不一定完全相信。他就掰起指頭給郭巴子分析起來:一來,這幾年的國家經濟一直高速運行發展,雖然去年底開始有所減慢,不如前兩年的運行速度快,但從曆年的實踐上來看,國家政策是經濟一稍稍有些下滑或停滯,就要從宏觀上進行調整,一調整就要上項目,一上項目就要搞基建,一搞基建就少不了用水泥;二來是自從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中國當代的那個偉人1997年南巡講話後,中國經濟一直處於一個高速發展階段,國力積蓄有了很厚的底子,人有錢了要蓋房置地,國家有錢了要建城市和修道路,這是普通的道理,也是實在的規律。城市修建,公路拓展,都離不開建築材料,那時水泥的用量就會有增加,市場銷路就會增大,市場效益那是會大大的。

    林一民說了半天,郭巴子聽的雲遮霧罩的,既摸不清頭腦,又不敢插話,更不敢不聽。林一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講了一陣子,倒是過了自己的口癮,但看郭巴子卻還是一臉的霧氣,知道這個郭巴子人腦子遲鈍,自己今天算是對牛彈琴了,也就打住了話題,喝了口水。郭巴子如獲大赦,上前趕緊加水,說:“老板您有啥意思隻管吩咐,不管以後水泥行情咋向變化,兄弟堅信你老兄說的不會有錯。”林一民看他故意裝出一幅誠惶誠恐的樣子,也就哈哈大笑,說:“好了,好了,不和你巴子兜圈子了,我就是想把咱們的水泥廠再擴擴產量,搞到一年生產50萬噸的規模,你看咋樣?”

    說到這裏,郭巴子也不完全是傻子,嘿嘿賠笑道:“兄弟這才聽明白老哥的意思,那怎麽不成?隻要有事幹,兄弟渾身都是勁。”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就好溝通了。

    林一民起家的本錢和大本營都是杞城的這家水泥廠,還可以說水泥廠要是改造成功也會成為他天元集團公司以後的重要基礎和產業支柱之一。這個以原縣辦集體廠子為基礎,隻是裝璜了一下外表,變了個公司名字的企業,原設計能力為年產5萬噸,改製前林一民接手時擴大到了10萬噸。股改後林一民一直在忙別的事,基本沒再顧上擴大這個廠的生產規模,這幾年就這樣維持下來,從這個廠原有的人員技術力量和原料供給及以後的市場需求來看,實在是有一點可惜,再從國家下一步的政策取向和即將帶來的市場機遇來看,廠子持續發展的前景很好,林一民想把它再擴大到年產50萬噸的生產規模,應該是很正確的一個決策。這次來就想和郭巴子商量一下具體做法,現在一說開,兩人接著的話題,就是在生產技術和經濟方麵開始探討了。生產技術沒問題,工藝、流程、設施設備的選擇,都是兩人腰胯上的幾根肋條,早就爛熟於心。就是投資金額和回收期、效益估算,要找專業人士測算,不過二人心裏多少也有一些譜,林一民又讓郭巴子把廠裏分管經營的副廠長尹為民叫過來,三人坐在那裏,撥拉來撥拉去了幾個回合,基本測算出了按現在的行情,擴能改建需要投入的資金為三千萬到五千萬,這目前還是個保守數字,以後能不能再增加尚未可知。這些錢的來源,林一民心中有數,前兩年他的主要精力放在鳳城的那個中型國有水泥企業的並購和恢複生產上,現在那個廠子已經正常運營且能給集團公司回返利潤,因為自己方當時實際投入的並不多,所以廠子得到的回報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初的投入,這些話他不能全給郭巴子講,但他說這次擴能改建中需用的錢有一部分約一千多萬公司已經備下,基礎建設的開工能夠保證,剩下的可向省城和縣上兩級銀行貸款,這項業務的前期工作也已經展開,估計問題不大。林一民的話說的郭巴子兩人心裏一陣敞亮,很是振奮。

    林一民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半多了,起身對郭巴子說:“就這樣,不多說了,五一過後,你把生產安排好,上鳳城來一趟,我召集辦公室、經營部和財務部的人再和你商量一下,就找設計院編可行性研究報告,向縣上和省裏的部門報資料。我這兩天先和縣裏、銀行疏通疏通。”說罷,就要起身出門,郭巴子忙說:“還走嗎?就在這裏吃飯吧?不行一起上縣城吃去?”

 林一民說:“飯就不吃了,我上縣上還有事,你忙你的,我自己上縣城去辦事。”林一民走到門口,又想起個事,停步問郭巴子和尹為民:“過節怎麽安排的?加班的人多嗎?”

