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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曉鬆說:“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這句時髦話激勵了多少人奔赴遠方。但是他沒有說,怎樣在遠方找到詩。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詩人汪國真的詩句:
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
既然選擇了遠方
便隻顧風雨兼程
有多少人,隻想到了遠方的詩,卻沒有想到遠方有風雨有泥濘。
2006年8月6日下午,我走進了多倫多的一間殯儀館去參加清華碩士、美國普渡大學、多倫多大學雙料博士蔣國斌的葬禮。這位來自湖北天門的清華學子出生於1962年。他是79屆湖北高考狀元,出生農村,是家鄉的驕傲,是許多家鄉孩子的榜樣。然而,他卻在44歲的大好年華拋下年邁的父母、一雙兒女和妻子,在多倫多401立交橋上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葬禮上,當我看見他14歲的兒子和2歲的女兒時,不由得淚眼朦朧。移民多倫多,本來是尋找更美好的生活的,但是沒有料到找工作那樣難,養家的重擔和強烈的自尊把他壓垮了。他沒有走過泥濘,沒有看到風雨後的彩虹,而是在泥濘與風雨中倒下了。當我走出殯儀館時,風雨交加,許是蒼天也為他撒淚。
在多倫多的來自中國的新移民中,有許多人是“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的。其中有一個規律,越是放低身段的人,就過得越快樂,對生活的滿意度越高。
曾經在飛機上遇到一個鄰座,他給我講了他的故事。他是東北人,40多歲,胖胖憨憨的。他告訴我,他是轉業軍人,在部隊是營級軍官。轉業到地方在一個單位做房管科科長。幾年前移民多倫多(沒有提到以什麽途徑移民),沒有一技之長,很難找到工作。後來就在一間火鍋店工作,做洗菜配菜工(沒有廚藝),他夫人也在餐館工作,兩個人雖然薪水不高,但是肯吃苦,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攢了一筆錢買了個大房子,把一樓、二樓的房子出租,自己一家住地下室,用房租還房貸。他說:“地下室老寬敞了”。最讓他高興的是,他原本隻有一個孩子,移民多倫多後,他老婆給他生了兩個娃,其中有一個大胖小子。“太美了,這是在國內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語氣中透著快樂。他說,他的鄰居是一戶白人老太,“對我老好了!我幫她剪草坪,她讓我的租客把車停到她家車道上,老外太善了”。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對多倫多生活的讚美。
曾經遇到過一個滿肚子怨氣的中國新移民,他是來給我安裝抽油煙機的。他一邊安裝一邊嘮叨,他說:“我原本在天津一家研究所做研究工作,現在到這裏來給你安裝抽油煙機!”言外之意是大才小用了。我心想,我請的是抽油煙機安裝工,不是研究人員,你對我抱怨有什麽用!既然來了,就要調整好心態,否則就打道回府唄,沒人阻攔你。
事實上把老婆孩子留在多倫多,自己又回國掙錢的人不在少數。特別是投資移民,做空中飛人,一年全家團聚一兩次是很多人的生活狀態。這些人除了擁有豐富的物質財富之外,孩子見不到父親,妻子見不到丈夫,這其中的無奈和愛的缺失豈能是物質享受可以彌補的?
也有一些人無論多麽難,都堅持一家人不分離,共同麵對新生活的挑戰。我的一個朋友是學化工的,有碩士學位。她老公是學英語的,也有碩士學位。育有一女,聰明美麗。我的朋友瘦瘦弱弱,卻有著強大的內心。雖然她出國前是國內一所大學的講師,但是到多倫多後,把自己放得很低,對工作不挑不撿。她做過洗浴液裝瓶流水線的工人,工廠倒閉後又去猶太人開的麵包廠工作,麵包廠倒閉後又去建材商店做收銀員。她的丈夫做翻譯工作。他的客戶主要是一些與中國合資的公司,他們需要把許多英文資料翻譯成中文。這些翻譯工作都是隨機的,為了讓客戶隨時能聯係到他(若聯係不到就會失去客戶),他不敢出門,8年沒有回過國,從不出去旅遊。就像被軟禁的人。這種工作也許許多人都無法承受,但是他們沒有怨言。買了不錯的房子,把女兒培養成血液病專科醫生。
多倫多有許多清華校友,能做自己所學專業的是幸運者。許多人隻能改行。有的在做房地產經紀,有的考了律師資格做專利律師,有的轉學計算機做軟件工程師,有的在開公司做國際貿易,有的考了PE(職業工程師)做技術工人,有的在做管子工和中學教師等等。總之,我們在海外的第一代移民要想在國外發展下去,必須要先生存下來。靠自己雙手掙錢,即使是打labour工,在加拿大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如果你想玩高尚,可以在八小時以外,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穿上西裝打上領帶去音樂廳聽交響樂,沒有人會因為你打labour工而譏笑你。對於我們這些第一代移民而言,無論你在國內時地位有多高,事業有多成功,來到加拿大,你的起跑線與大家都差不多,你必須得放下身段重新開始費厄潑賴, 隻要你肯拚搏,生活質量不會太差。
當然,新移民剛開始的幾年是比較艱苦的,特別是找第一份工作,許多人遇到的第一道坎是加拿大經驗。用人單位聘用的條件之一是“有在加拿大工作的經驗”,但是,不被聘用何來“加拿大經驗”?這個怪圈不知難倒了多少人。但是,大多數人都闖過來了。無論是找到專業對口的工作還是做累脖工,亦或是轉行做地產經紀、賣保險,許多人都有了自己的花園洋房,工作之餘當花仙菜農,把日子過得美滋滋的。不少人的孩子都很有出息,爬藤的、做醫生、工程師、搞金融的都不在少數。第一代做鋪路石,第二代站在一個更高的起點上,這不就是我們所追求的北美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