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回: 萬裏尋夢負笈遠行 天涯淪落賓主情重
一踏上美麗堅的土地,薑重生就明確知道這裏不再是中國。底特律機場比北京機場顯得更加豪華壯觀,青翠碧綠的機場草坪,平整坦蕩;一線筆直的水泥跑道,灰白分明;一塵不染的候機大廳,見不到首尾。有了這樣的氣派陣勢兒,重生覺得連他乘坐的波音七四七客機都並不顯得那麽宏偉高大了,原來它也隻能占據廣袤機場的一隅而已;而那些可憐的小型班機,就隻能象小螞蚱一樣,很不起眼甚至有些纖小可憐地趴在一望無際的機場裏。這種景象,尤其是從還未完全降落的飛機舷窗向下看時更加明顯。記憶當中,重生隻是在天安門廣場前,望著寬闊的長安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車,有過類似的感慨。而在這個國度裏,一切都像好萊塢大片中的樣子,氣魄宏大,名不虛傳。飛機剛停穩,一截巨大的人工通道就像變形金剛的手臂一樣,靈巧而又迅速地伸長過來,穩健而又妥帖地接合在高高的飛機艙口。沒過幾分鍾,一個直截通向二層候機廳的臨時通道就神奇地搭建好了。一開始重生還擔心,他又需要把那個盛滿書籍的拉杆箱拎下高高的飛機舷梯,再用力提上那高大的候機廳的。在北京的順義機場他就需要那樣做,結果很吃力,累得滿頭大汗。好在當時周圍大部分人還是同胞,並不覺得怎麽丟臉。可在日本東京倒機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下去了許多同胞,上來許多日本人和美國人,連年輕漂亮的國航空姐也換成了金發碧眼的美國女人,老得簡直可稱做空中老太了,恐怕她們都已經年過六旬,當奶奶了罷。機艙中放映的電影也變成了地道的美國片,看不太懂,吃的東西也變成了純粹西餐。重生很不適應。他覺得不該吃了意大利奶油熱麵條後再要水喝,應該要咖啡;雖然重生還從來沒有喝過咖啡,但至少他知道飛機上的咖啡應該是熱的。他不知道,老美所謂的水,是純粹的冷飲,空太們先在杯子裏麵放滿冰塊,大概隻是在冰塊空隙裏才加一點兒涼水的。還沒有反應過來,冷冰冰的零度混合物就已經放在重生麵前了。冰水喝下去以後,肚子開始難受。而且,坐了一整天的飛機,渾身一點兒勁都沒有了,他懷疑還能不能提得動那個沉重的拉杆箱,裏麵是孔子搬家——盡是書。出發前整理行李的時候,重生打算少帶些書,盡量輕裝上陣。但後來覺得這本也有用,那本也難舍。最後他選定了幾十本文史理哲的經典,再加上兩本厚厚的英漢和漢英字典,結果把那個大拉杆箱塞滿了,提起來死沉。重生本打算把書放在托運軟箱中,但是托運的兩個大軟箱裏麵,已經塞滿了春夏秋冬四季需要的許多衣服和日常用品,鍋碗瓢勺菜刀擦刀叉子筷子案板擀麵杖等等做飯用家夥也全都帶了,再加上還要給朋友、老鄉、和他的美國導師的一些禮物。後來發現兩個大軟箱都超重。所以隻好把所有的書籍全碼在了沒有超重限製的隨身攜帶的拉杆箱裏麵;如此整理以後,兩件托運行李依然超重。好在重生有大學老鄉會認識的一個朋友正在首都機場管地勤,讓他領著,沒有驗重,直接就從過道裏推過去了。為了對朋友表示感謝,臨了重生把兜裏剩下的所有人民幣都掏了出來,對朋友說到美國後人民幣形同廢紙,留之無用。讓重生不好意思的倒是人民幣所剩無幾,朋友幫了那麽大的忙,結果所剩的錢還不夠人家下一次館子呢。重生原以為計劃得足夠周到,各項費用都算上了,但最後還是沒有預料到每個國際航班的乘客還要額外繳九十元的機場建設費,否則就不至於那樣尷尬了。