    郭巴子回說:“加班的人不多,將就個能保持個維持生產就行,後勤全休了。報的名單你沒看見?”林一民笑說:“辦公室定的,我沒注意。”又抬步說:“班中餐可要安排好,不能省錢。”郭巴子說:“班中餐沒問題,回家吃的咱管不了,在廠裏吃的葷素各兩個菜加一個湯,開桌吃,飯管飽。”林一民接說:“這兩天的飯菜不要收錢,回頭到集團報。加班費按實足發,不要苛扣。”郭巴子點頭稱是。

說話間,出了樓門,門口有幾個從車間下班的工人,看林一民出來了,有認識的紛紛上前打招呼,林一民也逐個問好。這就是林一民的好處,當老板了也待工人們和和睦睦的,隨時隨地的套套近乎,沒啥架子。臨出大門時,還沒忘給看門的老王再甩一根小李抽剩下的香煙。

                     

 

出了水泥廠,林一民讓小李把車再開向縣城,忙了半天,光在路上就折騰了不少時間。當老板的優越是花錢上似水流淌,眾人麵前氣氣派派,人模狗樣的。壞處就是整天忙忙碌碌,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鑽,遍地告乞,有時就是巴掌大個事也得一遍遍跑路,一次次求爺爺告奶奶,還要搭上時間請那些有權勢的人胡吃海喝,糟踐自己的身子,直忙的雲山霧罩,都不知自己姓甚是誰了。

    到了杞城縣裏,林一民給趙和平打了個電話,正好趙的公事也辦完了,兩人一聯係,說好先到縣城的步行街去吃個便飯,完了再找個洗浴房去泡泡澡。

    林一民想吃的便飯是蒿籽麵。縣城雖小,賣小吃的不少,步行街更是出了名的小吃一條街,有外地傳進來的新疆烤羊肉串、東北大燴菜、江南湯圓、小籠包子、雲南米線、四川餛飩、麻辣燙、山西刀削麵等,有本地特色的雞血麵、燴小吃、豬雜碎、羊雜碎、蒿籽麵、燴粉湯等,還有一些雜七雜八說不出具體是那裏風味的炒田螺、燉排骨、炒羊肚、溜羊肝等等,不下幾十種。這中間,林一民最愛吃的就是家鄉風味的燴小吃和蒿籽麵,這是外地人做不來的飯食,他從小吃慣了,情有獨鍾,到哪都饞這一口,忘不了也甩不下。按說鳳城也有開本地飯館的賣這種吃食,但他認為那裏麵的味道不底道,他在自己開的天元大酒店裏硬讓後廚在菜譜食譜中增加了這兩道吃食,並從杞城找了一個專做本地風味的廚師,隨時製作。開始有人說大酒店那有售賣這種小吃品味的食品,暗地裏笑他土老冒土的掉渣,後來有從別處來的客人品嚐過這兩道吃食後,都說好吃,很多客人們每每點菜時就先要一道燴小吃,喝完酒了再讓上一碗蒿籽麵,都說是既醒酒又解饞,這兩道小吃就成了酒店的一個主打招牌。盡管這樣,林一民在酒店吃廚師做的這兩樣小吃時總感覺到其味道比起以前吃過的還有缺撼,很思念小時候母親給他做的,一提起來就淌饞水,但也很無奈,因為他的父母早就過世了,再也沒人給他做那口飯食了。到目前為止,也就有兩個地方做的能勉強達到他的要求,一個是白帆在家給自己做的,另一個就是回到杞城,在農家樂飯館裏品嚐到的。

林一民先讓小李把自己送到步行街口,讓他放好車自個去吃飯,吩咐他飯畢直接回恒豐大酒店的房間裏去休息。

夕照滿天,遍地燦爛,與郭巴子的一番交談讓林一民心氣更爽,他信步沿小吃一條街向裏走去。行了不到五十步,就看到趙和平在路邊一個小攤前雄糾糾氣昂昂地站立著,背著手與攤主夫婦閑諞,一麵不停地和路邊過往的熟人點頭打招呼。地方父母官果然是有點氣勢,林一民都到跟前了,趙和平還裝作沒看見,別著臉在那裏和攤主的媳婦扯閑嗼。林一民有些心煩,但也沒吱聲,走到跟前站定,不進不退,不哼不哈。這下輪到趙和平耐不住勁了,裝做回頭才看見林一民似得,大聲說:“咋那麽大架子,人到了也不招呼一聲。”林一民暗笑,還不知是誰架子大呢?也不和他一般計較,說:“在這吃還是上別處?”那個小攤子是賣餛飩的,老板娘一看縣長大人要吃飯,趕緊張羅,忙不迭的清桌子,擦椅子。趙和平知道林一民愛吃蒿籽麵和燴小吃,再說一個大縣長當街坐在小吃攤上就食也實在很不雅觀,就自己找個台階,說:“掌櫃的,不要忙了,我還上前麵有些事,以後再過來給你捧場。”給林一民甩了個眼色,起腳先走。老板娘還在後麵招呼著,兩人已經走遠了。

