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豆的賭城遊記,也勾起了我關於賭城的回憶。
二十年前的時候,在紐約大都會,留學或打工,是大多數來自中國大陸的新移民的生存狀態。對他們來說,位於新澤西的大西洋賭城,是一個便宜又高檔的休閑好去處。每天,都有從華埠出發,去不同賭場的巴士發財團,團費大約20塊的樣子,到了那邊,賭場還給每個乘客返還25塊。據說,一些閑著無事的老人,把它當成一種賺錢手段,隔三差五往那裏跑。
我老公先我半年到紐約,為了省錢,他舍不得住公寓,在當時的勞工區,皇後區的Elmhurst分租了一間房。和他同住的,有學生,也有在衣廠和餐館打工的。除了乘地鐵可以去的紐約景點,他玩過的唯一一個地方,是大西洋賭城。聽他說,他玩了老虎機,贏了輸,輸了贏,直到把賭場給的25塊錢都輸光。那時,我剛到美國,心裏直埋怨他,為何不見好就收呢。老公還說,他那幾個打工的室友告訴他,他們的老板反複告誡他們:吃,喝,嫖,賭這四項,唯有最後一項不能碰。在華埠,上至老板,下至打工仔,被賭博害得家破人亡的數不勝數。
我到紐約不久,老公一個同學來美國短期學習,借道來紐約玩。我還沒去過賭場,正好和他結伴一起去。我倆坐在發財巴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坐在前排的一個老伯,不時回過頭來接個話。他說,你們是第一次來賭場吧,記住了,千萬不要賭。我問,有那麽嚴重嗎?他說,你不能想象的,多少人輸得連褲子都沒了。
巴士到了,賭場的回扣也發了,下車的時候,老伯讓我們跟著他走。我們跟他進了賭場,隨著他在裏麵穿來穿去,最後,他推開了一扇大門,門外是原木鋪就的步道和藍色的大海。見我們有些疑惑,他說,年輕人,把錢收好了。到海灘上去走走,看看風景,找地方吃頓飯,下午就回家吧。我們倆懵懵懂懂地走出大門,卻不見老伯跟上來,回頭看,他已經沒了蹤影。
雖然比不上維加斯的紙醉金迷,大西洋賭城也有它的美。海灘上鋪著長長的原木色的步道,一邊是宏偉高聳的,形態各異的賭場建築,一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我們找了一家非常便宜的自助餐,吃過飯後,還是回賭場體驗了一把。結局一樣,輸了贏,贏了輸,25塊錢夠玩一陣。傍晚的時候,我們按時間返回巴士。要發車了,前排老伯的座位還是空的。我提醒導遊,還有人沒回來呢。他座位邊上那個人說,不用等了,他賭錢今晚不回來了。我吃驚,他可是一直教導我們不要賭博的。那人笑著說,因為他愛賭,更知道賭博有多害人。
第二年,我申請媽媽來美國探親,也帶她去了大西洋賭城。在對新事物有好奇心這一點上,我挺佩服我媽媽的。她饒有興致地玩老虎機,輸了不著急,贏了也不收手。印象中,那25塊錢讓她玩了許久,最後還有點小賺,媽媽用那些錢在賭城的禮品店買了枚戒指。我回國的時候,媽媽喜歡給我看她收藏的寶貝,她總是開心地提醒我:記得嗎,這是我在大西洋賭城買的,雖然不是真的,但是真的很漂亮。
又過了一年,公公婆婆也來和我們小住。幾乎同時間,老公推薦的,他在國內做項目時的幫手Eric,終於拿到H1簽證。Eric從中國過來不久,我鼓動他去賭城玩,順便帶上我公婆。晚上回來的時候,Eric興奮得不行,他玩老虎機的時候,贏了五百塊錢。後來,Eric告訴我,那五百塊錢是他的及時雨。Eric是拿到碩士學位直接出國的,他家裏不富裕,還是幫他換了一些美元。可是,他卻將大部分錢留給了當時的女朋友。來到這邊,工資還沒發,房租卻不能不繳,正發愁呢。
下麵的故事和維加斯有關了。搬到加州的頭幾年,專門去過,順便路過,還陪過親友,去了維加斯許多次。我們偶爾花錢看演出,但是大多數時候,是看風格迥異的酒店建築,還有Strip上的免費表演。我依然想重溫在大西洋賭城時,老虎機帶給我的快樂。但是,幾次下來,發現維加斯的體驗完全不同。20塊錢的預算,幾分鍾就被它吞沒了,再也體會不到輸了贏,贏了再輸的樂趣。我斷定,維加斯的賭場,特意將老虎機的獲獎概率設得很低。聽說,越是高檔的酒店,這個概率就越低。反正,我不再有興趣玩了。
後來,經常在一月份,去維加斯參加消費者電子大展,就是著名的CES。記得2010年的時候,住在Circus Circus。這個酒店當時在Strip上比較遠端的位置,晚上走路回去的時候,兩邊都是蓋了一半的爛尾樓,黑洞洞的。當時想,不知什麽時候這些爛攤子才會有人接手,現在,怕是早已身價百倍了。今年的CES剛結束,據說以無人駕駛汽車和人工智能為主旋律。前兩天還和同事說,好多年沒去了,該回去看看了。
最後,講一個小故事。第一次去CES,在LA機場Boarding的時候,空乘問我要不要坐緊急出口處的位置,那一排中間的位置空著。我說,我不知道怎麽開緊急門,坐在兩邊的男士都用眼神鼓勵我,讓我不用擔心。CES期間,酒店飛機都滿員。可以理解,他們當然希望我這樣小身量的人坐在中間,他們可以舒服一點。
