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羅馬共和國曆史看現代政治體製

《地中海的輝煌——羅馬帝國的興衰》紀錄片，邀請了中國知名西方哲學與文化研究專家——趙林教授，作為文化交流大使深度走訪意大利。通過現場觀摩、實景體驗、學術對話等方式，帶領觀眾感受羅馬帝國的榮耀和意大利的地中海浪漫風情。

趙林教授讓我想起了我的的中學班主任，其知識淵博，口氣平緩，水平一點不亞於那些“discovery”裏麵的講解員，中國總算在這類紀錄片中找到了合適的人才，填補了空白。

羅馬的曆史，是西方文化的一個重要核心。我們中國人一講話，就會冒出很多成語，辯論時，也時不時提到很多典故，最常見的就是三國，漢初楚漢之爭，因為那些故事人人都知之甚詳。西方人則常常冒出和羅馬帝國有關的曆史典故，所以說不懂羅馬曆史就很難理解西方文化和西方人。

今天我的側重點不是講述羅馬曆史上那些驚心動魄，充滿著陰謀，愛情，傳奇的故事，雖然其精彩程度不亞於三國。我要講的是其政治製度的演變及其背後的社會經濟原因。所謂一切曆史都是現代史，羅馬的曆史夠長，幾乎經曆了一切人類可能經曆過的變故，研究其曆史的演化，可以加深對現代政治的理解。

羅馬的政治製度，經曆了王國，共和國和帝國三個階段。共和國製度是羅馬原創的發明，羅馬發展的最輝煌時代也處於共和國時代，其遺產一直遺留至今，現代大多數的國家都自稱共和國。

共和國Republic，原意是使得兩個群體（public）整合。這兩個public，分別是貴族集團和平民集團。當時已有的三種政體，是王政，貴族製，民主製。羅馬共和國是個混合體，含有三種政體的元素：執政官類似於王政，元老院類似於貴族製，平民院類似於民主製。這三種元素互相整合，又互相製約，是共和製的本質特征。

執政官是國家的行政首長，其任期是一年。為了應對需要集權的危機事件，如戰爭災難等，共和國有個非常設官位，叫獨裁官，最長任期半年，擁有殺伐決斷的權力，但危機過後或任期結束必須離職。美國有個城市叫辛辛那提，就是命名於一位領導國家打贏戰爭後卸甲歸田，不問政事的獨裁官。

元老院由貴族組成，具有提案權。平民院由平民選舉產生，具有立法權，以後又增設了一個叫保民官的職位，可以對抗和否決執政官的命令。執政官則負責執行提案，立法，並負責日常事務的處理。比如說，元老院提案去打高盧，平民院通過，執政官負責執行。但如果平民院沒通過這個提案，執政官還是要去打，保民官就可以行使否決權。

共和製誕生後，顯示出其強大的新生製度的力量，在曆史上第一次，整個社會的積極性都被調動起來，整個社會參加了國家的決策，分享了國家的利益，也心甘情願地分擔了國家的憂愁。羅馬的征服，是解放而不是奴役，被征服地區的人民都被授予羅馬公民的地位，能分享和原羅馬公民完全一樣的權益，這使得羅馬成為一種開放的體係（但對迦太基人是例外，被屠殺殆盡）。羅馬的士兵是子弟兵，不像迦太基那樣以奴隸和雇傭兵為主，羅馬兵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戰，戰爭所得為全民分享，而不是為國王或貴族們專享。

但建立在不同社會集團博弈基礎上的羅馬共和製的發展並不順利，平民和貴族集團爭權奪利愈演愈烈。開始時，平民隻是采取和平的“脫離運動”來和貴族博弈，以後就發展到內戰。主要由平民組成的軍團的利益，由於在外征戰的士兵土地被貴族兼並而受到損害，不得已將軍隊由業務征兵製變成募兵製，這樣能保護士兵的生計，但意外地使軍隊成為獨立於政府的一個勢力。政治鬥爭由平民集團，貴族集團發展到軍隊集團，最後軍隊成了左右政治的決定性勢力。

高盧總督凱撒擁兵自重，消滅了貴族集團的代表龐培，迫使元老院任命他為終生獨裁官。元老院集體刺殺了凱撒，凱撒部將屠殺了元老院，並把羅馬裂土為三，最後屋大維統一了羅馬，把羅馬變為帝國。獨裁官一詞變成了貶義詞，羅馬的皇帝官名為奧古斯特，以後又搞出個副皇帝，官名凱撒。兩個大皇帝，也成了七月和八月的名字，July（凱撒的名，July Caeser) and August。

帝製使羅馬享受了二百年以上的和平和繁榮，但其問題也逐漸顯現出來，最後導致羅馬帝國的崩潰。帝製王政的經驗，在人類曆史上比比皆是，唯有共和的經驗，是羅馬所獨有的。以後的共和國，都吸取了羅馬共和國的經驗教訓，作出了不同的改革。

西方共和製普遍采納了三權分立的設置。羅馬共和國沒有司法這一權，使得貴族，平民，行政等方麵意見無法達到一致時，沒有仲裁機構而隻有通過武力壓服，因此現代西方政體都有獨立的司法來仲裁政治矛盾。另外，軍隊忠於國家而不屬於任何一個政治人物或團體，也是吸取了羅馬將領擁兵自重，將國家軍國主義化的教訓。羅馬的貴族和平民院的設置，在英美議會中保留了下來，上院和參議院相當於貴族元老院，下院和眾議院相當於平民院。英美現在沒貴族了，上院代表了社會精英，專業人士的意見，下院代表了一般民眾的意見。比如處理和中國關係的議題時，眾議院的人認為中國奪了底層人民的飯碗，應該對之進行貿易戰；參議院的專家們，就要從經濟效益，外交關係，金融等專業領域對貿易戰是否可行，如何進行提出意見。綜合兩院的意見，能幫助國家更好的作出決策！

幾乎所有的共產黨國家都自稱共和國，朝鮮人更是將“共和國”作為祖國的代名詞。一些伊斯蘭國家也自稱共和國。以下以中國為例，對比羅馬共和製，來分析一下。

中國自稱是共和國，其要共和的兩個public，共產黨相當於羅馬的貴族，普羅大眾相當於羅馬的平民。每一級黨組織，都完全控製了行政，因此，中國的行政一支，完全從屬於貴族；人民軍隊忠於黨，司法忠於黨，那平民還有什麽平衡的手段嗎?

依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國家的最高權力機構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是個人都知道，這是句鬼話。但中國的議會係統，倒還真有點羅馬之風，人大相當於羅馬的平民院，或美國眾議院，政協則隻相當於美國的參議院，不是代表貴族（黨），而隻是代表專業人士。但要說人大能代表平民來抗衡黨，人大委員長象保民官一樣否決不利於平民的決定，那恐怕隻能說嗬嗬了。最重要的，在中國共和國體製中，平民無法製約黨，更別說抗衡黨了。經過這麽一分析，按羅馬共和國的標準，中國的共和是個假共和，或者說是中國特色的共和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