    在本地,蒿籽麵是個正經飯食,不能當著街麵擺桌子支攤,至少要有個飯鋪才好看,這是規距。兩人走到前麵正好有這麽一家,進去一看,客人不多,就坐了下來。老板一看本縣領導之一的趙副縣長光臨小店,激動之情溢於形表,上前端茶、敬煙,忙個不停。趙和平說:“啥也不要做,就上一個小盆燴小吃,兩碗蒿籽麵。”林一民接說:“喝點啥酒?”趙說:“要喝就是啤酒,別的不要。”老板就拿了四瓶啤酒奉上。

    燴小吃的作法是燒一鍋清水,把事先做好的葷素主、配料放入,待水一開滾就下火出鍋,這道菜食的特點在於要先用本地做法事先烹製好半熟原料,半熟原料的主料也簡單平常,但做法有名堂,有夾支子(把肉沫用麵包裹呈餅狀,再用油煎炸後切成塊的一種半熟食品)、麵蛋蛋(油炸的素丸子或肉丸子),加上粉條、豆腐及其它各色新鮮蔬菜,燒開一鍋湯汁,開鍋時一齊倒進去,稍稍煮煮就出鍋上桌。蒿籽麵則另有講究,那是將北方常見的蒿草結的籽實用盤石磨研成粉,叫蒿麵子,和麵時把其按一定比例摻進水加入麵中揉合,幹得透明晶亮的薄,切得針絲細線的長,做好或葷或素的臊子汁,待麵下鍋後滾幾滾,撈出後要用涼開水再潎一遍以增加其清爽勁,一半麵一半臊子汁放到大碗中端上,客人就著辣椒、蒜泥、香菜沫,愛吃醋的調醋,口味重的加鹽,隻吃的滿臉是汗,渾身燥熱才算倒位。兩樣吃食共同的特點就是:實惠、便宜、味重、可口,適合西北人的口味,尤其是本地人最愛這一口。

    兩人坐在那裏,一會功夫飯菜全上來了,兩人也不客氣,先就著燴小吃大口大口喝啤酒,最後每人一碗蒿籽麵稀裏糊塗進了肚,林一民連稱過癮。結完賬,兩人沿街道走出步行街,轉到正街上。此時天色已經慢慢黑下來了,街上行人也漸漸稀落,兩人一心想著快找個洗浴房進去躺著。趙和平還是一路上有熟人碰麵,招呼打的頭都大了,煩得他直皺眉頭。直到走進一個較偏僻的巷子裏,趙和平想起前麵有個名叫“彩虹”的洗浴中心,過去一看,果然門戶敞開。兩人走了進去,早有人上前接應,領到裏麵。

 趙和平到鳳城去,不管是林一民陪還是別人請,一向很放的開,上歌廳進洗浴城、唱歌洗桑拿是必修課目,泡小姐也不忌諱,甚至更進一步的事做起來也很稀鬆平常。但在本地一般還老實些,因為熟人多,傳聞快,做的太出格了怕影響太大,對仕途不利,一般都是按常規程序進行。今天也不例外。脫完衣服後,兩人就按洗澡、搓背、蒸汗的步驟進行,一點也不越軌。進行完這些,一般就是上樓換上一次性內衣,請按摩女郎踩揉全身。

 到了樓上,兩人要了個帶雙人床位的小單間,趙和平斜倚在床上,對跟進來的兩個按摩女說:“你先出去,讓送兩杯茶進來。”那兩個按摩女一個胖一個瘦,胖女孩沒啃聲,轉身出去了,瘦女孩卻很不高興,邊走邊咕囔。趙和平沒聽清那個女孩說得啥,但多年養成的官僚習慣讓他一股火從心底裏躥上來,立馬就想站起來喊叫著訓人,又一想今天的事本來就不能放到桌麵上,信了一會又放鬆身子平躺了下去。林一民倒是聽清了那個瘦女孩說得是“白要個包房,又不按摩”,知道在洗浴中心打工都是按人頭提成的,自己兩人不按摩,這個女孩就少了一份收入,當然心裏會不高興,也不在意。走到外麵對走廊裏站著的服務生說讓送兩杯上好的清茶,又進屋躺在另一個床上。

