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耳福
“ 放下《天下無賊》,我的目光再次伸向一直放在案頭的劇本《溫故一九四二》,它是根據劉震雲的同名小說改編,並由劉震雲本人親自擔任編劇創作的一個劇本。它既是一幅波瀾壯闊一瀉千裏的流亡圖,又是一部中華民族的心靈史。”-----by馮小剛
馮小剛的下一部片子《夜宴》已經啟動了,內容取材於“韓熙載夜宴圖”的相關背景故事。如果我預言正確,再下一部很可能是《溫故一九四二》,那將是一部大家值得期待的電影。
馮導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人物,說他是天才那肯定是謬誤,他的某種特質倒是與鬼才有著相似的成分。當你想表揚或讚美他的時候會發現,若使用太正麵的詞匯反而覺得並不那麽貼切,尤其是中國傳統式的讚譽詞。
馮小剛從小因為自己的長相而自卑,自稱是個相貌古怪有點像越南人的孩子。母親35歲離異,45歲身患癌症,57歲患腦血栓癱瘓在床長達16年之久。與前妻的女兒剛一生下來就是齶裂(俗稱兔唇),產房的醫生告訴他:孩子將來叫“叔叔”的時候可能把“叔叔”叫成“呼呼”-------。“呼呼就呼呼吧,沒準我的孩子將來是個思想家呢。”馮導自我寬慰著。
中年伊始的馮小剛,後脖梗子上莫名其妙的鼓起了一個雞蛋大小的疙瘩,若是個腫瘤估計不是惡性的。他的上牙床比較高,笑起來的時候,有點像假牙沒裝好一不留神就要掉出來的感覺,眼睛裏麵黑眼珠多白眼珠少,目光中透出的那種大度和深邃好像是借來的,似乎和他這個人沒什麽必然的聯係,不過,那才是他智懿之所在。
在馮小剛短暫的軍旅生涯中,當年文藝兵種率先出現的“資產階級自由化”,在他敏感的藝術細胞當中產生過裂變;在當時一片蘭灰的歲月裏,那仿佛是一種暖昧而又朦朧的發酵和啟迪。
據他本人回憶,70年代末部隊幹部子弟在家裏召開貼麵舞會;文工團女兵的褲腿剪彩的比起其它兵種要合體,男兵可以留著鬢角,台燈上蒙著一塊紗巾,兩個喇叭的“三洋”牌錄音機放著鄧麗君的曲子,餘音嫋嫋,女兵開領的軍裝下,白皙的脖子浸出一層緊張的香汗 ---,那種奇妙的衝動,肯定要比他後來執導和篩選靚女明星們的印象深刻的多了。
複員後的馮小剛曾經執掌“西糧太守”(西直門糧食倉庫的宣傳幹事),在電影廠裏做過美工間打雜。無意間他讀了王朔的小說,小說中的文字,讓他體會到了某種心理上一拍即合的共鳴和宣泄的快感。之後,兩人又在一起合作了多部作品,其中,電視劇“編輯部的故事”相信大家還能回憶得起來。在他後來的電影語境裏始終沒有完全擺脫王朔的影響,並以他個人的才情,通過影視媒介為那種文字的詼諧意識,尋找到更為寬泛而有效的載體,兩者交融默契,相得益彰,終於使他在大陸低迷的影壇殺出一條馮氏之路,並且載譽而歸。其間,無可回避的是徐帆這朵“鮮花”自然為甘當“牛糞”的馮導帶來了勃勃的生機和自信。
這裏順帶提一筆,在探討“資產階級情調”這個概念時,“鮮花”有著現實而獨到的詮釋:“又有資產,又有情調,有什麽不好?”乍一聽上去似乎挺有道理。
前幾年,當中國導演第五代最為風光而第六代新星冉冉升起的時候,馮導的定位好像被人們無意之間遺忘在夾縫裏了。作為不甘示弱的同行,心裏肯定是不那麽熨帖的:“大家都往宮殿裏擠,我要在宮殿邊上蓋一座房子-------。”當輿論把他的電影定型為商業片的時候,那種不快活的感覺潛移默化的發生著質的變化;“當我的創作力枯竭的時候,我也許會去考慮拍藝術電影。”這些出自馮導的話,顯然是有一定針對性的。
電影“英雄”麵世之後,麵對媒體,馮小剛毫不留情的指出:“英雄是一部沒有張力,沒有內涵的電影。”而對方的表示是由張偉平出麵,踏踏實實地回敬了他一個“有病”的身份。與此同時馮小剛早已展開了他蓄謀已久的計劃,其行動步驟便是利用一係列賀歲片奠定自己的觀眾基礎,在影片內外的冷笑聲中,逐漸顯示出了他半掩半露的內涵和殺機;“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而這項計劃的高潮終將以推出千裏流民圖《溫故一九四二》而向人們證明,他不是一個純粹意義上的商業電影導演,他的“房子”是足夠可以和“宮殿”媲美的。
