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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常聞一些楞頭憤青,動則殺美滅日,蕩平台海,完全沒有國際視野。在此回顧以下晚清誤國的清流黨,當對時局有所啟迪。
晚清光緒年間,京師盛傳“李鴻藻為青牛頭,張佩綸、張之洞為青牛角,陳寶琛為青牛鞭,王懿榮為青牛肚,其餘牛皮、牛毛甚多”,這裏說的是那些出身翰林的詞臣言官,其直言敢諫,封奏聯翩,一時號為“清流黨”(又稱“前清流”)。可惜的是,在之後中法戰爭中,風頭最健的張佩綸受命福建海疆,結果馬失前蹄,慘敗而歸。受此牽連,“前清流”一時折戟沉沙,陷於低潮。
之後,戶部尚書、帝師翁同龢進入軍機處,十餘年間聚攏了文廷式、誌銳、張謇等另一派年輕諫官(又稱“後清流”),也正是這批人,對甲午年事影響至深。
戰前:書生群起好戰
甲午年朝鮮“東學黨”之亂後,中日分別派兵進入朝鮮,但清兵戡亂成功後,日方卻拒不退兵,並進而提出改革朝鮮內政的要求,由此朝鮮危機愈演愈深。在此情況下,清廷方麵也意識到戰爭的威脅。
中國士人一向不把日本這樣的“蕞爾小國”放在眼裏,在他們看來,“清國大,日本小;清國人多,日本人少”,大兵一到,日本必然一鼓蕩平。在此樂觀情緒下,就連海關總稅務司赫德也向倫敦報告:“現在中國除千分之一的極少數人以外,其餘999人都相信大中國可以打垮小日本”。
清流們不切實際、對國際事務的懵懂無知倒也罷了,此外還有另一種論調更可怕,那就是企圖借外戰樹威。禮部侍郎、帝黨誌銳就說,“如清國一戰掃平日本,則可因此刷新格局,振奮精神,以圖自強,從此昂首邁向強國之路。 ”
光緒年輕,經驗不足,有捍衛國家主權的決心,但對中日軍事力量不甚了了。而其身邊的帝黨清流們,翁同龢本人不諳軍事也從未做過外任官,更不要說統兵打仗,其他如李鴻藻、文廷式、誌銳等帝黨成員也都如此。就是這些人,卻在甲午年中一味主戰而渾然不知其中的巨大危險。
因為帝黨主張 “有爭無讓,事在不疑”,小皇帝不斷辱罵,並逼迫李鴻章立刻率領過氣的淮軍殺奔戰場,至於有無準備、結果如何,從不考慮,或者幹脆瞎指揮一通。開戰前,光緒皇帝發布上諭,派大軍入朝。兩天後,因遲遲不見李鴻章奏報進兵計劃,其大為震怒,“傳旨亦主戰”,並給李鴻章發去措辭極其嚴厲的電報:“現韓倭情事已將決裂,勢不可挽,朝廷一意主戰。……若顧慮不前,徒事延宕,馴至貽誤事機,定惟該大臣是問! ”
戰中:一味攻訐,橫掃北洋
平壤失守後,以翁同龢、李鴻藻為首的軍機大臣草擬兩道奏片,其中一道即請旨嚴厲處分李鴻章。中午時分奏折遞上,下午即得旨拔去李鴻章花翎並剝黃馬褂。
如此,翁同龢還對門生張謇說,“將不易,帥不易,何論其它,此天也。意中之事已如此,即意外而意中之事亦如此。”其失望憤懣之情,溢於言表。
戰爭的一再失利,帝黨清流們不是想著如何解決問題,而是一味地將攻訐對象指向李鴻章及其手下的淮係文武大員。如禦史李念茲說的,“淮將除聶士成外,無一善良”。由此,除聶士成等個別人外,其他淮軍陸海軍將領如葉誌超、衛汝貴、丁汝昌、劉步蟾等無一漏網。
