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讀詩書 開卷有益
2015年已轉身離去,拖著長長的背影。
唐代詩人劉希夷在他的名作《代悲白頭翁》中感慨過,“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我到最近才讀懂了“人不同”的另一層含意:不同的心境和意境。
歲月一天天流逝,人一天天變老。衣食越無憂,心卻越浮躁。我曾把它歸因於從小受到的出人頭地不甘平庸的教育,也反省過急躁較真的性格。但不論如何,都要麵對才是。就像季羨林說的,“人終究要解決人和自己內心的關係”。
於是兩年前轉向四書五經,佛教道家,尋求良方。
孔孟修身養性的入世之學字字珠璣,但似乎和後來的程朱理學本質相似:主張“存天理滅人欲”,與自由平等相悖,難怪被多數帝王推崇為國教。佛學博大平和,佛經卻深奧難懂,讓我隻見樹木不見森林,自覺緣分未到。老莊看破紅塵的出世心,生得淡然從容,甚合我意,卻有點被後人弄成了玄學,沒有方法論渡我到彼岸。
好在《大學》裏指明了出路--格物致知!當然我不是要學王陽明去格竹子。
理學和心學都主張格物致知,但理學格的是萬物,心學格的是內心。古時出行不易,物質匱乏,格萬物還貌似有點可行性,但如果朱老夫子穿越到今天,看到遍地新事物和自稱的大師們,猜他該是格格不入才對。王陽明那時候,知識分子麵對的誘惑少多了,無非做官求功名,頂多是象他一樣想當聖人。可現在,這麽說吧,他要是熔斷後蘇醒過來,用不了幾分鍾,他就會再次熔斷過去的!
我的格物致知說起來挺簡單:既然無法親自去格萬物,就去讀格過物的人的作品,經曆或感受,然後用心體會,再格到自己心裏去。
其實,這法子不是我悟出來的。這世間的道理,大多都有主了。可就像吃梨子,得自己咀嚼再咽到自己肚子裏,才真成了自己的。
尼采有句名言,“上帝死了”! 這句話的解讀很多,我的理解是對文藝複興後,教會走下神壇的感慨。既然信仰蒸發了,人們不得不把各種東西填充進去,現代人似乎尤其用力。
當今的誘惑和幹擾無處不在。我以前也一直讀些書,可總是斷斷續續,無法專注。感覺靜下來比動起來難多了。2014年年底時,終於意識到是時候盡力遠離社交網絡,和電視娛樂了。有些東西,當我以為如獲致寶時,卻往往做了它的奴隸。
於是潛心與書為伴,2015年成了我的讀書年。越讀越如饑似渴,內心也意外地越讀越沉靜。
然後感覺心境也變了。虛名化作了薄霧輕煙,人也越來越寬容平和。自己一直渴望的這種狀態,想不到在讀書中悄悄來臨。
LD 因此建議我把感受寫下來。我開始猶豫了。既然過了“讀書太少,又愛思考,還很話嘮”的階段,也不再想秀什麽,我就得搞明白為什麽要寫。
在和侯孝賢對話時,賈璋柯說過, “個人生命的印記、經驗,把它講述出來就有力量”。這話挺打動人的。可他說的大概是電影。
春上春樹在他的《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麽》中談到,“對於創作者而言,其動機安安靜靜、確確實實地存在於自身內部,不應去外部尋求形式和標準”。他談的不隻是跑步,也是寫作。
中國古代聖賢說的更簡潔:情動於中。
我終於在情動時決定動筆。如果每個作者都會設想一個讀者(大意引自昆德拉)的話,我的讀者是我自己,我要寫的是讀書和我內心的關係,我和我內心的感悟。
想清楚了為什麽寫,我還要想明白怎麽寫。
前兩天看了廖一梅的 《像我這樣笨拙地生活》。說實話,她確實有才華,好多東西說的挺對的,但我總覺得有點變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流露出的那種近似居高臨下的說教方式,就象我曾對女兒那樣。我猜她多半是無意的,我一兩年前也是這樣說話。但如今我更喜歡平靜的文字,那種“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
我不想勸說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在各自修行,各安天命。所以,我知道我應該怎麽寫了:我隻需把自己想的東西,對我自己靜靜的敘述出來。我打算盡量引用讀過的書中的話(像我正在做的),不是自滿讀書多,而是知道忘性大。通過這種方式記錄下那些好書,也向它們的作者表達我的尊重和敬意。
現在,除了窗前一坐,咖啡一杯,好書一本,還要加上拙筆一支,任時光如素月白蓮般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