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上班地點離家遠,平時小病或打個流感疫苗,在辦公樓附近的Walk in診所就能解決,已經很久沒有全家人一起去看過家庭醫生了。
今年一直在家工作,這些天電視上不斷提醒大家疫情期間更要注射流感疫苗,周圍的藥店問了一圈,都說訂不到疫苗,建議我們去找家庭醫生。
於是給家庭醫生的診所打了電話,說今年的疫苗確實緊缺,65歲以上的疫苗已經沒有。趕緊說我們絕對沒有65歲!電話那頭說,那你們一大早趕緊過來吧,不用預約。
家庭醫生的診所是我們移民之初注冊的,一直沒有換。這麽多年過去,它完全還是當初的模樣。旁邊的麥當勞,Beer Store和加油站也一直都在,除了麥當勞中間換過主人,裝修過一次。
“Blockbuster現在沒有了!”車一停下,兒子就說。
“是啊,它是被時代淘汰的東西之一。”先生也感慨。
“Blockbuster是什麽?我怎麽記不得了?”
“你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反應遲鈍!“先生又是那麽氣人,數落完人等著他給出答案,卻沒了下文。
“Remember the video store?”還是兒子耐心,一下子打開了我的記憶。
“Yes,當然記得!小時候常常帶你到這租錄像帶和CD!”歲月真的如一江春水,卷走了很多東西。
進了診所,登了記,前台的大姐告訴我們今天人很多,要等到10:30才能輪到我們。看看表,還有一個半小時,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還是有些失望。
進了車,看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發了會呆,我突然有了主意,“很久沒有一起來這兒了,我們不妨開車在兒子小時候住過,玩過的地方轉一轉!”
想不到正在低頭各自看手機的父子一起抬起了頭,一致同意我的建議。
過了馬路就是我們在加拿大租住過的第一座居民樓,是當時住在唐人街的一個朋友的朋友偶然從她認識的一個朋友的朋友那裏聽說一家新移民正在找合租的夥伴介紹給我們的。我們的移民生活也自此從這裏開始。
大樓灰頭土臉的,一個個涼台擺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當初就是這個樣子,20年了還是這個樣子。
"It looks like a poor area."兒子說。
"Yes."我回答。
停車場進口還是擺著兩個大大的垃圾箱。先生熟練地繞過這兩個龐然大物,找了個車位停下。
“我還記得媽媽當時在這裏把車門刮了一道大口子!”兒子先說話了。
“是啊,不好意思。”我笑。
“那輛二手雪弗來!有一天晚上我忘了鎖車,有個家夥進來把鑰匙孔砸得稀巴爛,想把車開走,結果沒有成功。”先生也開始坦白,“第二天早晨我急著上班,車竟然還能啟動!“
“是有這麽回事!”我跟著笑。
“可恨的是,我不接受教訓,過了兩天又忘了鎖車!”先生接著說,“結果那家夥又來了!這次把我的車砸得更爛,可還是沒有得手!”
“天啊,我怎麽不記得後麵這段!”我瞪大眼睛。
“沒好意思跟你說,我把車開去修了,花了一大筆!這個偷車的家夥不知是誰,也真夠笨的!”
兒子也笑。
我們下了車在樓的周圍轉了一圈。
“你當時剛剛會走路,在這個拐角處的草地上玩,樓裏幼兒園的阿姨帶著一隊小朋友走過來。你呆呆地站在那裏,張著嘴,羨慕地看著人家走過。那些孩子們也就3,4歲的樣子,也都停下來,衝著你驚喜地大喊,’Baby! Baby!’好可愛的畫麵!後來你也進了幼兒園,每天阿姨都會帶著你們牽著手沿著這條小道繞著樓走一圈。”
“是嗎?”兒子笑,“記不得了。”
“這個門是每天下班從幼兒園接你的地方,來晚一分鍾,罰款一塊錢,最多的時候被罰過20加元!”
“是嗎?”兒子看著我。
“那是一個大雪天,別的孩子都被接走了,阿姨牽著你的手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你穿著一身淺灰色的棉衣棉褲,戴著帽子,圍著一條紅黑格的毛圍脖,那樣子,迄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兒子認真地聽著。
“有時候我來得早,你正在院子裏騎三輪車,車子的軲轆很大,記不記得?”先生也回憶著。
“好象有點印象。”兒子附和著。
“後麵的滑梯還是當初的那個,已經有些褪色。”先生接著感慨,“你還記得當時的阿姨嗎?”
