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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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忘卻的紀念:雷洋的遺文

(2016-05-21 19:15:47) 下一個

故鄉的雨

文 | 春稗(雷洋筆名)

喜歡漫步於故鄉的煙雨中。

若是這雨不成氣候,隻是似牛毛一般飄然而墜,那麽雨傘便多少顯得贅餘。讓細雨沙沙掠過自己的臉龐,帶來一絲輕靈的快感,不能不說是一番寫意的風景。在三月的暮春裏,江南的雨總是霧氣朦朧,弄得氤氳一片。雖則漫天不到遍布陰霾的境地,卻也無法給你一碧如洗的明鏡之感。這雨便像帡幪一樣將我們隔絕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裏。

既是春雨,你一定會詫異於為何不能尋得韋莊所繪的“春水碧如天,畫船聽雨眠”的情形。在我的記憶中,我隻是感覺到簷溜在不停地叮叮咚咚,居然把簷下的泥土滴出了一排深深的水窩。我想,也許沒有誰會對江南細雨斜飛的那種意境持不悅的情懷。“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寫的便是這種無可言喻又臻至妙絕的美景。

若是雨水大得厲害,便撐起一把小傘,沒有古人的綠蓑笠,沒有樸素的油紙傘,隻能看順著傘脊梁匯集成股的流水暢然下淌。打著雨傘的人,在雨中徐徐移動,如一簇簇的蘑菇,紅的,綠的,白的,藍的,時而聚攏,時而散開。那些始料不及,沒有帶上雨傘的人,隻能掩著頭,拚命地往街頭巷尾的小商鋪裏紮進去,腳履之處,濺起的雨花迎麵地撲過來。一切的行動皆隨著雨水的節奏進行著。

若是在鄉下,則又是另一番情趣了。正在田間插秧的莊稼人要是突然趕上了一場大雨,他們便疾步回家,戴好藍蓑黛笠,又回到農田裏忙活起來。身影在水田中一步一寸地向後挪動著,雙手既已從一大堆禾苗裏分出了兩三根,便把它們插入泥巴之中。

雨滴在農田的水麵之上,濺起水泡層層地出現而後又消失去。這時的雨聲如一曲歡快的勞動戰歌,指揮他們在田間倏然地勞動著,又毫無倦乏之感。等到雨停之際,水田也就如畫板一樣被塗成了綠油油的一大片。這是一幅多麽意趣盎然的勞動圖啊,即使在雨中,人們依然歡笑快樂地勞動著。

雨水,這大自然間的尤物,不知為何如此般的輕靈快語,翩翩紛飛,讓人油然而生喜悅之情。“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不同意這樣的說法,一個具有常人情懷的人都應該是樂於水的,不是聞一多先生詩中“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的“死水”,而是這活蹦亂跳輕盈多姿的,不斷眨眼向你耍俏皮的雨水。

來到北方多年,讓我許久不曾見得一麵江南的雨,家鄉的雨,更不消說沐浴在那繾綣如夢的細雨中。多少次夢回故裏,多少次夢降甘霖,醒過來後,總都是慨歎路遙不得歸,慨歎京都難見雨。多想頃刻之間再次回到闊別已久的故裏,再次傾情地纏綿於那聞之賞心、見之悅目,意出塵外而又幻化無方的江南雨景裏,無論大的,小的,粗的,細的。

 

春日小記

文 | 春稗 

忽見樓下枝葉漸發,是春色徐來矣。天轉暖,日增長。倦怠略減,睡意盡失。餘自返京,已有月餘,猶念去歲種種,難以忘懷。悲喜參半,起伏無定,人生之事,如此而已。有雲,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生於世間,經生老病死,曆夫妻兒孫,如草木僅一輪。每想及此,直歎人不如草木也。

草木所以能輪回者,冬藏春出,避寒就煦,循規蹈矩,年複一年,此人所不能也。而人生天地之間,如箭在弦上,發乎動,而止乎靜,曾不能以一瞬。所幸人生有寥寥樂趣,比及草木之平淡,足矣。

近日眠中,多夢還鄉,猶軒開風入,不能自已。京城浮沉,將近十載,已不得春歸故裏久矣。不複相見故鄉之花開花謝,山頭枇杷亦空掛空落。家中長輩,相見甚少,天倫之樂,儼然奢侈至極。

每相見,則隔一歲,銀發如針,有刺心之痛。兒時同伴,手足兄弟,亦是天涯之遠,鮮有聚。唯塘中魚蝦應當獨樂,舍我之垂釣,無性命之虞矣。所謂背井離鄉,是言我也。嚐思忖,獨罪中國地域之廣博歟?

家兄有女,名梓藍,初見尚繈褓,複見則行走暢快,言語通達,亦頑亦慧,酷似我兄。見兄嫂之勞累,便思父母之不易。又有雲,兒女成,則父母衰矣。今再讀之,不覺戚戚然。然人不能違天意,所能為者,唯有惜時守情,盡兒之本分耳。

敘此,不覺心馳神往,情景盡浮現矣。父沽酒而歌唱,母慍顏而責罵,此乃家中之溫情;三月簷雨寒,杏白桃花紅,此乃故鄉之春色。頓覺虛度光陰,辜負山河,遂擬月餘之後,趁四、五月韶華,從故裏一行,活抓一條春光大尾巴。因此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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