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排骨是維也納的一道名菜,其實就是兩條加起來足有一米長的豬肋排,配了各種醬汁, 直接放在炭火上烤出來的。最有意思的是,不同於那些雅致的西餐拚盤,這道菜故意追求粗獷豪放的賣相,把不經過任何切割的兩條排骨配著烤土豆和洋蔥盛在一個 長長的木頭菜板上,因此一份端上來顯得特別巨大,直接占掉半張餐桌。
榮生工作的這家排骨店位於老多瑙河沿岸,店裏的座位加上水上船台的露天座位足有近三百張桌子,但即使這樣,因為環境好,排骨又烤得好吃,客人仍是容納不下,尤其是周末,預約台前幾乎每時每刻都排著長長的等座隊伍。這麽爆滿的餐館,在整個維也納恐怕也就屈指可數的一兩家。
等到我和湯生終於輪到座位坐下的時候,榮生早已經換了工作服開始忙碌了。我有些尷尬地對湯生說:“我們這樣不太好吧,他那麽辛苦,我們坐著看風景吃飯,不是故意氣人嗎?”
湯生一臉不以為然,“誰讓他願意當服務員的,我們是客人,他就得招待。”
我心裏暗暗吐舌,這兩個男人啊,針鋒相對起來還真是誰也不讓誰。
初夏的多瑙河陽光明媚清波蕩漾,坐在水中露台上,望著河上白帆過盡,天鵝鳧水遊弋,真是絕佳的周末時光。然而這一餐飯吃得我驚心動魄,根本無心觀賞美景。
我不知道這家店為什麽要標榜這樣的特色,哪怕是在中國,也看不到這麽不把服務員當人的——用餐的客人主要都是衝著烤排骨來的,因此三百桌客人對排骨的需求量 幾乎是分分鍾的,雖然餐廳雇了將近20個跑堂,但由於廚房和水上露台距離遙遠,一次端一份兩份排骨給客人,人手上根本來不及。所以餐館特意準備了兩層釘在 一起的大木板做為托盤,唯有這樣,才能把原本就十分巨大的盛排骨的菜板一次端來六份!
於是,這種恐怖的上菜體驗成了這家餐館的另一道風景,一個個人高馬大的白衣跑堂端著個一米多長的兩層巨型“托盤”,扛著足有20公斤的排骨穿梭在擁擠的客人間,引得人們紛紛側目,不少遊客偷偷拍照留念。
在清一色的外國壯漢間,榮生那屬於亞洲人的小身板顯得分外可憐。想平日,這也是在家被湯生伺候得大少爺一般的人物,現在卻要當這種沒人權的服務員。我幾乎認定他根本不可能舉得起這麽重的托盤,但他卻仍然堅持,咬牙死撐。
看得出,這份工作對他而言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像在夜店調酒那樣瀟灑從容,因為每次他把巨型托盤扛上肩時,都會有一下明顯的停頓。但有一點卻與夜店絲毫不差,就是叫他服務的客人數量還是最多,小費收入也是最多。
作為一家維也納的旅遊特色店,來此地消費的客人很多都是中國的遊客,顯而易見,對德語不通英文白爛又不甘心放棄美食的中國人而言,能在此地見到一個中國麵孔 的服務員對他們簡直比看見救世主還親切。於是,逢有中國客人,必然會叫榮生過去服務。狡猾的餐館老板大概也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特意雇傭了這麽一個與他們 主體服務員外形很不相稱的員工。而榮生大概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從千百家餐館中選擇一家最辛苦小費收入也最驚人的地方賺快錢。
我和湯生幾乎就是盯著榮生忙碌的身影食不甘味吃完這一餐。我想他和我一樣,都被榮生這種對自己狠絕的人生態度嚇壞了。
以前,我也大概猜到榮生能和遠生投契,很大程度源於這種為了信仰奮不顧身的人生態度,如今看來,榮生還有與遠生很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的狠絕還可以體現在目的性上,為了達到目的,選擇最快最有效也最不留情的手段,無論對自己還是別人。
一刹那,我突然非常慶幸我的愛人是遠生,倘若是榮生的話,他會不會馬上就因為我的不夠優秀,因為我拖累了他奔向夢想的腳步,而把我瞬間拋開?
湯生的表情同樣若有所悟,我猜想他大概終於意識到他的小美人兒竟然在這一段時間裏迅速蛻變成一個鐵血硬漢。我不敢想象,如果湯生知道榮生這樣辛苦是為了支持 遠生參賽會怎麽想?如果他知道正是遠生的存在直接催化了榮生精神層麵以及現實層麵的雙重蛻變,是會感激他還是憎恨他?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愛小美人兒多一 些,還是愛鐵血硬漢多一些?
未完待續……
(文中涉及演員形象借自網絡,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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