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的故事（74）- 大洋彼岸
婚後的青雲總算是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了。趕上好時候，那幾年全國各大部委都準備作設備升級，比如石油化工部，機械部，六機部即航空部，水利電力部，冶金部.....都有設備更新換代的剛性需求，象做股票時大盤上漲買什麽都好那樣，訂單可以接到忙不過來。
生意中，最難的是將產品推銷給不認為自己對產品有需求的客戶，或是沒有意識到，或是對產品不認可。而那段時間，客戶都是上門請求作產品介紹和報價，真是亊半功倍。小定單很容易成交，常常三部曲就可完成合同，介紹產品，價格談判，簽約吃飯，小單一天一個，青雲每晚都有飯局。
一連串來自小成績的滿足感就象連續給你吃巧克力，比不上一頓盛宴的快感。要簽大單隻有部級的單子，而與部委打交道要有耐心。等待部裏的批文是最磨人的，要走流程，正如四季，如春播秋收，一切要按部就班，申請外匯指標也是急不出來的。
八十年代，凡有出國培訓一欄在購置設備的合同中，合同成交就大有希望，合同談判參與者都想借機出國一次。不同的是，大多數客戶要求將培訓一項變成免費提供而合同總金額又不能提高。
每一份合同都是量身定做的，有時還要有補充協議，由於合同正本是以中文為主，美國總部不審核，全靠國內分公司把關，並要求公司簽合約人全權負責，對跟單要求很高。
美企總部對國內行情略有不知，合同細節不到位單子就流失了。青雲在與客戶的談判同時也要與公司總部談判，在保證賣方基本利潤的同時為買方爭取利益最大化，在設備配置上精打細算，盡量爭取培訓免費。這種雙向談判的結果讓合同成交率大幅上升，其實，談判不是求哪方贏，講輸贏那是戰爭，而談判是雙方妥協的藝術，各取所需才能將合作進行到底。青雲還將國內申請項目批文和外匯金額的流程製表，並分享有些客戶的捷徑經驗，甚至動用自己的人脈疏通關節，以此加速項目審批周期。合同一個接一個完成，那一年，青雲大大小小合計簽了一千多萬美元的訂單還不包括安裝培訓費用，這在當時整個聯誼大廈外企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數額。
公司為了獎勵青雲決定送青雲去美國總部休假四周，並參加總部的一個正研發的新產品研討會二周，和另一即將上市的新產品培訓，同時落實買方的在美培訓細節為期四個月。
沒想到上午送的簽證請求當日下午就可取了。無疑那是與外企公司老板常與領館工作人員有互動有關吧，那是可能狀態下的不違規後門。
青雲來不及向父親告別，隻匆匆打了電話告訴父親自已要去美國工作一段時間。機場，青雲象去國內出差那樣就出發了，身邊一共隻能帶五十美元（那是當時中國對出國人員的硬性規定）。
到達舊金山機場時，青雲遇到從北京來的寒複聚（音譯）的孫子，他緊緊地保護著他那僅有的五十美元，在機場出口處等待約好的朋友來接他。當小寒向剛下飛機的青雲求援時，他己在機場等了五個小時了，焦急的心情可想而知，說好了在機場見麵的接機人卻不見蹤影。他無奈地向任何貌似中國人的人請求幫助。他完全不會英文，也不知怎樣與應該來接他的人聯係，那時誰都沒有手機啊。青雲剛到機場也沒辦法幫助他，隻聽他說是來留學的，抄了他的學校地址，並把自己在美國公司的聯絡信息和酒店住址電話都給了他，然後告訴他若實在沒人來接就找警察或機場給中領館打電話求助，並將求援話語用中英文寫在紙上給了他，希望能幫到他。
青雲口袋裏雖也隻有五十美元，但有美國公司安排一切，什麽都不用擔心。公司規定居住的酒店費用與公司直接結賬，平時吃飯按公司出差標準，即早歺每次不超過十五美元，中歺和晚飯每次不超過二十五美元，憑發票報銷，每周一次。對中國雇員所不同的是，公司會先預支五百美元給青雲，回國前再結清賬目。除此每天還有額外的二十五美元零花錢補貼，但國內出國人員服務部有規定，所有外企出國人員按國內公派出國標準，即每天一美元的零花錢，其餘的應全部上交國家。青雲用這每天一美元買了公交車月票$29.95， 如果這個月有31天就可剩$1.05。那時青雲常常背個軍用水壺，與同事外出從不肯買飲料喝，她笑自己可以進歺館化25美元吃一頓美餐卻拿不出$1.5美元買一瓶可樂，這其中的奧妙旁人是猜不出半分的。
機場偶遇素昧謀麵的小寒，青雲深知他的艱難，一直擔心著他。曾試圖打電話去他學校，由於當時尚未開學並無人知曉他的情況。兩個月過去了，一天晚上小寒卻來電話了，第一句話竟是“人間有十八層地獄，但我在第十九層待著！“。後來才知道，他那天在機場等了十個小時，沒有錢連坐飛機返回北京的機會都不可能，絕望之際碰到一個好心的陌生中國人在他肯求下同意接他回家，但講好了讓他免費吃住一周。那一周他天天外出找工作，中歺館都不要他，在國內連一雙襪子都沒洗過的他怎會一下子有模有樣地做洗碗或廚房雜事。最後他實在沒轍了，看到一個工地上有幾個華裔工人在拌水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不聲不響地幫忙幹活也不講報酬，隻求有住可填飽肚子就行，結果他被幸運地收留了。異國他鄉，舉目無親，捉襟見肘，前途渺茫，完全違背了他來美國的初衷。
青雲慶幸自己隻是來出差，沒有生存問題的考量。而且一來美就是與總部高管打交道，在世界五百強的公司裏，從辦公大樓到工作環境，工作人員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工程師們也都熱心助人。人員素質讓你非常暖心，接觸的都是主流社會，上層建築。同在舊金山，但青雲生活在與小寒完全不同的世界裏。
(未完待續）
那時候的自費留學生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