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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雄心、恐懼和金錢:矽穀的AI爭奪之戰是如何被點燃的 文章來源: 紐約時報 於 2023-12-07 23:33:43 -

(2023-12-08 14:28:48) 下一個

舊金山——2015年7月,埃隆·馬斯克慶祝了自己44歲生日,他的妻子在加州一個酒莊度假村裏為其舉辦了一場持續三天的派對。受邀的都是家人和朋友,這個位於納帕穀的高檔酒店由許多木屋客房組成,孩子們在裏麵奔跑嬉戲。

 
 

當時距離Twitter成為X以及特斯拉盈利還有數年時間,距離馬斯克和妻子塔魯拉·萊利結束他們的第二次婚姻還有一年的時間。派對嘉賓拉裏·佩奇當時仍是穀歌的首席執行官。而就在幾年前,人工智能才剛剛進入公眾視野,曾被用於在YouTube上識別貓,準確率為16%。

第一天晚飯後,馬斯克和佩奇在泳池邊的火堆旁坐了下來,深入探討起人工智能這個話題。這兩位億萬富翁已經是十多年的朋友了。

但在那個晴朗的夜晚,談話的氣氛很快變得激烈起來,人工智能最終是促進人類進步還是毀滅人類,兩人在這個問題上產生了分歧。

隨著深夜寒意漸起,討論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熱絡,30多名參加派對的人聚攏在一旁聽他們談話。十多年來,佩奇的聲帶一直受到一種不尋常的疾病困擾,他低聲描述了自己對數字烏托邦的願景。他說,人類最終將與人工智能機器融合。總有一天,將會出現多種智能爭奪資源的情景,強者生存。

如果出現了這種情況,馬斯克說,我們就完蛋了。機器將毀滅人類。

帶著一絲沮喪,佩奇堅稱他的烏托邦是值得去爭取的。最後,他稱馬斯克為“物種主義者”,是那種偏袒人類而不是未來數字生命形式的人。

馬斯克後來說,那句中傷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八年後再來看,兩人當時的爭論似乎頗有預見性。人工智能究竟是提升還是毀滅世界——或者至少造成嚴重破壞,這個問題在矽穀的創始人、聊天機器人用戶、學者、立法者和監管機構之間引發了一場持續不斷的辯論,它涉及究竟應該對人工智能技術進行管控,還是任其自由發展。

這場辯論讓一些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相互對立:馬斯克、佩奇、“元宇宙”平台公司的馬克·紮克伯格、科技投資者彼得·蒂爾、微軟的薩蒂亞·納德拉,以及OpenAI的薩姆·奧爾特曼。所有人都在為分得一杯羹和塑造它的權力而戰。

 
 

這場爭論的核心是一個令人費解的悖論。那些說自己最擔心人工智能的人,也恰恰是最積極推動它的發展並從中獲利者。他們認為他們的宏偉構想是正當的,理由是基於一種堅定的信念:隻有他們才能阻止人工智能危害地球。

那個夏天的派對結束後不久,馬斯克和佩奇就不再來往了。幾周後,在加州門洛帕克瑰麗酒店的一個包間裏,馬斯克與當時正在經營一家科技孵化器的奧爾特曼以及幾位研究人員共進晚餐。

那次晚宴促成了當年晚些時候一家名為OpenAI的初創公司的成立。在馬斯克和其他投資方數億美元的支持下,該實驗室承諾保護世界免受佩奇那種願景的影響。

憑借ChatGPT聊天機器人,OpenAI從根本上改變了科技行業,並向世界展示了人工智能的風險和潛力。據兩名熟悉OpenAI最新一輪融資情況的人士透露,該公司的估值超過800億美元,不過馬斯克和奧爾特曼的合作沒能持續下去。兩人此後也不再來往。

“有分歧、不信任和自負的原因,”奧爾特曼說。“人們越是朝著相同的方向前進,分歧就越大。在宗教團體和教派中也是如此。最親近的人之間往往吵得越凶。”

