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50)
2019 (55)
我的家鄉西安是座移民城市,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可以暢行無阻,我們這些大院子弟也就沒有了學方言的壓力。多數情況下,我自認為聽西安話沒問題,說也還湊湊和和。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我嫁給了一個西安人,去了他家才發現我不懂真正的西安話。我公公在吃飯的時候問我:鹽甜不甜。我沒聽過這種說法,但還是悟出他是在問我夠不夠鹹。
我弟弟的經曆就比較狼狽了。他出差時順路去大學同學家,人家待他如貴客,專門用陝西有名的羊肉泡饃款待他。老爺子問他甜不甜,我弟弟心生疑惑,但覺得為了表示感謝回答“甜“一定沒有錯。老人給他碗裏加了一把鹽。過一會老爺子又問我弟弟甜不甜,弟弟又是感激地說”甜“。第二把鹽加進去我弟弟才明白了”甜”的含義,硬著頭皮吃完了那碗超鹹的羊肉泡饃。弟弟回家和我們學舌,笑痛了爸爸媽媽的肚子。我則感謝我的公公很開恩地在甜不甜前加了一個“鹽”字,不然我也掉坑裏去了。
在中文裏,同樣的字,不同的念法,會有不同的意義,鬧笑話的時候也不少見。爸爸是個讀書人,我們小時候要求我們讀了不少他認為有益的書。記得一次弟弟讀《聊齋》,他大聲念到:白翁,長指甲。我聽著覺得奇怪,要過來書一看,上麵寫著:白翁,長子甲。太好玩了,本意是:姓白的老頭的大兒子名叫甲,我弟弟把它變成了:姓白的老頭的指甲長了。
幾年前,兒子還在中文學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每星期的作業必要拖到周五晚上。那晚幫兒子造句時,他前麵已經造好的一個句子卻把我笑噴了。老師要求用“隻好”造句,我兒子造的是“我有一隻好手”。太有想象力了,我連糾正他的念頭都沒有了。
多年前公公來美國探親和我們住在一起,小孫子的衣食住行是他最上心的事情。兒子感冒發燒幾天沒有好轉,我隻好帶他去看醫生。回來公公問我醫生怎麽說,給了什麽藥。我告訴他醫生說兒子是病毒感冒,多休息不用吃藥。公公煞有介事地問我是不是因為兒子玩電腦玩多了,所以得了感冒。這下輪到我問為什麽了,他說你們老說電腦有病毒,是不是電腦的病毒傳給我孫子呢?我公公的邏輯有錯嗎?
我兒子小時候喜歡吃我買給老人的魚油。我為了阻止他吃就嚇唬他,我說魚油是給老人吃的,小孩子吃了血管會變得太薄的。他問我要多大年齡才能吃,我說要到60歲。三歲的他軲轆著眼睛想了一會,然後很認真地說,我60歲的時候你94歲,你還能開車幫我買魚油嗎?我現在還會拿這事和他開玩笑,要他務必等我給他買魚油。
女兒小時候我很認真地教她背過唐詩,來美國後就漸漸放棄了。兒子兩歲到三歲間在我父母家待了一年,我爸爸擔負起教他唐詩的重任。兒子三歲回到美國,女兒看他朗朗上口地背誦唐詩也躍躍欲試,說她記得有一首“冒紫煙”的詩。兒子奶聲奶氣的糾正說 :那是“日照香爐生紫煙”。我突然品到的中國詩詞的韻味,“冒紫煙”和“生紫煙”表達同樣的含義,雅俗卻是天地之別。
最後說一個我家保姆說英語的故事。兒子小時候我們在紐約生活,雇了通勤保姆專門照顧年幼的兒子。有一個保姆我們稱她為張阿姨,每天她來我們家需要坐Bus然後換地鐵。比較麻煩的是Bus有快車慢車之分,隻有慢車才在她家那一站停。張阿姨幾乎一句英語都不會說,我問她怎麽確定來的Bus是不是慢車。她說“可樂“倒著念就是”樂可“ ”Local“,她這麽一問司機,就知道是不是慢車了。
山裏的陝西話最難懂。就是土生土長的西安人去了,也最多聽懂一半。我要是在西安讀大學,是不是好朋友多一倍,像姐姐一樣。畢竟都是西安人。
我爺爺是西安人。記得他說"我"是發"呃"的音。懷念爺爺,想去西安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