文廷式在《聞塵偶記》中說,當時他“每事必疏爭之,又昌言於眾,使共爭之。 ”這些攻訐行動中,最出風頭的也正是文廷式、安維峻、誌銳、張謇等人。期間,文廷式曾聯合35位翰林上《請罪李鴻章》折,張謇也聯絡多人上《推原禍始防患未來請去北洋》折,其他如沈曾植、黃紹箕等也不甘落後,這些喊打喊殺的奏折都曾轟動一時,但由於李鴻章正處戰爭指揮之責,慈禧力保其不倒,這不免讓清流們頗感失望。
帝黨清流們為攻訐北洋集團而不惜誇大事實甚至造謠中傷,以此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類似例子比比皆是。
最倒黴的莫過於淮係大將衛汝貴。平壤戰敗後,安維峻等言官攻擊衛汝貴“軍紀敗壞”、“觀望不前”、“不戰而逃”、“克扣兵餉”甚至於其統領之位係三萬兩銀子買來等等,不一而足。這些指控,經後來的前敵統帥宋慶查明奏報,均非事實。但是,在平壤之戰中表現最好的衛汝貴最終仍人頭落地。也許,清流們並沒有其他本事,唯有殺人之頭來激勵士氣了。
戰後:還是頻頻發難
甲午戰爭敗局已定的情況下,安維峻冒死上折,其中公開指責慈禧太後“既歸政我皇上矣,若猶遇事牽製,將何以上對祖宗、下對天下臣民乎? ”一時朝野震驚。事後,因病未入朝的恭親王奕?對同儕大為不滿,說“這等奏折,歸檔了事。何必理他?諸公是否欲成此人之名? ”最終,安維峻被革職發往軍台效力,而士人爭送之,傳“大刀王五”也為之護送前行。不過,高陽卻在《翁同龢傳》中譏評說,安維峻沽直買名,竟竊得大名而去!
甲午戰敗後,李鴻章不願單獨承擔議和罵名,而要求翁同龢一同前往日本,但遭到後者的堅決拒絕,其理由是,“若餘曾辦過洋務,此行必不辭。今以生手辦重事,胡可哉? ”回複可謂冠冕堂皇。
《馬關條約》簽訂後,帝黨清流們仍做慷慨陳詞,其交章諫劾,認為簽約“剜肉補瘡,飲鴆止渴”而要求拒和毀約,遷都再戰。話雖貌似有理,但清流們對其中的風險性和不確定性卻完全不加考慮。事實上,如遷都再戰,清廷未必不崩潰,而中國無非更早的進入內亂而已。
赫德曾說,日本在甲午戰爭中根本無正義可言,正義完全在中國一邊。但單靠正義不足以成事,正如一根筷子不能吃飯,正義還需要第二根筷子——實力。可惜的是,中國人以為自己有充分的正義並希望以此來製服日本的鐵拳,這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清末義士唐才常也說,清流黨人“無論曲直強弱,勝負存亡,但一不主戰,天下共罪之。”從這一層麵上說,帝黨清流們不是考慮敵我雙方力量對比,而是激於大義、按道德信條來決定是否戰爭,這無疑是一種清談誤國。
據說,恭親王奕?臨死前,光緒帝曾親往探視。當問起“朝中人物,誰可大用”時,老皇叔堅決不提翁同龢。小皇帝等不及,就問“如今戶部尚書翁同龢如何? ”恭親王掙紮著起身,大聲道:“是所謂,聚九州之鐵不能鑄此錯也!”恭親王老於世故,閱人無數,如此反應,似不無道理。戊戌變法前,翁同龢被罷回籍,其臨終前也曾自詠一首:“六十年中事,傷心到蓋棺;不將兩行淚,輕向汝曹彈。”想必,翁同龢對後人之譏評早有預知矣。
實力差那樣多,你怎麽給人顏色看,豈不是自討羞辱?
打出個新的甲午之敗,不知那些人會再說什麽,難道不該羞愧而撞牆而亡?
進入官僚體係與升遷的標準是錯的,考的是不能治國的八股文,升遷是靠拉關係、賄賂與空談,這種獎懲機製怎麼提拔有眼光、有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