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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回: 半麵先緣一見鍾情 聞聽鄉音初次驚夢

(2022-12-03 22:18:03) 下一個

02回: 半麵先緣一見鍾情 聞聽鄉音初次驚夢

第二天一早,天朗氣清。錢學長熱情地請薑重生吃早飯,烤麵包熱牛奶,三五分鍾,很是簡單。雖然簡單,但重生很感激。小心地開口說他初來乍到,雖然所帶不多,但希望能適當地付些錢給錢學長做接車費、住房費、和早餐費,或可報答萬一。

“你別跟我談什麽錢不錢的,我老錢這點錢還是有的,師兄幫師弟是應該的,再說你替我往家裏辦托收寄美元,也幫了不少忙。以後你也別叫我‘錢學長、前學長’的,不管哪個錢,聽著都怪別扭的。我比你老,你叫我‘老錢’就是了。吃完飯以後,我領你到學校裏的常青園宿舍裏去看一看。那裏暑假應該有空閑的公寓,不住白不住。我先把你安頓好之後,再領你去買一些吃的用的什麽的。”

等老錢和重生去常青園一看,隻見那常青園建在校園內的一個小山丘東麵,環境非常安靜。房子有南北兩棟,每棟上下兩層,每層兩個對開的門,每個門洞裏又各有三間臥室。從四周窗戶望進去,可以看到裏麵果然是很多屋子都空著。

“這常青園是專門給新來乍到的國際研究生用的,每個學生隻可以在這裏租住一年。別看這裏房租貴,但是很搶手。好在這裏無論去校園哪裏都很方便,都在走路距離之內。又有現成的家具和床。所以剛來還買不起汽車、又對周圍環境不太熟悉的留學生們,都願意申請住在這裏。這也是為什麽我在電子郵件中催你趕快申請的原因。咱們現在這裏停下車,你拿上你的護照和I-20表,我領你到國際研究生院去登記一把鑰匙,順路給你介紹一下咱們美麗的校園。”

於是老錢領著重生,從山腳下鋪就的水泥小道向南轉去。水泥地幹了,但兩麵的泥土還很潤濕。路旁的山花野草一塵不染,鮮嫩可愛,青翠欲滴,更妙的是路上還有許多鬆鼠,一會竟然還看到兩隻可愛的小梅花鹿在小山上快樂地溜達。重生一到常青校園就驚奇這裏有許多和北京不同的地方。首先是人少,但是汽車卻很多,再就是建築物們一般很矮小,滿眼綠色根本就不像一個城市,還有這裏的空氣特別清新明淨,到處都是森林,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穿沒在路邊樹叢裏並沒有人理會。然後更驚奇的便是這裏的校園和住家竟然都不築任何圍牆,難道他們不怕小偷來偷的?所有這些事情仿佛都在重生的意料之中,但又明確地落在重生的意料之外。按理說中國早已改革開放,關於海外的信息圖片早已經應有盡有。這幾年重生雖然囿於繁重的英語和專業學習,但自以為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重生知道,這樣的西洋田園畫麵,在各式各樣的電影電視報刊書籍中早已見過多時,並不奇怪。可如今身臨其境,感觸還是頗為不同。但是到底有何不同,一時卻又表達不出來。太多太多的問題目不暇接,不及細慮;見老錢早已經見怪不怪,重生也不好問這些不是問題的問題。隻有跟著他往前走。約麽走了十多分鍾,轉過那個山丘,又穿過一些錯落有致的紅磚白漆的小房子,突然間豁然開朗,前麵原來是一個很寬闊的長方形綠草坪廣場。等兩人一起走到了廣場南端的中間部位,老錢這時方才站住,說道:“你看廣場北麵那個高聳的塔樓,那是學校的鍾樓,全校最高的標誌性建築,鍾樓下麵那棟最大的建築就是全校園裏最大的綜合圖書館,那裏麵理工農醫文史經哲的藏書應有盡有。東北麵的那個建築是理學院的物理化學等係,再向北那裏有一個基督教堂,我們從這裏看不到。那裏還有計算機係、生物學院、和醫學院什麽的。圖書館西門再向正西的大街盡頭,左邊便是工程院,咱們的實驗室所在地,右麵是有名的商學院,給這裏走到那裏得再需要十五分鍾左右。今天地濕,所以我領你繞山走,再過幾天泥地幹了,你從常青園宿舍旁邊那個山丘上的羊腸小道上直插那個圖書館,總共隻需二十多分鍾就到咱們的工程院了。今天我就不領你去那裏了,這裏再向西南就是國際研究生院,咱們先去那裏領一把宿舍鑰匙,好讓你安頓下來。”