基於《手機》的一片社會效應,美國《商業周刊》將馮小剛選為年度亞洲之星,周刊寫道:“沒有人能像馮小剛那樣抓住中國的時代脈搏,六年來他拍了一係列諷刺現代中國的物質社會的賣座喜劇片……。” 曾經有大學生問馮導:你會不會嚐試執導春節晚會甚至奧運會晚會?馮導回答:一個人能把一件事做好已非常不容易了,我的電影本就拍得不怎麽樣,離“好”還差得遠,那些事還是讓擅長做的人去幹吧。就像輸血,血型得對,血型不對還硬輸,那是害人誤己。
2000年的春節,劉震雲把一件新世紀的禮物交給了馮小剛。 劉對馮說:關於《溫故一九四二》的事情,我們可以開始上路了。他們喝光家中冰箱裏的所有啤酒,仍然意猶未盡。
馮小剛回憶:“我問他:為什麽決定把這個禮物給我?在別人看來,我可能不是拍攝這樣一部影片的最佳人選。他對我說:我們的確有幾個優秀的前鋒,但他們已經衝到了底線,要想進球,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球傳給正從中場起動的隊員,我看到馮老師恰在此時從中路插上,球就傳給你吧。”
《溫故一九四二》劇本的情節涉及三千萬饑寒交迫的河南災民,以及在西出潼關的流亡途中凍餓而死的三百萬冤魂,其情景與當前的“盛世”形成極度的反差和衝突,其視野將囊括上至操縱世界格局變化的風雲人物;下至餓得奄奄一息,倒在路邊等著被野狗吃掉的一個又一個災民。我們將要看到的主角既不是命不如紙的災民,也不是他們的統治者。主角隻有一個,那就是民族。
不難想象,作為美工出身的馮小剛,那些刻骨銘心的曆史畫麵早已在腦海中被他鎖定在分鏡頭裏,並做足準備,要用它們外在的效果和內在的意義去震撼當今“盛世”裏每個觀眾的心靈。
當他們做深入采訪的途中,途經過河南鞏義的一個村莊,看到一座教堂,停車走進去的時候,遇到一位年過90的老太太,名叫劉和平。老人在回憶中所敘述的情景,若用詞匯來形容顯然是太蒼白無力了。劉和平曾親眼目睹災民;因為絕望,一扁擔下去將自己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活活拍死。在逃荒的路上,她的同鄉餓得實在沒有勁了,昏倒在路邊,忽然感到一陣劇痛,睜開眼,嚇了一跳,發現另一災民正在用鐮刀在自己的屁股蛋子上割下一塊肉。同鄉忙喊:我還中!別吃我!割肉的災民卻說:你不中了,救救我吧-------。
在回憶和敘述中,劉和平老人表情漠然;餓死的人太多了。後來她被一座教堂收留,神父讓她把手放在聖經上,神父說一句她學一句。
“主啊,你擦擦我的眼睛,讓我不要再流淚。”
她跟著重複了神父的話。
直到今天,劉和平再也沒有流過淚。 采訪的人問她:天堂是什麽樣子?
她說:“玉石門麵黃金街,喝口涼水都不餓。”(----- 你們聽到餓字的回音了嗎?)
當時劉震雲經過兩年的不斷修改,完成了劇本的初步創作。凡是看過劇本的人,無不為之所震撼。但馮小剛仍不想急於求成,他還需要等待起航的最佳時機,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樣的一部影片如果處處都要妥協,即使拍出來也會失去它應有的意義。”為了充分的運籌和準備,厚積而勃發,當他的目光伸向《一九四二》之後,又縮了回去。
逝者如斯夫,其間“手機”“無賊”已經相繼問世了,我相信 “夜宴”之後“一九四二”在不久的未來將得以溫故。
我好像應該象馮導收點廣告費了。
差點忘了,在他們采訪那位90歲老太太結束時,老人用她幹啞的嗓音唱了一首歌,就把歌詞放在這做結尾吧:
“生命的河,
喜悅的河,
緩緩流進我的心窩,
我要唱一首歌,
一首天上的歌,
天上的烏雲,
心裏的憂傷,
全都灑落-----”
水渺渺
忽聞曲飛江上
漣漪
一葉歸帆
掛一部故國的春曉
≠paleink
歡迎指導員遠航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