上個月,這種內訌出現在了OpenAI的董事會上。起來造反的董事會成員試圖逼走奧爾特曼,因為他們認為,自己無法再相信他能打造出造福人類的人工智能。在充滿混亂的五天時間裏,OpenAI看起來似乎難以為繼了,直到董事會在大投資者以及威脅要跟隨奧爾特曼離職的員工施加的壓力下,才最終做出了讓步。

OpenAI內部的鬧劇讓世人第一次看到了那些將決定人工智能未來的人之間的激烈爭鬥。

但在OpenAI幾近崩潰的數年前,矽穀曾發生過一次鮮為人知的激烈競爭,爭奪這項目前正在迅速重塑世界的技術的控製權。《紐約時報》采訪了80多位高管、科學家和企業家,其中包括2015年參加馬斯克生日派對的兩個人,講述了這個關於雄心、恐懼和金錢的故事。

DeepMind的誕生

 
 

在納帕穀派對的五年前,以及YouTube上貓取得突破兩年前,34歲的神經科學家德米斯·哈薩比斯走進一場在蒂爾的舊金山宅邸舉行的雞尾酒會,他立刻意識到機會來了。蒂爾的客廳裏擺著一個國際象棋棋盤。哈薩比斯曾經是國際象棋世界14歲以下組第二名。

“我為那次會麵準備了一年時間,”哈薩比斯說。“我想這會是我獨有的敲門磚:我知道他喜歡下國際象棋。”

2010年,哈薩比斯和兩位同住在英國的同事正在尋找資金,開始創建通用人工智能,也就是一種可以做大腦能做的任何事情的機器。當時,很少有人對人工智能感興趣。

不過,一些科學家和思想家已經開始關注人工智能的風險。包括這三名來自英國的年輕人在內,許多人都與互聯網哲學家、自學成才的人工智能研究者埃利澤·尤德科夫斯基保持著聯係。尤德科夫斯基是一群自稱為理性主義者的領袖,這些人後來稱自己為有效利他主義者。

因為對Facebook的早期投資以及在PayPal早期與馬斯克的合作,蒂爾變得非常富有。他對“奇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奇點是科幻小說中的一個比喻,用來描述智能技術不再受人類控製的那一刻。

尤德科夫斯基用來自蒂爾的資金擴大了自己的人工智能實驗室,並創辦了一個以“奇點”為主題的年度會議。多年前,哈薩比斯的兩名同事之一曾與尤德科斯基見過麵,尤德科斯基為他們三人安排了在會上發言的機會,確保他們會被邀請參加蒂爾的聚會。

尤德科夫斯基將哈薩比斯介紹給了蒂爾。

蒂爾被迷住了,第二天就邀請他們三人再次來到家中。這三人介紹了他們的計劃,不久,蒂爾和他的風險投資公司就同意為他們的初創公司投資140萬英鎊(約合225萬美元)。蒂爾是他們的第一位主要投資人。

他們給公司起名DeepMind,寓意與人工智能係統通過分析大量數據學習技能的所謂“深度學習”、神經科學,以及科幻小說《銀河係漫遊指南》中的“深思”超級計算機有關。到2010年秋,他們開始建造自己的夢想機器。他們真心誠意地認為,因為自己懂得其中的風險,所以唯有他們可以保護世界。

“我不認為這是一個矛盾的立場,”DeepMind的三名創始人之一穆斯塔法·蘇萊曼說。“這些技術將帶來巨大的好處。目標不是排除它們或暫停它們的發展,而是減少不利因素。”

獲得了蒂爾的支持後,哈薩比斯開始努力進入馬斯克的軌道。大約兩年後,兩人在蒂爾的投資基金組織的一個會上見了麵,該基金也曾投資馬斯克的SpaceX公司。哈薩比斯獲得了參觀SpaceX總部的機會。之後,兩人在公司食堂一起吃了午飯,並進行了交談。

