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好秋
留不住歲月，就記錄下歲月裏的日子給自己，也給願與我分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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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後第一次回國探親，滄海桑田，兩邊的老父親都發生了太多的變化。
上次回去是疫情前的2019年，老公公還健康獨立，跟我們一起出去散步逛街，還能在公園的健身設備上活動一會兒。疫情期間中了風，之後右邊身體完全癱瘓，語言能力也完全喪失，需要24小時看護，還總發脾氣，護工換了好幾個，這兩年可是愁壞了大哥大嫂。有時間再多寫。
我們在老公公那邊多住了幾天，住酒店，每天去看看老人家。大哥開始對我們回國有顧慮，怕老人看到我們情緒波動，分開的時候受不了。後來證明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老人家的大腦還是不太清楚了。雖然見到我們能含糊叫出我們的名字，很令人驚喜，可之後無論我們說什麽，他隻知道象個孩子似地用左手抓著保姆給準備好的水果和餅幹吃，周圍的世界似乎都已跟他無關。我們和大哥圍坐在他周圍，可以看出他很享受，可我們走的時候他也並不太在意。
我老爸住在另一個城市，幸虧有了高鐵，把原本需要顛簸十幾個小時的路縮短成幾個小時。
老爸那裏沒有多呆，第一天晚上到，第二天在一起活動了一整天，第三天早晨就離開了。有自家的一位大姑在親戚群留言說你很久不回來，應該多陪陪爸爸的！
老爸替我打圓場說能見一麵就很高興了。平時在微信上想說什麽都能說，也能看到彼此的動態，女兒工作太忙，不用多陪我！
我知道那都是一些官話套話。親戚是好意的問候，老爸也是客氣的寒暄。
老媽走了，父母的老房由於當初掛的是老弟的名，弟媳又做了手腳把她自己的名字也加進去，掛牌變賣。老爸無奈正在求助於律師幫助解決這件事。
煥姨的房子很大，邀請了幾次讓我們過去住，可我還是拒絕了，不如住酒店雙方都能放輕鬆些。
老爸屬於那種精力旺盛不服輸的人，老媽為他擔驚受怕了一輩子，他還是那個性格。目前這種狀況我們都替他擔著心，他仍然是很樂觀，滔滔不絕。
有煥姨在身邊，老爸是不需要我多陪的，能飛越萬裏來看望他們就足以證明我對他們的支持。這我從老爸和煥姨身上可以感覺出來。
老爸被煥姨收拾得幹淨利落，頭發也不染了，全白卻看著很精神。我笑讚他比以前年青時髦了，他也笑。煥姨誇老爸在她疫情中由於排隊做核酸不慎絆倒摔斷胳膊住院期間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否則孩子不在身邊真是要受苦了！看他們一起參加老年旅遊團拍的那些視頻和照片，臉上的喜悅作為女兒的我是給不了的。
給老爸買了一件秋天的夾克，給煥姨買了一個包包表示一點心意。他們很高興。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打車到老家祖墳母親的墓地看了看。我說煥姨沒必要陪我們，老爸其實都不用去，可煥姨執意要一起去，還給我們事先買好了花。
祖墳在一片農田中間，下了雨有點泥濘。煥姨腿不太好，我讓她不要往深處走，站在田邊等我們。
給母親獻了花，說了一些話。一生害怕矛盾衝突的母親早早地走了，不用再為家裏的一攤子事而擔憂，連疫情也都躲過了。一晃四年多過去，願她在天堂過得安詳快樂。
父親說母親這輩子上對得起老人，下對得起孩子，唯一對不起的是自己。他比劃著母親旁邊的地說這是他將來的安息之處。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田邊的煥姨，想問他煥姨過世的老先生埋在哪裏，覺得太不合適沒有問。老一代人的心理等我們到了那個年齡才能明白。
也給旁邊爺爺奶奶的墳鞠了躬。他們給了我一個幸福的童年，是我一生最敬愛最難忘的人，可惜都沒有機會為他們送行。人死前最愛的人往往卻不在身邊。人生有太多的無奈！
我問父親幾代人都埋在這裏，占著人家的田地，人家目前農田的主人沒意見啊？父親說鄉裏鄉親的，誰家都有這碼子事，都能互相理解。
說著說著地的主人還真來了，看到我們很熱情，說自家地種的菜沒有農藥，讓我們摘一些走。我們推辭並道了謝。故鄉的人淳樸善良，還是兒時記憶中的樣子。
老弟一直沒有露麵。他們兩口子和老爸的結越結越緊，估計是永遠解不開了。我也越來越不能理解老弟的行為。給他寫郵件，發短信，都沒有回複。
老爸說前兩天告訴他我要回來，問他想不想見麵，他說沒這個必要吧。
老爸說得很氣憤，不過我說我也覺得這次沒必要見麵。見麵能說什麽呢？彼此觀點完全不一樣，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老爸找了同城的小表親兩口接送我們到高鐵站。我給了人家兩個可愛的小娃每人一個紅包作為答謝。小兩口獨自打拚，自己買了房子，小日子過得辛苦快樂。
家裏的親戚們都很親切，對老爸和煥姨也都表現出支持。唯獨弟弟退出了親戚群，拒絕和任何人聯係。大伯80多歲專門讓孫子開車從另一個城市開車過來看我。說他幾次主動聯係弟弟想勸說他，都沒有回複。
父親和弟弟的關係是我最大的痛，可我目前卻看不到任何的解決辦法。
臨別的時候老爸拿出一疊捆紮得整整齊齊的一萬元的人民幣讓我們收下。說錢不多，但我們這趟花銷很大，稍稍貼補一下我們路上的費用。
我們如何能要老爸的錢呢？說這些錢對我們說老實話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對他們很重要。平時不在身邊，他們照顧好自己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安慰。
不讓他們來，可老爸和煥姨還是堅持把我們送到了高鐵站。我分別抱了兩位老人家。記憶中父母這代人是不會擁抱孩子的，有一種怪怪的暖流湧上來。父親的眼角有亮亮的東西在閃爍，我的眼睛也開始發熱。趕緊躲開目光，去看掛在高處的列車時刻牌。
火車啟動了，周圍的一切都變成綠綠的模糊一片。故鄉最大的變化是綠化和基建，除此我無心觀察任何細節。
下一次和老爸見麵不知又是何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