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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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名義》:反角太真實,正角太虛假

(2017-05-08 22:49:20) 下一個

欣賞《人民的名義》這部熱劇,我最大的感受是兩句話:負麵人物被塑造得太真實,而正麵人物則顯得太虛假;在揭露社會現實方麵“大尺度”,而在隱喻化解之道方麵“很保守”。鑒於已有太多的網文圍繞該劇發表各種各樣的評論,我隻好從“實”與“虛”兩個方麵對該劇作一個簡單的對照性分析,嚐試指出其創作之得失,並根據該劇所透露的微妙“信號”來推測中國政治未來幾年的演進方向和可能後果。

首先,我認為該劇“較為真實”地揭露了當前中國政治生態環境之中所存在的諸多嚴峻問題,比如官場內部的裙帶關係和幫派(山頭)現象、公共權力尋租和官商勾結問題、國家政治權力結構中的“一把手”被監督難題、司法嚴重受製於行政權力和根本不存在法理上的製衡之現狀,國家公務人員的“唯上”與“唯權”思想等等。具體來看,作為本劇故事線索的檢察院在開展本職工作的過程中可謂是處處受到黨政權力的幹預,很難獨立行使檢察權,若沒有所謂的“政治鬥爭”,劇中所描述的“反腐行動”似乎早就被“團結”的聲音和內部幹預停止了;而通過這一係列的情節展現,我們會發現:中國政治仍舊停留在“權治”狀態,與“法治”的理想目標還有著遙遠的距離,“權在法上”的現實絲毫沒有得到改變。

同時,該劇還順帶揭露了一些“連帶性”的社會問題,比如,社會階層固化與流動受阻、社會關係網對個人命運的影響、女性的“身體物化”現象、各級教育部門的腐敗和教師人群的功利主義思想等。據說,因為這個事情,婦聯工作部門還提出了“抗議”,我真想對他們說:在眾所周知的事實麵前,就不要作無謂的“辯護”了吧?你最多質問周梅森——“中國社會處於整體性黑暗時期,你為什麽專黑我們?”我認為這問題根本用不著周老師來回答,我可以用常識給出答案:任何一部文學作品都不可能展現全部社會現實,而隻能從某些局部來揭示一些突出的現象;教育工作者在本劇中幾乎是“全軍覆沒”,不也沒人出來抗議嗎?為了“照顧”下觀眾的小心髒,也不能讓全部醜陋集中呈現嘛,所以,咱且稍安勿躁,等待其他作品帶給我們心理平衡,“鮮活”的社會現實,還怕被“文化人”忘記?

總的來說,本劇在揭示當代中國政治與社會現實方麵確實顯現出了“大尺度”的特征,其典型標誌是其中角色人物涉及到的官階明顯高於之前的絕大多數類似劇目,直接承認官商勾結已經到了極其嚴重的程度,權錢、權色交易已經滲透到中國的日常政治生活之中。然而,我認為該劇在塑造“正麵人物”形象方麵具有頗多“敗筆”——侯亮平、陳岩石、沙瑞金、易學習這些人物顯得“太純粹”,他們的一個共同的特征即“具有堅定的政治信仰”,也正是憑借這一點,他們做到了“百毒不侵”、“無欲則剛”、“潔身自好”...這幾乎就是中國傳統的“清官”文化之鮮明寫照!我之所以難以從這些人身上獲得“真實感”,是因為自己從未在現實生活中遇到過類似的人物,甚至也未曾聽說過“足以讓我相信”的真實事跡。

透過本劇,我還發覺到了一種沉重的“隱憂”,那就是它所傳達出來的政治訊息。劇中正麵和負麵人物的鮮明對比似乎在暗示:正麵人物因為堅守信仰而“正義”,負麵人物因為喪失信仰而“墮落”,因此,中國的反腐敗政治大計將主要依靠“革命信仰”的重建來實現,這完全延續了中國傳統“道德理想主義”政治文化的核心內容!該劇雖然也通過漢東省紀委書記田國富等表達了“製度建設”的必要性,指出了一把手的權力需要接受監督,但很顯然,在中國這個特別強調“核心意識”和軍事鬥爭的國度裏,同級紀委對一把手的監督難以真正落實。在這種情況下,道德重建必然會遮蔽製度創新,劇中角色陳岩石最大的悲劇就在於,他至死都沒有認識到,他的信仰在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環境中不可能被廣泛接納,而沙瑞金的詭異笑容(即“心知肚明”)則傳達出中國政治體製改革的“曖昧”前景。


進而言之,假如本劇所暗含的“政治信號”代表著中國最高政治當局的一些想法,那麽,他們的執政理念可以概括為如下兩點:堅守源於革命時期的“意識形態合法性”,改革開放就是要在這種政治“合法性”的基礎上推行具有市場化取向的各項經濟與社會變革。顯然,這完全符合最高政治當局幾年前提出的“兩個三十年不能相互否定”的說法,它延續著經濟改革右轉、政治變革左行的基本路線方針,是對“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政策的再闡釋。眾所周知,運用革命年代的意識形態“社會動員”方式來開展現代市場經濟建設,這應該是人類社會很少被嚐試過的政治創新,但我認為,這恰恰是最要命的“保守”思想。因為中國改革開放的三十多年曆史已經證明,在這個思路指導下建設起來的所謂的“市場經濟”一定是“權貴經濟”加“國家資本主義”,而與真正意義上的、基於自由平等競爭而形成的市場經濟形態可謂是南轅北撤,最終它也注定會因為違背客觀經濟發展規律而走向失敗。

從這個角度來看,在看似“大尺度”的同時,《人民的名義》實際上充滿了“保守”的味道;它將自己業已揭露得淋漓盡致的那些“不堪現實”交給了革命信仰,交給了道德理想,交給了明君清官,卻唯獨忽略了“人性的複雜”,簡化了“製度的必要”,忘卻了法治社會的本質特性,從而給“清醒”的觀眾們留下了一筆“糊塗賬”和無盡的憂心忡忡。馬克思曾經表達過這樣的意思:重要的不是解釋現實,而是改造現實,這句話對當下的中國具有超強的現實價值,那麽,如何改造現實呢?我相信這樣一句話:一旦方向錯了,不管你怎麽努力,都不可能達到預定的目標!當然,領銜的“改造者們”也許在私下預定的“目的地”本來就與公開說到的“目的地”不是一個地方,若如此,這個民族的千年悲劇必將要繼續重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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