到了研究生院,那裏的服務人員很客氣地向重生要護照和I-20表,核實以後,高興地對重生說,“恭喜你,你的宿舍申請批準了,你可以在常青園住一學年。”說著遞給重生一個登記表填了。然後對重生說道,“這是鑰匙,你可以先在那裏免費住到這個月的月底,然後搬出去一星期左右做大掃除,掃除以後,下月開學時才可以再正式搬進去。開學以後,記住每月付給學校375美元的房租。”

等重生順利拿到了鑰匙,卸下了滿車行李,老錢開車向南向西再向南,開了不一會就到了一個美式綜合超市。那超市規模不大,賣各種食物果蔬日用品等等。重生一看各種商品的價格,果然老貴了。就買了一些大米、牛奶、麵包、土豆、雞腿、方便麵、油、鹽之類的東西,這就花了三十多塊錢,合二百多人民幣呢。其他綠色蔬菜隻有西蘭花比較便宜,就又買了一點。老錢問重生從國內帶了多少美元當生活費,重生不好意思地說隻有一百多;重生知道他隻帶了一百美元加幾枚分幣,但這也是一百多,沒有撒謊。誰知老錢卻說:“你比我從日本留學以後轉戰美國時帶得都多了,發第一次助研費之前應該足夠花。”

老錢又囑咐道:“這西蘭花你得分兩次炒,第一次先炒梗,第二次再炒花。要不,梗還沒有熟透,花先爛了。——吃蔥嗎,一把新鮮的小蔥雖然貴,但做菜碼,你可以用好長時間的。”

見重生青菜買得少,老錢知道他嫌貴舍不得買。“我才來時也是這樣的,總想著一美金得頂八塊多人民幣呢,所以這個也覺得貴,那個也舍不得買,慢慢呢就習慣了。——要不這樣吧,今天我還有很多事情,明天晚上我開車帶你去附近的一個農民店,那裏的菜便宜一些。我也正好要添加些新鮮蔬菜了,順便還可以還了楊玉寒的手機。你自己先安頓安頓。我現在得去試驗室了,明天下午我吃完晚飯再開車來接你。”

中午的時候,重生開始做他來美國以後的第一頓飯。他先燜上米飯,再找到那本從國內帶來的《大眾菜譜》,翻到熗土豆絲這一頁,開始依法炮製。先拿出兩個土豆,洗幹淨,用菜刀去皮,切成細絲,置半盆涼水中泡著。然後油鍋上火,此時又慌忙去找他從國內帶來的一小袋兒花椒,待到油燒熱冒煙,花椒炸焦黃以後要加土豆絲……正待這時,重生聽到頭頂上突然開始吱啦吱啦的大叫,嘈雜異常,震耳欲聾。重生以為是哪裏失火了,要不然就是地震了,驚慌失措地就要向外逃。一抬頭,方發現那嘹亮的叫聲,是從正屋頂下一個倒扣著的乳白色圓盤裏發出來的。趕緊將油鍋移開,把電爐關了。可是這時重生的花椒已經完全焦黑了,還在冒煙。也顧不得這許多,心想先得把頭上那玩意兒弄得不響了再說。這時重生慌張地查看,隻見那圓盤上麵並沒有開關,旁邊的牆上左看右瞧地也看不到什麽像開關。一時突然來了第六感,覺得樓上或許有人呢,就急忙蹬蹬蹬地跑到二樓去敲門。

果然,一個美麗的東方女孩打開一條門縫向外看,那門用一條鐵鏈從裏麵掛著。重生來不及喘氣兒,用手指一指樓下,用英文結結巴巴地說道:“抱歉,樓下,吱吱叫,很響,不停,您幫忙?”