在底特律行李入關檢查時,一個體型壯碩的黑人服務員拎了一下重生的拉杆箱,顯然他對那箱子的異常沉重感到非常地吃驚。“打開它。”黑人命令道。重生感覺很委屈,因為其他所有旅客的箱子都根本查都不查就放行了。“所有的全都隻是書。”重生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叫你打開它!”老黑顯然生氣了,見重生仍然沒有反應,竟然毫不客氣地用一雙大手,上去就把密碼箱掰開了。密碼箱子從密碼鎖的連接處直接崩開。老黑一看裏麵,果然碼得整整齊齊的全是書,也就不再理論。天啊!這還號稱密碼加密的保險箱呢!典型的中國特色的偽劣產品!這箱子還是重生為了裝下這許多書,特地在大商場裏買的呢!買之前的樣品仔細檢驗過了。當時那個包場賣箱包的小夥子十分認真地給重生演示,那轉環鎖如果對不上那預設的密碼,怎樣用手摳摳不開,用腳踹踹不開,摜在地上還摔不壞。“這裏離北大清華近,好多留學生給我這裏買出國用的各式箱包呢。我從來都對您們再額外九折優惠!我知道您們是要到外國,很快呢就能掙外幣、賺大錢了,可現在呢,依然是冷桌子熱板凳的窮學生,開銷並不寬裕對不對?——您放心,咱中國人哪能騙咱中國人,把臉丟到國外是不是?雙安、雙安,您放心我才能放心,咱雙安商城的牌子也丟不起這個人!”這些誠摯而又貼心的話語依然就在重生耳邊呢。重生又羞又氣,鼻子酸酸的,覺得那個老黑真有點不近情理,想和他理論,但又知道自己的英語口語用來吵架,那還遠遠跟不上趟。隻得先把那些散落的書們和那個快要散架的破拉杆箱小心翼翼地拖拽到一邊去。費了好大氣力,終於才勉強地把那箱子重新合上了,結果弄得滿頭大汗。又找不到什麽東西擦汗。惶急間還又找不到任何多餘的繩子。驚慌無措之際,隻得把一雙皮鞋上的兩個鞋帶都解了下來,係在一起,絞在密碼鎖兩邊的把手上繒緊拴好。這時許多乘客正在旁邊排隊驗行,重生隻希望他們千萬別注意他,而寧肯沒有任何人來幫忙。但重生知道,這時有許多雙好奇的眼睛們,就盯著他這撅起的屁股看呢。
一個胖胖的老美象推土機一樣橫橫地走過來了。重生趕緊拉著重新整理好的拉杆箱閃在過道一邊,小心翼翼地等他過去。過道很寬,重生原以為已經給他留了足夠的空間。但這個老美實在太胖了,前後與身高相等,左右與過道同寬,身體形同一個碩大的鴨梨,因此他那圓圓的身體仍需變形才能通過。好在他的身體頗具彈性,也不側身,身體扁下去了一個大坑,就給重生留下了足夠的空間,一邊大大咧咧地說聲“對不起”,一邊和重生擦身而過。重生感覺到那老美的身子軟綿綿的竟然像棉花一樣軟。重生心想,美國不愧為世上僅存的一個超級大國了,就連初次踏上其土地,見到的其公民這樣超級富態,營養過剩,名不虛傳。這時重生想起魯迅的文章中那個看戲的胖看客:隻要有機會,他會在任何多餘的空間裏胖開他那肥胖的身體的。又不禁想起那個瘦子和胖子論天下饑荒及其成因的笑話。不覺莞爾。
機場裏的路標指示得非常清楚,重生沒有費多大周折就找到了他該上的另一架國內班機。因為這趟班機是飛往重生所去學校的臨近城市,所以非常小,每排隻有四個座。上了飛機之後,重生特意前後左右地瞄了幾眼,發現隻有他一個人是黑頭發黃皮膚了,其他旅客全是白人。其實重生知道,今年應該有幾十個中國人都要去這個常青藤校園上學的,原來他也打算和其中的一些人結伴同行,路上好有個照應。但尚未謀麵的俄羅斯老板問他能不能早去一個月,並且解釋說因為暑期不上課,全天侯地做科研,因此給他雙倍的助研費。重生一聽,這一個月的工資合兩萬多人民幣呢,快夠還他為了出國求爺爺告奶奶借的所有款項的一半了,因此喜從天降。在碩士答辯完後,就趕緊打點行裝,獨自一人上路了。
