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發簪外傳

最近總是做夢，夢見自己在在一個江南水鄉，在澄澄的夜色中穿過一條窄窄小巷子。巷子裏節次鱗比擠滿了作坊。深夜裏，家家戶戶都傳出一種熟悉的沙沙聲。夢裏的我，總是停在一家看似普通的小作坊前。月光如水，灑在門前青石板路上。我總是透過窗欞，努力想看清作坊裏的工匠。昏黃的油燈下，一個人專心致誌地剃刻著手中一件細細長長的玉器。彎曲的背影，依稀是彰公當年伏案寫作的樣子，又像是傳說中的小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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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寧波是嘉道年間揚州琢玉巷的工匠。沒有人知道他如何流落到了揚州，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師承來曆，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實姓。大家隻記得經他手的玉器，無不因材治玉，構思巧妙，而且打磨得瑩潤光潔，惹人喜愛。與一般的工匠不同，小寧波熟讀詩書。唐詩宋詞，信手拈來。更兼寫得一手好字。常常把前人名句寫到玉器上，隨後細細地刻出雙勾線，讓一個個字淺淺的浮出底麵。文人墨客見了，無不驚歎。連鎮上見多識廣，在翰林院陪太子讀過書的三舅見了，都愛不釋手連聲說好。有人說，小寧波是明代製玉大師吳門陸子岡的後人。小寧波的絕技，就是失傳已久的昆吾刀法。一時間，小寧波聲名鵲起。四鄉名人，無不登門求玉。更有人說，小寧波聲名遠揚，連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托人請他琢玉。小寧波卻總是深居簡出，每天隻是專心琢玉。街坊鄰居，幾乎沒人見過小寧波出門。從早到晚，作坊裏傳出的，依舊是那碾玉的沙沙聲，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有一天，那熟悉的沙沙聲停了，再也沒有響起來。小寧波不見了。有人說小寧波江郎才盡洗手不幹了。也有人說是在玉器上留了自己的款，惹惱了城裏的大藏家，被逐出千裏之外了。還有人說是常年勞累，終於心裏憔悴，連砣機都踏不動了。沒人知道小寧波去了那裏，隻知道他最後做的，是一對曠世絕古的玉簪，是京城英武殿大學士潘老爺家訂的。潘老爺出身吳門世家，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請小寧波製作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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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一棟高牆大院內，一位江南女子，淚如雨下。她手裏捧著的，是一支玉簪。簪子的一頭，竟然是鮮紅的顏色。隱隱約約，顯出的是一個“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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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寧波的傳說，是彰公告訴我的。我不記得結尾，隻記得彰公告訴我，人是生生世世輪回反複的。彰公還說，到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今生的記憶就全沒了。我當時一直不明白，象彰公這樣一位學識淵博的前輩，為什麽講那些飄渺的傳說。記得彰公最後幽幽地說了一句“因為有了來生，今生未了的夙願，才會變得更美好”。

很久以後，我聽彰公的小侄女說，留下一件信物，即使記憶全無，一樣可以找到前世的緣分。

小寧波會找到另一支發簪的，一定的。

 

By rx300

2013-0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