女孩莞爾一笑,用流利的英語回答道:“沒有關係的,那是你的廚房裏煙火報警器在響,你把門窗打開,一會兒就沒事兒了。”

見重生依舊傻愣愣地不走,而樓下仍然在刺耳地尖叫,女孩用她那纖細的手指將那鐵鏈輕輕一撥,開了門就跟重生下樓來了。到了樓下,女孩示意重生不要關門,反而大敞著,一邊吩咐他打開爐子旁邊所有的窗戶。見那報警器還在響,就向周圍看了看,隻見客廳圓桌上有一個記事用的硬紙夾子,她便拿起來,在那圓圓的報警器下麵輕輕地扇了扇。這下,她好象施了什麽魔法一樣,那報警器一下子就不響了。

“最近我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以後你燒菜的時候,不要再用大火就是了。順便告訴你,我叫夢緣葉,就住在你的樓上麵。”那姑娘仍然用動聽的英語說話。這時重生才偷偷地瞅一兩眼那個姑娘。但見那夢緣葉一頭烏黑長發,簡單地紮著一個幹淨利索的馬尾辮子,臉不施而紅,眉不畫而黛,眼未濯而含露,唇不動而若笑。紅色風衣,緊身西褲,白色休閑鞋。天然一副嫻雅聰慧、可親可愛的樣子。那女孩的容貌重生很是熟悉,好像在一部電視劇中見過的,而名字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我叫薑重生,太感謝您幫忙了,”重生趕緊用漢語自我介紹,“你也是中國人,很高興能在這裏遇到你!”

可是那姑娘突然神色一變,仿佛有些不愉快似的。隻用英文說了一個“你是受歡迎的”,就腳步盈盈地上樓去了。

下午的時候,重生剛剛安置完行李,想寫封家信報平安,這時就聽到房門響動,有人正在用鑰匙開鎖。重生不敢造次,側耳聽了一會兒。又從臥室門縫瞧見一個細長個子的老外進來了,皮膚黑幽幽的,但又不像黑人那樣黑,也不知是哪國人物。重生隻好開門,硬著頭皮用英文說“哈羅”。那老外見到重生,先是有些愕然,然後便釋然,並熱情地打招呼。“咳,我叫瑞吉,剛從印度的加爾各答來。”那老印很是健談,一麵自報家門,一麵往裏麵搬行李,一麵向重生解釋道,“對不起,我得湊合著在這裏住幾天,等我買到一部轎車,再租到一幢安靜的別墅以後,就會馬上搬出去的。——順便說一下,我讀文學,我最寵拜泰戈爾,我從這裏畢業後最大的願望,就是像泰戈爾那樣寫美麗的詩篇,或者至少要寫一部偉大的長篇小說才能不枉此生的……噢,這是什麽?”瑞吉看到客廳桌子上透明塑料袋中有一小塊薑,不解地指著它問重生。

“薑,”重生小心翼翼地說道,“對不起,我忘了收起來了。”

“什麽?!”

“薑。”

瑞吉還是聽不懂,隻好拿那東西仔細看了看,“喔,薑——”。瑞吉一麵笑一笑,一麵誇張地糾正重生“薑”的發音。這下子弄得薑重生又一次滿臉通紅,看來他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都說不清楚,真真如老錢說的,正是一個地道的啞子,在國內十幾年的英語真是白學。趕緊把那個可憐的小薑塊收到了冰箱裏。

瑞吉看來是個家境富裕的印度貴族。本來他要和重生談許多話,來了解一下中國的發展近況,尤其是最近那裏的人民是否有了更多的信仰自由,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之間如何平衡等等有趣的話題,做為將來他寫詩文寫小說的廣泛素材。可是等到他和重生談了一會兒,見重生的英語口語遠沒有達到能和他順利交談的程度,便沒有了興趣。瑞吉於是把他的行李放到與重生斜對門的那間臥室裏,在裏麵又收拾了一會兒,便出去了。

等到瑞吉走後,重生才定下心來寫家信。尚未動筆,突然想起給鄭西華的姐姐鄭茜華捎來美國的小孩子衣服還沒有寄出去呢。於是就到客廳去打電話,拿起電話,發現竟然可以撥通號碼。重生正在想,這裏是美國,那麽和茜華說英語好呢,還是說普通話好呢。這時,電話那邊竟然就說起了重生的鄉音,地道的中平話。

“西華吧?”

