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少年牧牛時 by warsonwang
我養過很多動物，仔細想想，除了雞鴨鵝貓狗蜥蜴蛇金魚鸚鵡，並無奇特之處，根本不足掛齒。
我想說說我家養過的，一頭，牛！
我家養過好幾頭牛。但這也沒啥可自豪的，鄉下人家，一年兩次水稻收割季節，有頭健壯的牛幫著下地幹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是我家的有一頭牛除了充當勞動工具外，還有另外的使命：它是我的寵物。當年我說出“寵物”這一詞匯的時候，我身邊質樸的人民群眾都向我投來羨慕的眼光，說：到底是知識分子！講出來的話就是有文化！旋即又問我，寵物和牲口有什麽區別呢？
我想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說，寵物，就是，我愛它呀。。。大家都樂了，說，俺們種地的還愛大糞呢！總不好說大糞是咱的寵物吧？
哦，那，這個，也可以呀。。你要是願意把大糞當你的寵物也是合法的呀。。無論群眾如何嘲笑我，我還是堅持把我家的牛當寵物一樣愛！
每 天放學回家我都會帶著它去山坡上吃新鮮的草。還經常假裝不小心把牛帶到了我家的菜地裏，應季的蔬菜瓜果隨它吃個夠！天氣冷的季節裏，自然是不能讓牛親自出 門吃草，我背著框子，架著鐮刀去給它割草！有一次，不幸在山坡上一個華麗的滑翔，直接滑到了山下的稀泥裏。我滿身汙泥爬回了家。何其悲壯！接下來被我媽剝 光了洗幹淨挨了一頓胖揍。第二天發燒躺了一天。
好在我家的牛很爭氣，長得肥頭大耳油光滿麵，深慰我心！
我奶奶說牛最重感情。被宰殺的時候會哭。不停的落淚。還說牛一輩子隻哭一次，就是在臨死的時候。。
哈 哈哈，才不是呢，我的寵物牛俠骨柔情。吃飽了，吃少了，玩累了，玩少了，動不動就掉眼淚。撒嬌賣萌可愛得呀！邊哭邊不停的往我身上蹭。我當時也就七八歲 吧，那麽個小人兒！有一次被它蹭呀蹭呀蹭飛到幾米開外的田地裏。好在是夏天，地裏稀裏嘩啦軟極了！我隻是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臥床不起而已。。
氣得我爺爺要宰了它。在我又哭又鬧尋死覓活一番折騰後才作罷。
作為寵物牛，它當然也需要身體的撫摸交流。別人家的牛一年刷洗個幾回，我的寵物牛我沒事兒就拿個大刷子給它梳理毛發，演繹各種發型，它倒是很享受，哞哞的喊著，一雙大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你。
不給它刷的後果就是往你身上蹭，蹭得你倒退好幾步，哐當一聲淹沒在它的大牛糞裏。。那可不是一般的小貓小狗的糞，老大一團！我那小胳膊小腿，整個就是栽在牛糞裏，膝蓋都快瞧不見了！
別 人家的牛都在鼻子上栓著大粗繩子，用鞭子抽著下地幹活，上山吃草。我小叔叔還用過風油精盒子固定在牛的鼻子上，再從邊上牽繩子。我當然不幹！清涼油的盒子 味道那麽衝，牛受得了嗎？還有點牛道嗎？我又哭又鬧說太殘忍了。弄跟繩掛在它的脖子上，牽著它出門，我那小樣兒簡直是牛脖子上掛的一根人肉項鏈。
還沒有辦法和它溝通。牛啊！乖啊！跟著我走啊，那是鄰居南風爺爺的菜地啊！不要去啊！吃了他家的菜不得了的呀。乖！往前走，山坡上吃青草去。。乖啦。。。
它 才不管呢！牛氣哄哄，擺著牛蹄子偏要趟！我拍它的屁股，扯它的角，抱住它的脖子，一手拚命拽繩子，大呼小叫，拳腳並用。惹得鄉裏鄉親的都出來看熱鬧。成了 每日一景。有一次這頭倔牛也不知怎麽和鄰居家的牛幹上了，低著頭，你來我去，火拚得相當激烈。也不知道遵循了啥規則，它們就分出了勝負，我家寵物牛一路小 跑，奔向我，牛目含淚，真是我見猶憐，我正想迎上去，它突然低下頭，發足狂奔，犀利的牛角衝著我。。我扭頭往後退呀，退呀，退呀。。。又摔到了稀泥 地。。。
什麽騎黃牛吹笛子，夕陽西下，漫天花雨之類的牧童畫麵，都是哪裏來的呀？我至今都不明白！
別被它欺負死了就是人生贏家！
我的寵物牛最後被爺爺奶奶賣到外村配種。我一個人在山坡上哭了好幾天。。
後來家裏又買了小黃牛，但我再也不敢親近了。不想再心碎一次。
二十多年過去了。現在想想，那頭牛一定早就不在了。隻在我的夢裏，它還經常出現。撒嬌賣萌一如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