“記不清了。”兒子撓撓頭。
我們又開車去了附近的社區中心和圖書館。兒子當時還小,不記得參加過社區中心的活動,不過那個小圖書館倒是經常帶他去。
圖書館門口站著警衛,應該是在控製進圖書館的人數,雖然並不見有人進去。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決定不進去看了。
圖書館出來的這條小路非常熟悉,當時常常牽著兒子的小手往家走。
“我們家當時有一個大大的綠布沙發還記不記得?就是從這撿的!還記得那個熱心的大媽,本來是她鄰居扔的沙發,看我們路過感興趣,立即把沙發綁在她的車頂幫我們送到了家!”
剛移民過來時那些暖人的回憶,幫助過自己的人,如何能忘記?
“拐彎這個房子當時有個伊朗女主人在家給人理發,爸爸去過一次,理完之後一副伊朗人的樣子!”
“對麵那排鎮屋住過我的好朋友Zoo! 他爸爸還接我去他家打過遊戲!”兒子突然也有了記憶。
“是的,是的,我也記得!Zoo家就住在那裏!”先生也興奮起來。
由於兒子的關係,我們和Zoo家保持了很多年聯係。人家本來好象是姓鄒,這裏的老師發不好鄒的音,總是叫人家Zoo。後來Zoo的爸爸受不了,給他專門花錢改了個英語名字,不過小朋友們還是習慣叫他Zoo!
“開始Zoo還來我們家吃過飯的,後來怎麽就不來了呢?“兒子突然有點傷感。
“是啊,後來他們搬過幾次家,慢慢的,電話也就找不到了… …朋友有時候就是這樣。”我也有些傷感。
“Victor一家不知還住不住在那座樓裏?你還有沒有他的電話,要不要打一個問問?”Victor是先生當時上ESL的朋友。我和他的妻子後來還偶爾在街上撞上過一次。他們後來生了雙胞胎,我們還去看過一次。
“哪裏還有電話?都這麽多年了,人家也肯定不住這了!”
又去了兒子上學前班的地方,當時每天吃完晚飯都會帶他在旁邊的操場玩。每次他都玩得滿頭大汗,不想回家。想想自己當時好沒耐心,總是大聲地勒令孩子回家,即使他大哭,我也還是說走就走,絕不讓步。是不是有些狠心?
“你上大班的時候,上課不聽話,被老師打發回小班進行再教育。你跟沒事人一樣,也不告訴我們。後來我感覺有些不對,到學校約見了你的老師,才知道這回事。跟兩個老師都見了麵,弄清了原因,表了態,才允許你回到大班。還記不記得?”
“記不太清楚了。”兒子不好意思地笑。
“你這個孩子小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怪怪的,有一次聖誕節表演節目,每個班有一個合唱,快上場了,你在那做出肚子疼的樣子說什麽也不上去,”先生誇張地捂著肚子,“等人家唱完了,肚子也好了。”
兒子被逗笑了,說他不記得了。
“等你後來上了小學,也不安分,帶水槍和遊戲卡片到學校玩,被沒收過幾次,每次都需要媽媽到校長辦公室向人家賠禮道歉取回來。”我也開始數落起他。
“這我倒記得,”兒子不好意思,“不過後來又搬家後我再也沒有惹過麻煩!”
一個半小時過得很快,平時跟我們交流很少的兒子也很開心。
回到診所,家庭醫生Daniel進來給我們打針。Daniel是診所的主人,一晃這麽多年過去,可以看出診所越來越紅火,病人多了,前台的麵積也擴大了,還增加了新的醫生。
他邊拔著針頭,邊誇讚兒子臂上的肌肉。
我說記得你有個兒子也這麽大年齡。
他點頭,眼睛裏流露出難掩的慈祥,“是啊,也很高,但是很瘦,象根電線杆。”
記得他有四個孩子,孩子小的時候桌子上常常擺著全家人的照片,令人羨慕。
Daniel仔細看了我們的檔案,提醒先生打肺炎和帶狀皰疹疫苗。
先生問他聽說新冠疫苗是不是馬上就有了。
我說我可不想第一個試新冠疫苗。
Daniel看著我笑,說如果你擔心,不想先注射新冠疫苗,那你完全不用擔心!因為疫苗出來後也是先給年老體弱的病人,等輪到你,恐怕要一陣子!
我也笑,Daniel總是那麽幽默!
出得門來,先生在我耳邊小聲嘀咕,Daniel這個當初的帥小夥, 如今兩鬢也已斑白,臉上怎麽好象還有斑了。
我瞥了他一眼,好象你比人家強!
外麵輕輕地飄起雪花,收音機裏響起了聖誕節的音樂。這Santa什麽時候進的城?今年怎麽全然不覺?
雪景很美,闔家平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