 茶送來了,兩人眯縫著眼也緩過精神來了,林一民就把自己最近想要辦的兩個事簡要和趙和平說了一下。趙和平閉著眼,沒有急著表態,待了半晌才緩緩說了句: “事不好辦呐!”就又沒聲氣了。

 林一民一看這個情況,也不敢造次發聲,靜躺在那裏等著聽下文。

 約摸過了四五分鍾,才聽見趙和平又說:“文化廣場的事難辦的很,姓劉的根本就不聽話,聽說已經把幹活的隊伍都先自行定下了,對外公開說是要招標,那是幌子,假的。”林一民雖然在鳳城待得時間多,但也知道杞城的縣文化局長劉白發是縣長周步清的人,一貫和趙和平做對。就說:“我不是請你和他說話,就是想問問咋走這個路子?事由我來辦。”趙和平一聽林一民這麽說,閉著眼半晌更不言傳了。林一民知道這些當官的心思,忙說:“事歸事,人歸人,不往一碼裏摻和,這兩件事辦成了都不會把你老弟丟下,錢掙上了大家都有份。”趙和平也不搭話茬,過一會開口轉過話頭說起兒子在北京上學的事。林一民有些急眼,說:“侄子上學是不是要用錢,明兒我讓白帆過來送一些。”趙和平睜開眼說:“那個咋能成呢?讓你老兄一說,咱哥倆的交情就隻有錢了,剛才我也是在尋思從那裏下手好做這個事。”

 接著趙和平又道:“姓劉的跟在姓周的屁股後頭緊的很,我說話不好使。但你可以打聽一下他找的那個包工隊是誰的?看看那個賊打鬼(方言:壞慫的意思)以前在別處幹的活有沒有啥說不清幹的地方。”林一民說:“去找劉局長問?”趙和平說:“說你白念了那麽多的書,真是念到狗肚子裏了?你上姓劉的那兒他能跟你說實話?你去發改委找老王,你又不是不認識老王?他這個發改委主任兼著招標辦主任,姓劉的文化廣場改造的立項、規劃、資金都離不開他的審定,怕是他倆把飯都吃過了好幾回了,問清楚情況後你再找我。開招標會前你挨個上各個標委家去走一走,帶東西去,不要空手,老劉那也去。那個幹活的賊打鬼要是有啥毛病了你也告訴我,我在開會時正好說出來,讓姓劉的沒辦法應對。”林一民知道玩這一套,自己比趙和平差遠了,也很自愧不如,隻有連連點頭稱是。

 趙和平又說:“這兩天你就不用去打問,也不要上誰家了,雞賊們都準備要出去旅遊了。這些鱉孫子們心閑得很,不像老子這樣為共產黨認真做事,快節假日了還忙的四腳朝天。”

 林一民點點頭,又說起水泥廠擴建的事。趙和平讓他先調研市場,做可行性報告,再送上去等著上會審批,總之按程序辦,慢慢來,不要想一口吃個胖子。趙又提醒他:“水泥廠是重汙染行業,國家政策卡的很嚴,管的很緊,想幹成就要下大心思,先把內部的工作做好,什麽環境保護、土地利用、安全生產的事從內裏搞明白做踏實,再往上報材料,那才有充足的把握做成功,‘攘外必先安內,’懂不懂。”林一民說:“趙老弟你放心,老哥我在這行裏幾十年了,咋幹心裏還是有數的,你光在上麵把舵掌好了就成。”趙和平滿意地點點頭,突然間又像是想起什麽重要的事,從床上急速爬起來,疾步走到門口,向外邊望了望,看到服務生還站在走廊另一邊遠遠的地方,門口沒有人影,就轉身進來,頭湊到林一民的耳朵旁小聲說了幾句話。林一民本來對他今天一天的表現和目下神神道道的怪樣就有些眼氣,一股氣正在心裏頭憋得四處亂竄無法排泄,一聽他嘀嘀咕咕的一番話,一下子氣又不知撒歡子蹶到哪兒去了,隻驚的瞪大眼睛,從床上猛然躍起,說:“你說的是真得?”趙和平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又並過頭來小聲說起來,林一民聽的直皺眉頭,待趙和平停下來就說:“那你為啥不找國興說說這事?這正是他管的範圍啊。”趙和平說:“那個人你還不知道?總和咱倆生份著,隔著心呐。何況他的那個位置還有點太低,管不到我們這些縣處級領導的頭上。退一步說,就是他能管,我找他說不就成了告同事的狀了嗎?我們官場上的人最忌諱這個。”林一民說:“這個事事關重大,那得等我好好琢磨琢磨,想好了才能給你回話。”趙和平一看他這樣,也就咧開嘴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兩人的正事說完了,餘下的就是消遣了。林一民趿拉上拖鞋,出去讓樓道裏的服務生叫了兩個按摩女進來,每人一個,踩、揉、揪、按全武行都上了個遍,直到晚上十一點半鍾才結束了所有的活動。若在別處,這個時間正是趙和平進一步甩開手腳大玩特玩的開始,但在自己的家鄉,他也不敢太過分,讓小姐在身體上下摸索了一陣子,趙和平戀戀不舍地起身收兵歸營、打道回府。林一民把賬結完,看著趙和平坐上出租車遠去,自個站在彩虹洗浴中心門口,發了一陣呆。

