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山
無意邀眾賞，一心追殘陽
從7月6日中美貿易戰開打以來，有個現象倒是出人意料：西方媒體多數唱衰川普，而在中國，雖然官媒擺出一副英勇不屈的姿態，民間評論倒反而傾向於美國，沒有出現很多愛國貼，連周小平也沒來湊熱鬧，而網管刪帖的強度似乎有所減弱，很多犀利的帖子的生存時間明顯延長。這是怎麽一會事？
習上台後的第一個任期內，還是很接地氣的，反腐很得人心，個人崇拜也沒有過分。最近在看我媽給我買的2015年的“讀者”合訂本，覺得文章的質量還是可以的，這印證了我的印象。從去年起“讀者”已經很難看了，我也放棄了對這份雜誌長達30年的鍾愛。自從19大開始，就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局不但對媒體的控製加強，宣傳部門也仿佛換上了60年代的腦子。那套毛澤東個人崇拜的東西，都死灰複燃了，官員們也換上了一套林彪式的語言，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林彪說"一句頂一萬句"，李紅腫說“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真是紅腫了。而最近大樹良家河，不但搞成係列朗讀材料，還畫了油畫，組織學習“朝聖”，別說經曆過文革的人大跌眼鏡，連年輕人也瞠目結舌，不知道今聖是怎麽會事了。
我認為，個人崇拜能加強統治的基本機理是：因為人性中雖有追求自由的特性，也有尋求救主，寄托信仰的追求， 後者是各種宗教，崇拜活動在人類曆史上大行其道的生物學基礎。中國古代的帝王都是天子，羅馬皇帝也是通神的。美國等民主國家的大多數人民都是信教的，他們的這部分需求通過宗教得到滿足了，而在無神論的共產黨國家裏，就需要為民眾提供滿足這一需求的偶像。斯大林說過，人民需要“上帝和沙皇”，他把去世了的列寧變成了上帝，自己當然是沙皇了。朝鮮的金氏家族則是更典型了，他們神化了白頭山家族，宗教化了共產主義。
習及其主要幕僚都成長於文革時期，對毛澤東個人崇拜的成就印象深刻，雖然本人可能深受迫害，但那些文革的東西已經格式化了他們的大腦，整合到了他們意識形態的深處。一旦權力鞏固，就開始本能地行使他們認為是正確的東西，但也許是事時異也，至今這一套個人崇拜的效果欠佳，沒有達到他們所期望的效果。
雖然人有崇拜的天性，但並不是誰都可以成為他們崇拜的對象的。比如在俄羅斯這個崇拜英雄的國度裏，人們對崇拜的對象是很挑剔的。凱瑟琳大帝死後，她的兒子繼位，被認為不配沙皇這個位置，被刺客前赴後繼的刺殺，最後殺成功了，刺客的願望就是讓被刺沙皇的兒子，未來的亞曆山大一世繼位。一世是個好皇帝，但他的子孫可沒那麽幸運了，都相繼被認為無能而遭刺殺，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沒當皇帝時就在日本遇刺，以後遇刺無數，其中一個刺客是列寧最熱愛的哥哥，沙皇一家被處決有個人恩怨的因素。斯大林殺了中央委員的90%，整肅人數近百萬，黨和人民還是不服他，他真正得到人民的崇拜還是通過打贏了戰爭才得到的。毛澤東的個人崇拜也是有基礎的，畢竟他是無可爭議的中國的重新統一者，在如此虛弱的時代使中國的版圖達到有史以來漢族實際控製的最高點。華國鋒搞過個人崇拜，記得那時有個歌叫“交城來了個華政委”：交城的山啊交城的水.....胡耀邦曾尖刻地指出，你的那點成就，別說和小平同誌，劍英同誌比，就是和我比，也差一大截呢。現在的那個梁家河，可能也隻能和交城有一比了，看來很難流到黃河，匯入大海了。
自從鄧小平上台後，個人崇拜就被批臭了。那時候還在小學的我（60後），已經知道個人崇拜是很壞的東西。以後，個人崇拜的名聲就沒好過，70後直至90後，都知道不應該個人崇拜。除了課堂價值觀教育，媒體裏還有個活寶，朝鮮的金氏家族，從金一到金三，給中國人民當了三代的反麵教材。可以說，在當代中國，個人崇拜沒有社會基礎，而習本人也沒有成為偶像的個人基礎。
而最近的貿易爭端，卻無意中使大家知道了一些事實。中國的一些舉措，不但違反了國際貿易協定，也是以損害中國消費者的利益為代價的。而貿易戰的妥協，對人民反而是有好處的，如你購買美國商品就會便宜，也更能夠製約國企利益集團的巧取豪奪，如油價隻升不降，無論國際油價如何的狀況。現在中國對美采取了強硬對策，其後果的承擔者將是普通的老百姓，再多的人破產，失業也不會輪到習頭上的。對習的不滿，已蔓延到社會各個階層，相比之下，美國反而變得不那麽壞了，民族主義這次失去了效力。
李世民說過，民可以浮舟，也可覆舟。這不但適用於內戰，也適用於外戰。蘇聯在麵對德國法西斯的凶猛進攻下，能夠挺住並走向勝利，那是因為有蘇聯人民的支持和他們為了保衛家園所作的忘我的犧牲，決不是因為斯大林的偉大！蘇聯在坐擁百萬雄師，可以毀滅地球的強大武庫時崩潰了，也是因為人民拋棄了這個黨，什麽“竟無一人是男兒”是鬼話，俄羅斯這個戰鬥民族不缺男兒，隻是他們不願意為這個政權，這個不愛他們的國家作無謂的犧牲。而曆史上自己國家的人民簞食壺漿迎接外國軍隊的事也不少，79年深受紅色高棉歹毒的柬埔寨人民歡迎入侵的越南軍隊，42年的河南人民奮起反抗魚肉人民的國軍湯恩伯部，迎接日本軍隊的到來， 就是其中的例子。人民對自己政府的支持並不是無條件的，這個政府首先要愛人民。
也許是今聖驚醒的時候。個人崇拜是條死路，所謂的“初心”也變不成新的信仰。為人民，為國家，做一點實在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