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是37年前的仲夏,老家的一場不大不小的內澇洪水剛退,我在同一個高中複讀一年再參加高考後在家裏忙著農活,當然也日夜盼著決定我前途和命運的那封千鈞之重的錄取通知書。
老家的村子不大,隻有二十來戶人家,一百多口人,在大隊是第二小的自然村。聽老人們說,我們村是很久很久以前,三兄弟從湖北遷徙而來。緊挨著村子的右前方是一口水塘,再過去就是一口長不到一華裏的長條形的湖,裏麵有泉眼,終年水不幹涸。我們村因湖得名,湖邊村。
我家坐落於村前正中,正對著出村的大路,前方一覽無餘,按照風俗習慣,在家大門前砌了一堵大約一米八高兩三米寬的石頭牆垛子,以擋住從外部正麵不期而來的邪衝。
南方的夏天又熱又悶,隔三岔五下雷陳雨又叫風暴雨,到這時就涼快些。那天也是陰著天,天空掛有一些烏雲,雨是頭天停了的。吃罷早飯,點著了一支偷偷買的八分錢一包的經濟牌香煙,向門外走去。轉過那個石頭牆垛子,遠遠望去有一個身影向我們村口快步走來。我不在意地一直往村外大路方向走,要去那邊的一塊水田幹活。再抬頭望去,那身影感覺有點熟悉,那不是我同桌同學陳麽?
他濃眉大眼,比我大兩歲,個子可比我高整整一個頭,這有當年我們畢業照為憑。那時我們高中畢業照相竟然是二人合坐一起照,農村高中沒錢啊。他前一年考取了兩年製的農校,畢業後當過鄰鄉的團委書記,鄉長,直至縣級市的某局局長,日子過得滋滋潤潤。每次我回國探親,都是由他和另外一位同學張羅附近同學敘舊聚餐。他父親還是我初中時的數學老師,所以回去時自然會去拜訪老師。那是後話。
那身影漸漸地清晰起來,見他高高地舉著右手,手上捏著紙樣的東西,不停地在空中揮舞。同時,他嘴裏不停地發出一個熟悉的聲音,隨著夏天潮濕的南風飄進了我的耳朵,隱隱聽見喊著我的小名:Ya Gao,這是你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我也快步向他走去,到跟前他遞給我那信封,沒有擁抱,沒有握手,接過信,展開讀,的確是自己選的那所學校錄取了。心裏無疑是激動萬分的,我想他也和我一樣,但不知道如何表達,隻是簡單的寒暄!接下來便是鄉村式的慶祝,記得村裏大多數人家都送來了一些農副產品,以雞蛋為主,六個八個十個,並著那些樸素的恭賀祝福的鄉語村話,一同給予了我的母親。我是多少年來村裏才出的一個大學生啊!也是當年本鄉高中唯一一個考上四年製大學的學生,盡管是複讀生。之後,便是家裏擺了兩桌酒席回謝鄉鄰。
時間過得就是這麽飛快,轉眼到如今已快四十年了,我們卻在異國他鄉為自己的下一代上大學祝福!
是為記。 12/9/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