 西北天氣不比他處,五、六月間白天晚上的溫差仍然很大,臨街而立,林一民感覺到有些涼意,一股旋風嗖的從巷角深處向他躥過來,林一民感覺那風直接鑽進了自己衣服裏,好像要叼人的皮肉,他打了個冷顫。待回過神來,他猛然朝地上“呸”了一口,走下台階打了個的,也回恒豐大酒店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林一民早早起床,洗漱完畢,叫起隔壁的司機小李,一起到外麵吃了早點,又讓小李把車開到水泥廠。他想了半宿,覺得還是依趙和平說的,先安定自家內裏的事,外圍的關係等“五一節”過後再來跑動。到了水泥廠,他讓郭巴子把廠裏的一些主要部門負責人和技術骨幹找來,在郭巴子的辦公室裏分頭給他們開了兩個會。給負責人開的是動員會,給技術人員開的是分析會,最後他給大家夥說,這次的節假日就不要休息了,該做論證的做論證,該提思路的提思路,該拿方案的拿方案,自己要和大家一起在廠裏研究討論本廠的下步發展問題。以後的整整三天,大家吃在廠裏,住在廠裏,集思廣益,出招想法,把水泥廠擴建增能的事情議了個透透徹徹,林一民又讓廠辦公室的人把大家的意見匯集到一起,拿出了一份杞城水泥廠擴建加技改的材料初稿。這就是私企的好處,辦事環節少,工作效率高,一樁事,在國企中要數個月或一年半載才能完成,在這裏就隻用不到一個星期就辦妥了。

五月四號一早,他又召集大家開了個碰頭會,感謝加拜托,說了一堆好話。會開完後他下來對郭巴子交待了一些事,就拿上這次匯集整理好的文字材料直奔鳳城而去。他要抓緊時間和集團公司的一班人審議杞城水泥廠的擴建,還要和自己的老婆白帆商議一個更要緊而且在他腦子裏翻騰了幾天的機密事情。

 臨到鳳城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輕輕“哎唷”了一聲,原來他“五一”前動身時,老婆白帆讓他到了杞城要緊上自己的小姨子白玉家去轉上一趟,順便給買些節日禮物帶上,這幾天一忙乎把這個事給忘掉了,現在車已經快到鳳城了,想拐回去也來不及,尋思這下子白帆的一頓埋怨可是躲不掉了,但一想起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和她商量,隻有硬著頭皮先去見她,到時再解釋吧。

 車到鳳城,他讓小李把車開到了位於老城區的天元大酒店門口,徑直上了四樓。天元大酒店是林一民天元集團公司下屬的一個經營網點,天元集團公司的辦公地點也設在這裏,酒店四樓的整整一個樓層都是集團的辦公室。