我的鄰座是一個老者,他也是去CES,順便去看看在維加斯生活的女兒。他提議,下飛機後我們可以同乘一輛出租車去展會。我同意,雖然是公差,我也不喜歡浪費。他說,晚上已經在巴黎酒店的法國餐廳訂了位置,和女兒共進晚餐,如果我願意去的話,他覺得很榮幸,他也想讓女兒認識我。我這人一向大大咧咧,覺得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下午展會結束回到酒店,接到同事電話,約我一起出去吃飯。在同事關係之上,我和他也算是可以相互開玩笑的朋友。我說,去不了,一個飛機上認識的人請我吃飯。他說,你覺得這樣合適嗎?我說,有什麽不合適,在公共場合,人家一個老先生,還有女兒在身邊。他說,你應該問問你先生,看他是不是同意你去。什麽大不了的事,還要問問我先生,不去就不去唄。我不想再囉嗦,和老先生打電話,借口說臨時要和供貨商開會,非常抱歉。
我和同事去了凱撒皇宮的自助餐。九月豆說,凱撒宮的自助餐是拉斯維加斯排名第一的。可是,我的那一頓,卻是我吃過的賭城質量最差的自助餐,阿拉斯加蟹腿和我的食指一樣粗細,味道還不新鮮,有些蝦的泥腸也沒有清。或許,凱撒宮有不止一家自助餐吧。或者,我吃過的那家已經被優勝劣汰了。
我也看到豆豆和燕麥禾兒在聊巴黎酒店的法國餐廳,哪一個菜做得驚豔。好後悔呀,本來,我是有機會去大吃一頓的,都怪我那個同事。罷了罷了,計劃一下,什麽時候再去一趟。這次,自己請自己,看誰還敢攔著我。
一個經常一起去滑雪的朋友讀了我的滑雪流水賬,她微信我說,我應該寫寫我們這些年的變化。我們的孩子漸漸長大了,我們的物質條件越來越好了,我們的心態也越來越平和快樂了,可不是嗎,那時侯出去玩,一塊錢都想掰開花,就差沒有自帶幹糧了。現在,我們有能力選擇自己中意的酒店,看自己喜歡的演出,品嚐有名的餐館。不過,還是要記住老伯的教誨:不要賭。
(照片來自網絡)
聽你這麽一說,我覺得每個買彩票的小組都有同樣的夢,我們同事也憧憬著中獎辭職的那一天:-)
就是因為看到你說的那家餐館,讓我想起了那個故事,真真是後悔啊。
《When Breath Becomes Air》的作者Paul Kalanithi不停地問自己,What makes life worth living?我沒有他那麽執著,但是也有同樣的困惑。我有很多朋友是基督徒,我也試圖從中尋找答案,但是我無法說服自己。我想,你也是有相似思考的人,因而容易讀到我的情感,,焦慮還有期待。
我們出生在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成長經曆,但是人性中共同的東西,讓我們的心並不遙遠。
我的朋友Eric和你一樣的,據我公婆說,音樂響了,也是旁邊玩的人告訴他的。可見我們背景差不多,反應也差不多。
不用那麽如臨大敵,小小玩一下不會上癮的:-)
我們這的山不夠高,昨天看時,沒有白色,倒是由黃變綠了。今天沒有出門。
我這人比較悲觀。我從不相信好運的小概率會降臨在我身上,但老是擔心倒黴的小概率會找到我。那篇等待靴子落地,就是典型的我。
公司裏一幫同事湊錢買Lottery,我也跟著湊熱鬧,但從來不期望。後來發現每年放進去不少錢,又不好意思退出來。
“……如果輸了就翻倍押,這樣一旦贏了就都賺回來了……一路押上去,5,10,20,40,80,……”
隻要你有錢繼續賭下去,確實如此。但是當你終於贏了那一次的時候,你算算贏了多少?5塊錢!拿那麽多錢冒險隻為了5塊錢?
你知道,迪,你的文章越寫越好的原因是什麽嗎?在我看來,是你越寫越有激情,而不是敷衍的記錄,是你越寫越在更深刻地思考和反思,而不是停留在表麵地為了寫字而寫字!我或許沒有過象你一樣的經曆,但是我可以讀懂你文章裏所有的情感,對過去的珍惜,對未來那不滅的心火的期待。。。謝謝你的分享!
你家也是夠黑色幽默的,你贏四百,另一個輸四百,的確是羊毛出在了羊身上。
這個周末享受單身生活,早上被朋友拉去聽講座,去的時候大雨傾盆,回來的時候正好雨過天晴,視野開闊,真的很漂亮。
你和老公玩的那個,我老公也試過類似的。我們去康州賭場,拿到一些籌碼。我老公拿著我們倆的籌碼,看了一陣,然後加入。不過我不記得他有沒有拿點回來。
紐約去康州賭場路上時間太長,有時為了聽好的演唱會不得不去~~
小賭怡情,我不管去康州賭場,還是拉斯維加斯賭場,小玩玩而已(玩老虎機)
你獲獎了,有空到圓宅領去。;)
迪兒的文章樸實無華,讀來倍感親切。
— 多倫多也有這些專門拉華人老人去尼亞加拉賭場的大巴, 免費, 也發賭資, 很多華人老人像上班一樣天天去。
迪兒的文寫得真好,看得我很親切,也喚起了我的一些回憶,我第一次去是94年剛來美國時老爸出差來美國,我們一起去了那裏,後來是哥哥和同事在那裏開會,我們又飛過去一次,再後來有女兒了去了幾次,做過幾次帖。Vegas 吃的,住的都比較熟,但是紐約的大西洋城我還沒去過呢,領導原來去過。
我原來做的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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