馬斯克解釋說,他的計劃是殖民火星,以逃避地球上人口過剩的問題和其他危險。哈薩比斯答道,這個計劃可行,隻要具有超級智能的機器不跟到火星上來摧毀人類。

馬斯克無言以對。他還沒有考慮過這種不尋常的危險。不久,馬斯克加入了蒂爾的行列,開始給DeepMind投資。

資金充裕的DeepMind雇來了專門從事神經網絡研究的人。神經網絡是一種模仿人腦過程的複雜算法,本質上是一個在大量數字數據中識別模式的巨大數學係統,識別一個模式有時需要幾天、幾周甚至幾個月。最早的神經網絡是20世紀50年代研究出來的,可用於學習自行處理任務。例如,在分析了寫在數百個信封上的潦草姓名和地址後,神經網絡能識別手寫的文件。

DeepMind進一步發展了這個概念。公司為了展示神經網絡能做什麽,造了一個能學習玩經典遊戲“雅達利”的係統。

這引起了矽穀另一家巨頭穀歌的注意,尤其是佩奇。

人才拍賣會

2012年秋,加拿大多倫多大學64歲的教授傑弗裏·辛頓和兩名研究生一起,發表了一篇研究論文,展示了人工智能的能力。他們訓練了一個用於識別常見物體的神經網絡,比如花、狗和汽車。

辛頓和他的學生們研製出來的技術的準確性使科學家們驚奇。他們的工作尤其引起了人工智能研究者餘凱的注意。餘凱最近已開始為中國互聯網巨頭百度工作,他曾在一次學術會議上見過辛頓。按照三名知情人士的說法,百度提出為辛頓和他的學生們提供1200萬美元,邀請他們加入這家北京的公司。

辛頓拒絕了百度的邀請,但這筆錢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們原來不知道我們值多少錢,”辛頓說。他谘詢了與公司收購有關的律師和專家,拿出了一個方案:“我們要組織一場拍賣,把自己賣出去。”這場拍賣發生在赫拉斯太浩湖度假娛樂場酒店舉行的人工智能年會期間。

穀歌出了價。微軟也出了價。DeepMind很快就退出了。行業巨頭們將競價提高到了2000萬美元,接著又提高到2500萬美元。競價超過3000萬美元時,微軟退了出來,但在競價達到3700萬美元時再次參加競拍。

後來,微軟第二次退出。隻剩下百度和穀歌,它們把競價推到了4200萬美元、4300萬美元。競價達到4400萬美元時,辛頓和他的學生們終於停止了拍賣。雖然競價仍在上升,但他們想為穀歌工作。而且,這個價錢已經令人難以置信了。

這是一個確定無疑的跡象,表明財力雄厚的公司有決心收買最有才華的人工智能研究者。這一點沒有逃過DeepMind的哈薩比斯的注意。他曾一直對員工們說,DeepMind會保持其獨立公司的地位。他相信,那是確保公司技術不變得危險的最好辦法。

但隨著大科技公司加入到人才競賽中來,哈薩比斯做出了決定,他別無選擇:把實驗室賣掉的時候到了。

據三名知情人士,到2012年底時,穀歌和Facebook都在考慮收購這家位於倫敦的實驗室。哈薩比斯和實驗室的聯合創始人堅持有兩個條件:任何DeepMind技術都不能用於軍事目的,其通用人工智能技術必須由一個獨立的技術和倫理委員會監督。

穀歌出價6.5億美元。Facebook的紮克伯格向DeepMind的創始人們出了更高的價,但他不同意那兩個條件。 DeepMind選擇了穀歌。

消失的倫理委員會

馬斯克投資DeepMind時打破了自己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他不投資任何不由他本人運行的公司。他在生日派對上與佩奇發生口角的事兒過去了還不到一個月,他與這名同是億萬富翁的前朋友再次麵對麵坐下來時,他投資DeepMind決定的不利方麵已顯而易見。

那是在DeepMind倫理委員會於2015年8月14日召開第一次會議的時候。該委員會是在這家初創公司創始人的堅持下成立的,目的是確保他們的技術賣出後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據三名了解會議情況的人,委員會成員在馬斯克SpaceX辦公室外的一間會議室召集了這次會議。