 林一民樓上後,因為‘五一’小長假還有三天時間,員工放假休息沒有回來,整個四層靜悄悄的。倒是其它樓層裏,因有旅遊的客人來來往往,不時有喧雜的聲音傳過來。他走到四樓西側的財務部主管室門口,不出自己所料,門果然開著,白帆在屋裏,靜靜的坐在自己辦公桌前,一個人在撥拉賬簿。他踮著腳尖悄悄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一下半掩著的門扇,白帆聞聲驚了一跳,抬起頭,嗔怪道:“啥時回來的,也不來個電話。”林一民哈哈一笑,說:“嚇著了吧。”直接進屋,一屁股坐到白帆側麵的沙發上。又問白帆:“這幾天有啥事沒有?”白帆說:“能有啥事?大家都放假了,就是我也是這兩天才過來的,稅務局過完‘五一’要來檢查,我把帳對一對。”又道:“若潔回來了,還帶了幾個同學到家裏玩,打聽你著呢。”說到林若潔,林一民不說話了,他深感自己沒有當好一個父親,這幾年一直是在生意上忙得團團轉,單就對孩子身上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太少了,同在一個城市裏,還好長時間沒和孩子正兒八經地坐一坐了,今年的‘五一’前又出了趟門,孩子回來了也沒有見上一麵。一股深深的自責從心底泛起,不禁仰頭向沙發上一靠,自己發起了楞。信了一會,又自言自語的說:“等今年春節了好好在家過個年。”白帆知道他的心思,也低下頭默默的看帳,沒有接話茬。

 屋裏靜了一會,白帆先開口:“事情有些眉目了嗎?”聽白帆這一問,林一民剛剛有些舒緩了的心情又緊了起來,眉頭一皺,歎了口氣,還是不作聲。白帆有些著急了,說:“你倒是說話啊!不管事情辦的是個爺爺還是奶奶的樣子,總該要有個說道吧!”林一民微微甩了下頭,說:“說道什麽呢?事好辦,人難纏,要是光辦事是啥說的也沒有,一遇到那些雞賊們,再簡單的事都要給你變得複雜了,要是再摻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在裏麵,小事就能辦成大事。”白帆更著急了:“是不是姓趙的不肯幫忙?這些年他拿了我們的多少錢,還是個‘人心不足蛇吞象’,給臉不要臉呐。”林一民說:“看你說到那裏去了,別家和平是拿了你的錢,事也給你辦了不少,你總不能事辦了就是好人,不辦事就成壞人了。”白帆說:“行了行了,我也不管他趙和平是好人壞人,就問這兩個事他是個啥意思?辦還是不辦?”林一民說:“這兩個事他都答應給幫忙,你過兩天回杞城一趟,給他帶上十萬塊錢,他的孩子現在在北京上學要用。”白帆:“真是個喂不飽的白眼狼,那次都沒少給,一辦事就先張著嘴要錢。”林一民說:“錢算個啥?還有更難辦的呢!”說著,站起來,眼睛盯著門外,嘴貼到白帆的耳朵邊說了一陣子。白帆聽著聽著,臉色大變,把林一民一把推開,嚷嚷道:“你應承了?你咋這麽下賤?”林一民一根手指壓在嘴唇上噓了一聲,又朝外看看,說:“小聲點,我要答應了還找你說啥?”兩人在那裏小聲嘀咕起來。

 他們說的是啥事?為啥提起來兩個人都噤若寒蟬,白帆還會暴跳如雷呢?說起這個事來,可要從杞城縣上領導趙副縣長和周縣長間的矛盾說起。幾年前,縣上進行班子調整,在幾個副縣長中間選拔一個晉升為正職,擬定的侯選人有兩個,一個就是趙和平副縣長,另一個是當時也任副縣長現在已經扶正了的周步清縣長。當時的形勢是趙副縣長的呼聲較高,一來他一直在本縣工作,全縣的十幾個鄉鎮百十來個村子,他心中都有數,那個村子有幾條河,有幾道灣,那個河水清,那個灣子緩,他坐在辦公室裏掰著手指頭都能說個八九不離十,農業縣,熟悉本地情況是一大優勢。二來他提幹較早,當副縣級也快十年了,按資曆年齡也應該再上一個台階。三來他是本地幹部,從縣政府部門中最小的幹事做起,幾十年來一直在本縣的官場圈子裏繞來繞去,打造了深厚的本地官場基礎,進行考評時中層幹部給他的評價不會太低。周縣長則不同,他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南邊的浙江,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支邊到本地,在鄰縣農村下鄉,後來抽上來當了教師,又轉身進入了幹部隊伍,一晃二十多年過去,十年的媳婦熬成婆,當上了鄰縣的副縣級領導,兩年前才從鄰縣平調了過來,在杞城無論天時、地理、人和都無法和趙副縣長比。當然官場上的提拔,並不完全是按工作需要或能力大小來定的,但在本地競爭實力的比較上,他比趙副縣長畢竟還是差了一大截子。那年四月份,省裏組織部門派出人員到本縣考察領導班子和擬進入新班子的人員情況,考察程序完成後,各方都在焦慮的等待消息。尤其是趙和平,幹了快十年的副職,實在是想更上一層樓,年齡、學曆都決定了這是他人生仕途上的最後一次機遇,有些關係好的鐵哥們私下酒桌上喝高了,稱呼上已經把副字去掉,直接叫‘趙縣長’來取悅他,他聽了也是欣然受之,用哈哈大笑來掩飾自己的真實心思。