由於第一次坐飛機興奮過度,飲食不適應,肚子難受,加上在七四七大客機中連續看了幾場電影,重生自出發開始,已經好久沒有睡著覺了。在小飛機上安頓好後,透過弦窗向外看,天氣逐漸變得陰沉淒冷,並且稀稀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沒有一點兒夏日的樣子,倒像深秋的天氣。小飛機在機場跑道上開始搖擺著滑行,準備起飛。按原計劃,還要有兩個半鍾頭才能到達目的地。一開始重生還能堅持著不睡,後來困得實在嗆不了了,就像嬰兒在搖籃裏一樣沉沉地睡去。一時夢見飛機又飛起了,一開始看到的依然是青山綠水。可一會兒就飛到故鄉中平市黃土鄉村的上空。這飛機難道是又飛回中國了?他不是好不容易通過了各種各樣的複雜出國手續,要來美國學習深造嗎?怎麽這樣快就要回去?如若不然,為什麽他恍惚望見白發母親就在飛機下麵等著他?就連她那滿懷期望翹首等待的眼神都清晰可見?情急之間,重生突然發覺自己原來行囊空空、一無所有,並沒有從美國帶回任何東西報答父母親,更別提那些能在家鄉父老麵前可以炫耀一番的金錢和名譽了。於是心裏萬分焦急,驟然驚醒,方知是南柯一夢。尚未完全回過神來,一時就見其他乘客已經在那裏整理行李,開始下飛機了。重生也趕緊拿了行李,隨大溜兒地下了飛機。
等到了候機廳,重生恍惚覺得以前仿佛曾經來過這裏,揉揉眼睛,不是做夢。下了飛機的旅客們依舊不慌不忙,帶著行李,坐著的坐著,站著的站著,聊天的聊天,打電話的打電話。重生亦隨大溜兒地坐了一會兒。不一會兒就發現他坐的地方,好像就是剛才等飛機時坐的同一角落同一座位。於是心裏愈發忐忑不安,又不好問旁人的。時間一長,機場裏的乘客們漸漸地散了,有自己拉著行李走的,也有被朋友接走的。剩下的一些人仍然在那裏小聲地說說笑笑。重生有些著急。隻得清清嗓子,暗暗地深吸一口氣,小心地問旁邊一個老美:“請問這裏是A市嗎?”“什麽!?”“請問這裏是A市嗎?”“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老美聳聳肩,一字一頓地說,然後疑惑不解又有點嫌棄地走開,到其它座位上去了。
重生想:下一步該怎麽辦呢?他和錢鎖根學長在電子信箱中說好了的,到A市下了飛機,隻需要在機場裏照看好行李等他便是。學校離機場比較遠,因此接機時間可能比較長。——但是不要慌張,肯定會來接的,隻要等著他就是了。——現在機場這麽大,要在哪裏等錢學長呢?為什麽竟然沒有問清楚呢?另外兩件托運的大行李問誰去要呢?現在去要呢,還是等錢學長來了再一起去要?現在就去要去哪裏要?現在就要了,怎麽照看它們呢?為什麽其他人走的走,散的散,並沒有一個人取托運行李?難道他們都沒有托運行李的?難道他們都是國內旅客?外麵天已經很快全黑了,錢學長什麽時候才能來呢?這裏到底是不是A市?……以前重生認為他是全天下最阿Q想得開的人。這時一下子突然遇到這麽多的問題,頓時覺得驚慌失措。重生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又在做夢了。
正在心神不定之時,一個又高又壯的老黑走了過來。文質彬彬地問他道:“您是重生薑先生嗎?”