“不,不,我是西華的老同學薑重生。”

“喔,重生!西華老早就跟我提過,你也要來美國了。咋樣,你才來美國吧?這邊生活還適應罷?”

“夜個兒剛到的校園。覺摸著這邊很多事兒都跟咱們國內不太一樣。但我慢慢兒就會適應哩。”

“有麻事兒的時候千萬嫑客氣,盡管給我打電話,看我能不能幫你忙。”

“沒麻事兒。你媽媽給你捎了一些小孩衣服,你告訴我你住哪,我給你寄過去,要不過幾天我就上班啦,就沒有時間啦。”

“行。——不過你說的上班是去實驗室做研究吧?”

“對,對,是去實驗室做研究。”

“那你們實驗室研究什麽哩?”

“位錯。”

“什麽?!”

“研究半導體材料的位錯。”

“……看來你的專業和我原來學的差不多,將來不好找工作呢。恐怕你得轉專業……”

“可是實驗室裏老板給的獎學金就不少了,頂國內一個很好的工作了。”

“這邊的物價和消費……你哪能和國內比哩!你才來美國,我也不和你多說,你先穩定穩定,慢慢呢你就都明白了。你能轉專業盡快轉,嫑像我一樣。”

“你現在在哪上班哩?”

“我才跟你說的,我的專業是化學,一直不好找工作。原來我在這邊讀了一個博士。後來又做了兩個博士後。再後來有了倆孩子,就幹脆不幹了,在家裏帶孩子了,信了教,洗了禮,有空在教堂裏做做義工什麽的。”

鄭茜華這一番話,話語很平常,但對重生心裏觸動很大,就好像驚醒了一個夢中人一樣。因為茜華西華姐弟倆兒,在重生心目中一直是他學習的楷模,頂禮膜拜的對象。何況西華和他是中學同班同學,而他總是考全班甚至全年級第一的。他姐姐茜華也一直那樣的。因此,他們都毫無懸念地考上了清華大學。他姐弟兩個,在小小的中平市也算很有名氣了。

重生的故鄉中平市位於中華中原大地。雖然地處平原,交通還算便利,曆史上也頗有些文化積澱。但是不知什麽原因,中平於當代很是沒落。雖然人多,但這也隻是加劇了貧窮而已。改革開放之初,除了原來的一點兒包在殘破的古城牆之內的縣城有些機關大院、樓堂館所之外,大部分鄉村也都還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種地的農民。因此改公社為鄉鎮、升縣為市的時候,中平連一個地級市都沒有評上,最後隻混了一個縣級市。要知道,像中平這樣普通的縣級市,在中原地區任何一個人口大省,都有幾十個的。因此,盡管中平人還算重視教育,但每年全市也考不出一兩個頂尖兒大學的大學生。當鄭茜華以普通農民子弟的身份考上清華大學時,中平的四鄰五鄉十分轟動。茜華去北京上大學之前,應邀在母校中平第一中學給全校師生做《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勵誌報告,其父母也被學校邀為貴賓,戴著大紅花坐在第一排與全校師生見麵,自然極其風光。鄭茜華在自己的報告中,首先把自己的學習成績謙虛地歸結為母校優秀的教學水平,老師們諄諄有方的教誨,然後是父母的辛勤勞作和無私支持,最後才是自己的勤奮努力。裏麵自然提到很多耳濡目染的名人故事,三更燈火五更雞,頭懸梁、錐刺骨之類,而她最最崇拜的便是居裏夫人,因此便報考清華大學化學係。如今考上大學,如願以償,首先感謝母校、老師、父母。今後一定再接再厲,向著成為當代居裏夫人的人生理想前進!打那以後,鄭茜華在中平就有了“當代居裏夫人”的稱號。那時重生正在中平一中上初中,又恰好和茜華的弟弟西華同一個班,因此,不僅在班主任安排下認真地聽了報告,還要接著寫冗長的聽後感想。結果,全班各式各樣的作文裏麵,當然是全班總考第一的鄭西華的聽後感,能夠結合親姐的奮鬥實情,又詳細又感人,連姐姐蹲在茅廁裏還在背單詞這樣的細節都有了。班主任一看,得,你們也不用學習茜華了,你們一幫小孩子,自然難望“當代居裏夫人”其頂背,隻在學習上向自己班上的學委鄭西華看齊就是了,口號是:“西華學茜華,全班學西華。”