 但人算不如天算,等正式下文和開會宣布時,縣長的高位卻是由周步清副縣長笑坐了。這裏邊有個緣由,在更早些時候,有一次趙副縣長下鄉去檢查工作。路過一個村子,有一個小孩得了急病,家裏人很是著急,正在村頭一群人眾口紛紜吵嚷著要送病孩子上縣城醫院的當口,趙副縣長的專車從此經過。看到有車過來,村民們愚昧,不理解趙副縣長下鄉是有重要工作要做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車給攔下了,讓司機幫忙把生病小孩子送到城裏的醫院。偏偏趙副縣長這幾年位高權重的時間久長了,為人民服務的思想淡漠了,一聽是這個事,臉子一耷拉,就讓司機開車,把生病的小孩甩到那裏徑自走了。村裏人不知坐車的人是何方神聖,多大的官,吵吵嚷嚷地罵了一通也無可奈何,罵完了就另外想辦法把孩子送走了事。

 這事過去了有三個月光景,不承想正逢縣上開始調整縣級領導班子,有人就把這個事捅到了省上的新聞機構,有省裏來的幾個記者也沒和縣裏打招呼,直接鑽進了那個村子裏,找到當時的涉事老鄉家,采訪了當事人,農村老漢話說不全,把不送孩子上醫院的原因全說成是車上坐的那個大官的所作所為,記者回去後也來了個照樣記載並寫了內參報到省一級領導那裏,又有好事者把內參變成外參,在本省電視台的新聞事件追蹤一欄中報道了一下,這樣輿論大嘩,趙和平一下子成了全省全縣的負麵名人,升官的事也就開鍋揪麵澆涼水——泡湯了。

 趙和平心疑這個事是周步清指示人做的,周采用的是借刀殺人的手法來把自己搞臭,以便亂中取利,把縣長的位置奪過去。從此兩人就結下了梁子,他恨透了周步清,但又一時無法可想,尤其是周步清當了正縣長以後,他還要在其手下做事,開會時每每要聽人家擺活,工作中更是讓人家指三劃四,心裏更是如沾刺芒,無時無刻不讓報複的念頭折磨著。但人在屋簷下,還得要低頭,平素裏的工作關係還要維持,表麵上還得要“嗯嗯哼哼”的。在周縣長這方麵,因為前一段他們有個競爭的過程,心中甚是有愧,不好再逼人過甚,有時對趙和平開會時偶爾爆個粗口、工作中專揀自己的不是挑刺、經常罵罵咧咧的作派,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裝作沒聽到,不予理會。周縣長越是高姿態,趙副縣長越覺得他心中有鬼,心中更是氣憤難平。

 今年年前臨近春節時,周縣長的父親在老家去世了,周縣長年少離家,一直在外地工作,老父親越到年老越是思念這個在外地的兒子,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雖然有時周縣長也回家去省親,但那畢竟是隻待幾天就走,來去匆匆,緩解不了老人的思念之情。到老人臨終時,還不停地念叨周縣長的小名。家裏人一看他要是不回來恐怕老人死不瞑目,所以一天三遍的來電話催促,讓他快回去見一麵。“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周縣長雖然是公家人,但也不能把父母的養育恩情就直接拋在雲天外,接到家裏的電話,趕緊向省裏、縣裏告了假,匆匆趕回老家,到家後老父親看到他來了,也就心一安、眼一閉、腿一蹬,放心的走了。但那時有一樁怪事,讓很多本縣的幹部群眾百思不解,那就是正當周縣長父親去世,周縣長趕回去赴喪的那幾天,縣裏召開的許多本來應該由部門、鄉鎮一把手參加的會議,很有幾個一把手們缺席,弄得主持會議的縣委劉書記大發雷霆。後來傳出來消息,說是那些人都是坐著飛機去浙江趕著上縣長老家吊唁去了。這個事本不算是什麽太大的違法亂紀,正好縣委劉書記也不愛多事,逢人說起此事就以“事出有因、無從查起”八個字應答,倒也省了不少麻煩。但趙副縣長卻對這個事很上心,最近又有人給他透信說正在那時,有幾個部門和鄉鎮的公款被人動彈過,趙知道縣上的科級幹部,一年收入都是明賬,也就三五萬元,能坐飛機去送禮,錢少了拿不出手,趕過去也就沒了意思;錢多了又一時自個掏不起,隻有想別的法子來解決資金缺口。所以那個時候有相關部門和鄉鎮的錢動了,不敢說百分之百的和縣長家的吊唁事件有關,至少也有七八成的把握脫不掉幹係。但這個事人傳口說隻能是捕風捉影,需要有人舉報,有關上級部門出麵查證才能落實。而出麵舉報,那是有危險的,弄不好就會把舉報人放在一個尷尬或危險的位置,很有可能會背上誣陷領導的罪名,自己做為同仁,是萬萬不能露麵。思前想後,隻有林一民還算是一個可以交心托付此任的人,林又不在官場上混,家還在外地住,由他出頭最好。這就是趙和平和林一民在彩虹洗浴中心小單間裏交頭接耳時嘀咕的事,也是今天林一民關起門來和白帆說的情況。