但那也是馬斯克的控製結束的地方。穀歌把DeepMind買下來時收購了整個公司。馬斯克出局了。

三名現在牢牢控製著DeepMind的穀歌高管都在會上:佩奇,穀歌聯合創始人、特斯拉投資者謝爾蓋·布林,以及穀歌董事長埃裏克·施密特。其他與會者包括PayPal創始人之一裏德·霍夫曼,還有研究“與人類存在相關風險”的澳大利亞哲學家托比·奧德。

DeepMind的創始人們在會上匯報了他們正在推進的工作,但他們意識到這項技術會帶來嚴重的風險。

八個月後,DeepMind取得了震驚人工智能界和全世界的重大進展。一台名為AlphaGo的DeepMind機器擊敗了世界上最好的圍棋手之一。全球有2億人觀看了那場在互聯網上直播的比賽。大多數研究人員之前認為,人工智能把圍棋學到這種水平還需要十年時間。

分道揚鑣

馬斯克深信佩奇對人工智能的樂觀看法完全錯誤,並對失去DeepMind感到憤怒,他決定成立自己的實驗室。

2015年底,OpenAI成立了。

據四名知情人士,2017年底,馬斯克策劃了一個從奧爾特曼和其他創始人手中奪走OpenAI控製權的計劃,他想把這個實驗室變成能與特斯拉聯手的商業實體,讓其靠汽車公司正在研發的超級計算機運行。

遭到奧爾特曼和其他人的反對後,馬斯克表示退出實驗室,並說他將集中精力在特斯拉搞自己的人工智能係統。2018年2月,馬斯克在這家初創公司用一個卡車工廠改造的辦公樓的頂層向OpenAI員工們宣布他將離開,三名參加了那次會議的人說。

OpenAI突然急需得到新資金。奧爾特曼在飛往太陽穀參加一個會議時遇到了微軟首席執行官薩蒂亞·納德拉。合作看來是自然的事情。雙方在2019年達成協議。

奧爾特曼和OpenAI在原來的非營利框架下成立了一家營利性公司,他們得到了10億美元的新資本,微軟則有了一個新方法來將人工智能納入其龐大的雲計算服務。

揭曉

OpenAI從微軟獲得了又一筆20億美元的資金後,奧爾特曼和另一名高管格雷格·布羅克曼在比爾·蓋茨位於西雅圖市外華盛頓湖畔的豪宅裏拜訪了後者。

蓋茨在吃晚飯時對他們說,他對大型語言模型的有效性持懷疑態度。他說,他會繼續持懷疑態度,直到該技術能完成需要批判性思維的任務,例如做生物學大學先修試題時得到及格的成績。

五個月後,2022年8月24日那天,奧爾特曼和布羅克曼再次來到蓋茨家,還帶來了名叫切爾西·沃斯的OpenAI研究員。 沃斯高中時獲得過國際生物學奧林匹克競賽獎牌。

在蓋茨客廳外的一個巨大數字顯示屏上,OpenAI工作人員向他演示了一項名為GPT-4的技術。

布羅克曼把一份高等生物學選擇題試卷提交給係統,由沃斯給機器的答案打分。

總共有60個試題。GPT-4隻答錯了一個。

坐在椅子上的蓋茨挺直了身子,睜大了眼睛。研究人員1980年給他演示圖形用戶界麵時,他有過類似的反應。圖形用戶界麵是當代個人計算機的基礎,蓋茨認為GPT具有那種革命性。

到2022年10月時,微軟已在其在線服務,包括必應搜索引擎中添加了GPT技術。兩個月後,OpenAI發布了ChatGPT聊天機器人,有1億人現在每周使用它。

OpenAI擊敗了Anthropic公司的有效利他主義者。雖然穀歌的佩奇樂觀派們急忙發布了自己的聊天機器人Bard,但人們普遍認為他們在與OpenAI的競爭中失利。ChatGPT發布了三個月後,穀歌股價下跌了11%。馬斯克做的東西還沒有蹤影。

但這隻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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