可是,自古任何事情,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那時,重生母親正在為他哥哥薑春生高考落榜而大發脾氣,而且無端地遷怒於整個中平市低劣的教學水平。因其篤信天主教,又見其娘家東烏佑村裏來做彌撒的神甫們,既有靈魂得救的未來實惠,又有教友們豐厚的現實供奉。因此很認真地同重生討論,是不是放棄學業去修神甫。

“你妹妹是女的不能修神甫,但你還是可以的,現在你去跟著你姥姥家門裏的人,一起出去學拉丁文和神學還不晚。”重生的母親說道。“你可千萬嫑像你那沒出息的哥一樣,初中高中六年,到頭來文不成武不就,隻是騙著爹娘懶散幾年,多花家裏幾年錢兒罷了。”

“那你那時候咋不叫我哥去哩?”重生問道。

“咋沒說哩!我認真地說過他哩!”

“那他咋不去?”

“他說他不願意跪著念經。”

“那我也不願意跪著念經。”重生幹脆地說,“再說我不信天主。學校裏我們的老師教了,‘世界上並沒有什麽救世主’。我覺得他們說的話是對的!”

“小魔鬼頭子,你一個小孩子懂得什麽是信德,才剛受洗一年,就敢當著你媽的麵說背主忘信的話!你比你那沒出息的哥哥還狂妄。你就等著將來下地獄吧!”

自打記事兒,重生第一次聽到媽媽這麽嚴肅地說他是魔鬼要下地獄的話。以前她倒也經常說,俺家老二看著外麵行動老實,實際上心裏蔫兒壞,是一個小魔鬼頭兒轉世。但重生知道,那是親愛的媽媽在開他的玩笑而已。而那次頗感不同。看來媽媽當時真得被春生考不上大學,氣得嗆不了了。

“媽,你先嫑說我是魔鬼。”重生眼裏噙著眼淚花說道,“這樣罷,要有人能夠說服我,信了天主。學拉丁文,跪著念經,甚至像我二姥爺那樣,跟著神甫遠去異國他鄉傳教一生,我都願意!”

這回輪到重生的母親心裏一驚。雖然重生那時隻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可這話說得真像一個大人的口氣了。

“那如果你像你哥那樣,也考不上大學怎麽辦?!”

“我考得上。鄭茜華她上清華,我就考北大!”

自打那次談話以後,重生的母親再也不提讓重生修神甫的事情了。以後幾乎逢人便說,俺家的老二頭頂上有倆旋兒,寧,我說服不了他修神甫。算命先生說了,他的十個手指頭上麵有八個指紋鬥,這叫“才高八鬥”;而且他的正胸口上,有一個明顯的大黑痣,這叫“胸懷大誌”。因此俺家老二呀,是和他哥哥不一樣的,以後一定是大學生的料,不,那叫什麽來著,——對,博士的料!

自打那以後,重生的學習目標一直很明確,追西華趕茜華,爭取考上北大清華。但最終還是因為英語拉分,沒有如願以償地考上他第一誌願報的北大物理係。那年,由於北大提前招生,北大在中原省的提檔分數線被吊得特別高。結果,鄭西華毫無懸念地考上了清華,但是重生被北大拒收,最後被南京大學錄取,心裏也還算僥幸。重生一直感激茜華西華為他的學習設立的明確標尺,這就好像遠遠的在那裏矗立而指明航路的燈塔一樣。如果沒有他們當榜樣,光憑媽媽瞎說自己行是不行的。重生很清楚,他比哥哥春生聰明不到哪裏去,待人處事、隨機應變的能力甚至比他還差,哪敢想象也有可能從中平考出去,上全國名牌的大學。

可是重生甫至美國,就聽到我們的“當代居裏夫人”鄭茜華博士,現如今竟然因為找不到一個正式工作,在家裏當家庭主婦看孩子呢。不禁唏噓不已,如夢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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