重生愣了半天神兒,才反應過來那個老黑正在問他呢。“——是的,是的,”重生趕緊回答,就像一個溺水之人拚命抓住了一根兒救命的稻草。老黑接著道,“那麽請您拿上您的行李,隨我來,今天飛往A市的航班取消了,晚上我帶你去住旅館,免費。”這次重生竟然聽懂了七七八八:他要坐的那個航班取消了,那個小飛機在機場轉悠了一會兒,原來根本沒有起飛;這裏不是A市,因此這裏應該依舊是底特律,老地方,怪道眼熟;這位先生可帶他去一個旅館過夜,還免費!
謝天謝地,重生一下子有了從地獄到天堂的感覺。挺一挺西裝,驕傲地望了望旁邊已經所剩無幾的同機旅客們,拜拜了。
等旅館專用麵包車出了機場,天氣已經完全黑了。但一路上仍然燈火輝煌,車水馬龍。公路旁邊的黑漆銅柱街燈豪華精致古色古香,房屋裝飾的霓紅燈招牌光怪陸離時髦現代。透過玻璃櫥窗,可以看到裏麵盡是琳琅滿目時新高檔的商品,一切都和燕莎賽特一般,其街市之繁華,其品類之阜盛,自與別處不同。
當晚的旅館很整潔舒適,重生雖然沒有吃晚飯,他還是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下午到達A市時,重生才發現A市機場其實很小的。那裏隻有一個小小的候機廳。的確,無論坐在哪裏,錢學長都會一眼看到他的,盡可放心。怪道錢學長並沒有特地吩咐他在機場的哪個角落等。
可是當重生從傳動帶上取下那兩件碩大的托運行李之後,問題很快就又來了。一個大背包,一個死沉死沉、隨時可能再次崩潰的拉杆箱,外加兩個可以推動、但是沒有拉杆的最大號軟箱包,就是想移動幾米遠,也至少需要來回挪蹭兩三次。重生事先看好了一個靠近角落的空座位。可是,當他正在像螞蟻搬家一樣,一趟一趟窘迫地來回拖拽行李之際,一個身著製服領帶、幹淨利落的白人小夥走了過來。
“先生您需要幫忙嗎?”
“是的,是的。”重生連忙說。
“那麽您有兩個25美分的硬幣嗎?”
重生趕緊從背包裏取硬幣。
“把你的硬幣從這裏塞進去。”小夥指著旁邊一個金屬架子上的小孔說道。重生這才注意到旁邊就有許多用來裝行李的專用推車。
重生依言而行。小夥子“哢”地一聲推出一個四輪推車,又把所有四件行李都替重生碼好堆在車上,這樣推起來一下子變得非常輕鬆自如了。
“要坐出租車嗎?”
重生一下子臉紅了,趕緊說不。
“那您去哪裏?”
“我要在這裏等朋友。”重生一麵比劃,一麵指著他看好的座位說。
“就在這裏?——那麽您有您朋友的電話號碼嗎?”
重生趕緊從上衣口袋裏掏出記事簿。翻到第一頁第一行,記的就是錢學長的電話。
“這裏的‘O’是什麽意思?”
“‘O’是辦公室的意思,這是我朋友的辦公室號碼。”直到現在重生依然記得這是他說清楚的第一句美國話。而且是回答問題,不是問問題呢。
“那麽您再給我三個25美分硬幣。”小夥子一麵說,一麵幫重生把行李車推到旁邊的一個付費電話旁邊。
可是電話那麵響起了嗡嗡聲。小夥子掛起話筒,收回電話機掉下來的三個硬幣,朝重生攤了一下手。“您還有其它的電話號碼能打嗎?”
