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記憶 (1-3)

一晃已經是10年過去。 第一次聽說MUD，是個很好的五月天。天是那麽的藍，陽光是那麽的好，我象聽故事 一樣，聽著她講述打打殺殺。她是那麽的興奮，仿佛一切都是真的一樣。 網絡是那麽奇妙，在機器的那一端，是和我們一樣的人，敲著鍵盤，一串串讓人快 樂，讓人振作，讓人有著無限暇想的文字就入了我們的眼，浸入我們的心。 我坐在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心裏想，也許，我可以試試。 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並不知道CHINADOLL和AV連在一起。並不刻意要一種曖昧，我 來自CHINA，喜歡娃娃，就是這樣。 我沒有去打打殺殺，就這樣坐在那裏，從我身邊跑過的人，偶爾停下，問，你不掙 分嗎？我搖搖頭，I DO NOT KNOW HOW。“FOLLOW ME，WE FIGHT TOGETHER”，我再 搖搖頭，NO， THANK YOU。這句話，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在美國已經很是有一陣了，初到美國的艱辛已經過去。對人，依舊的無條件的信任， 又滿懷自我保護意識地遠離。靠人不如靠己，誰說你是軟弱的女人？在這網絡遊戲 上，也是一樣。我一邊認真地讀HELP PAGE，一邊似乎在等待，等待一個自己喜歡的 網名，不單單是願意善待自己的人。 他，終於出現了，他叫BEATLES。 我每次進了遊戲，就拚命跑呀跑，跑到月亮下麵，坐在那裏。月亮下麵有兩塊CHEESE， 我就撿了，抱著。如果有人過，想要，就交給人家，不然，就這麽抱著。BEATLES每 天來月亮底下，陪我聊天，我就心滿意足地坐在月亮下麵。我隻和他聊天，我卻不 知道如果我和別人坐在那裏聊天，他想聽也可以聽到。聊過了，他問，要不要掙 分？我並不回答，他說，等著，我找個人來帶你。我想說，我不想要別人帶，我 想你帶。可我說不出口。總會有一個人跑來，帶上我，什麽話也不說，就是跑呀， 打呀，我鍵盤都不用敲，一串一串的文字劃過。這些人，好象機器人一樣，從來不 跟我聊天。我想，這都是誰呢？我從來沒想過問他，他們是誰。隻知道他們跟他不 一樣，沒有他的溫情。 那是很早期的網絡遊戲，那是很美好的記憶。 很多年過去，想起BEATLES，還是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有一天，月光下出線了一個叫DEADMAN的人。笑笑地說，今天我帶你。我們跑了很久， 然後回到月亮底下。 以後每天，我一坐到月亮底下，他就跑來陪著我掙分兒。我有點兒厭倦這樣的生活， 終於有一天問他，你認識BEATLES嗎？他怎麽不來了？ 他笑笑，說，他比較忙，讓我陪你。 我歎口氣，說，其實，我並不喜歡打打殺殺。 他又笑笑， 知道。可我得幫你掙分兒，分兒掙夠了，你就開始做QUEST，QUEST得你 自己做，別人幫不了你的。你會喜歡做QUEST的。 為什麽我得做QUEST呢？我問。 他驚訝地問，你不想成為魔法師嗎？手在空中揮一下。 為什麽我要成為魔法師呢？我想學他在空中比劃一下，結果敲出來“吐著舌頭”，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玩MUD不去爭取當魔法師，不是很浪費時間？他眨了眨眼睛。 是很浪費時間，我又歎了口氣。 他微笑著說，怎麽，你隻喜歡聊天？ 我說，也不是。我想說，我空間想象力比較差，所以遊戲玩不好。可是，我的英文 好象也很爛，說不來這個詞。在BEATLES麵前，就是這樣，很多話，我想說，卻不知 道怎麽說，於是靜靜地聽他說，用動作表示我還在線上，微微笑一下，或是皺皺眉， 看上去好象很淑女。 你很喜歡BEATLES？他突然問。 我不好意思了，沒有說話。他也不說話，等著。 等了一會兒，他GIGGLE起來，然後說，不說話，那是喜歡了？又是一陣GIGGLE。 現在想著當年的情景，我就想大笑。那時不知道GIGGLE這個字什麽意思，其實現在 也不真的知道。 你可以跟BEATLES結婚。就像PRINCE和PRINCESS那樣。不過你得先成為魔法師。 結婚？！我瞠目結舌。 PRINCE和PRINCESS是這個遊戲裏的兩個魔法師。我剛來的時候，正趕上他們的婚禮。 那網婚的盛況讓我至今唏噓不已。 那是一個寧靜的夜晚，我坐在我們係研究生辦公室裏上機，趁著無人TELNET到遊戲 裏。CHINADOLL在月光下沉思，我手裏一本圖書館借來的課本翻開在第一百多頁，偶 爾往下跳一兩頁。突然，CHINADOLL和所有遊戲中沒有超常能力的遊戲者都被召集到 一個大廳。所謂日行千裏大概就是這樣，幾秒鍾前，我的屏幕還是幹幹淨淨，轉瞬 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一行行陌生人前言不搭後語的對白在眼前滑過。 雖是無 比的混亂，但滿眼看到的都是祝福。從鬥士到準魔法師都在激動地歡呼：PRINCESS， 我們愛你！PRINCE， 我們愛你！ PRINCESS， 恭喜你！PRINCE，好好愛她！魔法 師們則啟用各種超常能力，變幻出成打的鮮花，樂符，在那沒有彩屏，沒有聲音的 網絡初級階段，遞送無限的歡樂和浪漫。 和BEATLES結婚？如果是今天，可能我會問一句，啊，和BEATLES結婚？要改名叫LADYBUG嗎？ 可當時我隻會很嚴肅地去考慮這個玩笑。網婚， 這是我想也沒想過的事。網絡於我，不單單是場遊戲。和BEATLES交往下來，我知道 他是個大學計算機係本科生，比我小三歲，在東部。 我知道他是美國出生的亞裔，酷愛打電子遊戲。我知道他有過兩個女朋友，其中一 個是美國白人女孩，剛剛分手不到半年。如此而已。對於我，他知道得也許更少。 於是我說，啊，CHINADOLL不會結婚的。 DEADMAN看了我一眼，說，真的嗎？和BEATLES也不願意嗎？你看看我。 我說，真的，我又不會總在這裏玩。然後好奇地看了他一眼。BEATLES，THE BEST。原來他自己的介紹改了。 我哈哈大笑著，問，你是BEAT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