 林一民對趙和平讓他出麵做這個事很氣憤,要不是因為他倆有一些說不清幹的事夾在平時交往中,他當時就跟趙和平翻臉了。他回來和白帆說這個事,也就是一種情緒上的發泄,其實在心裏頭主意早已下定:這種事決不能做!白帆也反對他做這件事,但兩人的出發點卻又不一樣,林一民是從內心反感一切形式的告密行為,認為那和自己做人的原則背道而馳,這主要還是他思維中帶有一些中國文人的傳統清高理念所致。白帆則是認為做這個事風險太大,弄不好會把自己送到笆籬子(注:監獄)中去。她說:“從古到今,民不和官鬥,咱們搞自己的廠子,掙自己的錢,管他誰貪汙,誰受賄?那是國家的事,紀檢部門都不出麵調理,咱摻合什麽?趙和平也真有意思,自己要整人,拿別人來墊背,把別人當傻子,往前麵推,真不是個東西。”白帆越說越激憤,直把趙和平當做個反動分子狠批了一陣子。臨末,白帆看了看林一民頭角鬢間滲出來的絲絲白發,又勸林一民說:“要不老林,咱們收收手,也別幹這些讓人擔驚受怕的事了,把那些什麽擴建和開發新市場的業務都不做了,看誰有本事讓誰做去。”林一民苦笑了一下,說:“能收住手嗎?已經擺了這麽大的一個攤子,那麽多的人看著,往回退,吐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呢。”頓了一下,又說:“再說,你想收手,趙和平他們也不能幹啊。”白帆說:“我就是怕姓趙的這些人不省心,有一天他們惹出事來了,把我們也帶進去,那才真叫人心瘋呐!”林一民歎口氣,說:“往前走吧,做這麽多年了也沒出啥漏子,社會上那麽多人都這麽做著,這就跟光著腳淌水過河一樣,別人能過去了咱們也能過去。”

 兩人商量完這件事,林一民看看表,快中午一點了,就說:“你一會下去自個去吃點飯。我還想召集他們技術研發部門的人來公司,下午開個會商量一下水泥廠擴建,現在我就去招呼讓他們到公司來吃個便飯,過節放著假呢,使喚人要掌握個分寸,不能讓人白幹活。”一邊起身,走到門口了,又回頭說:“見著丫頭了你和她說,這幾天爸爸忙,顧不上。過些天有功夫了我陪她到外地去玩。”

 白帆說:“那孩子沒事,有紫菡她們在家陪著呢,幾個人快玩瘋了。我和藍姨說了,趕上過節,好好準備些飯食,招待招待。就是那錢啥時給姓趙的送過去?”林一民說:“等兩天吧。銀行過節要休息,錢可能提不出那麽多。過完節我讓出納把錢給你備下,讓小李送你一趟。”白帆心疼錢,又氣憤趙和平想設陷阱讓自己老漢上套,憤憤的說:“你以後和姓趙的打交道也多個心眼,那個人不是個好聳,又奸又滑的雞賊!他做的事,誰不知道,那個不清楚?有時間也和國興多來往來往,老同學了,看生份成啥樣了?”林一民連連點頭,匆匆忙忙起身想走。

 白帆又追問讓他去自己妹妹家的情況,林一民人就沒去,能說個啥?隻好實話實說,白帆聽了本想刺得他兩句,又一想他現在一大堆亂事纏身,實在是心裏不落忍再給他添堵了,自己歎了口氣,轉身忙去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