重生隻好給了他一個在加州的同學家裏的電話號碼。好不容易打通了,甚至重生都聽到了話筒裏鄭西華一麵打哈欠,一麵回電話的聲音。可是當小夥子說這裏有一個朋友需要幫忙之時,那邊卻馬上狐疑地說,你肯定是打錯電話了,然後“啪”地一聲就掛斷了。電話裏麵又隻剩下嗡,嗡,嗡——的聲音。而那三個硬幣一個也不掉下來了。
這時,重生才反應過來,即使和加州的朋友聯係上也完全無濟於事的。總不能讓朋友從美國的西南角一直開到東北角來接他吧。錢學長呢,已經給他打了唯一的電話號碼沒人接嘛。
“我不再要打任何電話了,因為我的朋友讓我在這裏一直等他……”
“那先生您還有其他要幫忙的嗎?”小夥子的口氣仍然是十分的客氣。
“沒有了,十分感謝。太感謝您了。”
小夥子在那裏等了好一會兒,見重生都沒有要掏錢的樣子,仍然很客氣地說,“對不起,先生。我需要五美元的小費。”
重生的臉騰得一下子漲得通紅,看來他臨出國前惡補的什麽出國旅美指南之類的書真是白讀了。小費,小費!這個國度最大的不同就是要隨時準備小費的。重生一直認為是他造化,出門便遇到了一個依然在世的洋雷鋒,感情人家是幫忙掙小費的。趕緊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錢包,一麵麵紅耳赤地說著再次感謝的話,一麵從錢包裏取出一張五元麵值的鈔票,遞給了麵前的小夥子。
等那個小夥子走了之後,重生凝定心神,暗暗一合計,一句“是的,是的”,就讓他白白花了傾囊所有6.25%的錢,合五十多塊人民幣呢。心疼的要命。看來東西方文化真是不同,唉唉,這就權當交了學費吧。
重生又等了好長時間,天又要黑了,錢學長才終於開車到機場接他。錢學長身材黑瘦,一身製服革履,灰白頭發亂蓬蓬的,已屆不惑之年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他已經經曆過了天涯海外的許多世故和滄桑。
錢學長對重生帶著超多超重的行李一點都沒有奇怪,隻是說:“看來你把在美國找到第一個正式工作之前可能用到的全部家當都帶來了。——這就對了,這邊的日用品老貴了。——嘿!你還挺舍得花錢租了一個手推車呢!這得花一美元罷!”
“……昨天我一大早就來機場接你了,可是這裏下大雨,所以你的航班取消了,我撲了個空。今天我好容易從一個朋友那裏借了個手機。我讓機場工作人員在大廳裏一遍一遍地播放‘從北京來的薑重生請注意,聽到廣播後請打手機號012-345-6789。’機場人員說替我廣播了好幾遍呢,你怎麽就不給我往手機上回個電話?”
這時重生才恍惚記得機場裏的廣播員總說北京、北京的樣子,但重生根本就沒注意到後麵還有叫他的名字呢。
一邊開車,錢學長問了一下重生往他家裏辦美元托收的事,然後就意味深長地對重生說:“在美國最最重要的不是別的,是英語。如果你看不懂,你就是個瞎子;如果你聽不懂,你就是個聾子;如果你說不清,你就是個啞子。但是你不要慌,不瞞你說,我以前是先學俄語,又自學日語,最後再自學英文的。先留學日本,然後才輾轉來這裏留學。才來之時,英語現學現賣,可不就是一個又盲又聾又啞之人。所以你不要著急,慢慢兒呢就都會了。”
等到了錢學長的公寓,天黑得已經漆黑一片了,室友也早睡下了。錢學長之室非常狹窄淩亂。兩個人也就不再卸車,互相謙讓了一回,重生和衣睡在地下鋪就的一條毯子上。錢學長就睡他那一躺上去就吱呀吱呀叫喚的破床墊子,比重生鋪在地上的鋪位也強不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