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子的宗教課

家有劣子，生來頑劣。好不容易盼他到了上學的年齡，以為總算可以鬆口氣了。可真等到他上學的時候，才知道好戲還在後麵。

德國的小學課程比較簡單：德語，算數，體育，音樂，這些都和中國差不多，唯一多出來一門宗教課，以對學生進行基督教的基本教育。但這門課程不是必修課。如果孩子有別的信仰，如伊斯蘭教，或者有的家長不願讓孩子受基督教的影響，他們就不必上這門課。

老公和我都屬於無神論者，什麽樣的主和神都與我們擦肩而過，所以劣子不必上宗教課。但我們也佩服那些對信仰虔誠的人，覺得他們的生活也有另外的寄托，而且我們也不願剝奪兒子的選擇權，所以當兒子的老師問起，劣子是否參加宗教課程時，我們的回答是當然了，他可以參加這門課程。但我們同時也強調說，如果兒子對宗教不感興趣了，他隨時可以中斷。

剛開始的日子還算平靜。兒子有時回來追問我們是否相信有上帝，我們隻能含含糊糊地回答。再接下來，兒子經常回家訴說，宗教課程多麽多麽地傻帽。我忽然有了一 種不太樂觀的感覺。果然，一天下班後，看到家裏電話留言燈在閃爍，打開留言機一聽，有宗教老師自報家門，然後訴說劣子上課時如何詰問老師開講的上帝，並對周圍的孩子擠眉弄眼，搞的課上氣氛十分不嚴肅。老師希望家長能和孩子好好談一談，不要讓這種事情再發生。

本來我們就認為這門課可上可不上，便和兒子說，如果你沒有興趣，就不要去浪費時間了。可兒子說，如果他不跟班上的同學一起上宗教課，就得跟別的班級一起上音樂課，這太不ｃｏｏｌ了，他還是願意忍受宗教教育。我們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隻要求你不要影響到別人就好了。兒子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安靜了兩個星期後，有一天下班，我又聽到宗教老師的一個電話留言。這回她希望我們能給她回電。說實話，上了一天的班了，真希望回家後能安靜一會兒。這下子這個小小的願望泡湯了。

電話裏，宗教老師懇切地跟我說；“您的孩子總是在搗亂別人。如果他實在不願上這門課的話，您就讓他不要來了吧。”我答應她，考慮考慮。

放下電話，叫來劣子說：“你的老師說，你可以不要去上宗教課了。這樣吧，我替你簽字，你就不要老是去影響別人了吧。”哪成想，一向沒臉沒皮的劣子居然掉了眼淚，堅決不肯離開自己的同班同學，寧可忍受不肯相信的上帝。我隻好跟他說明，我可以跟宗教老師談一談，看看她願不願意給劣子最後一次機會。

這次的電話交談十分艱難，原因在於，宗教老師已經下定決心將劣子趕出課堂。明知老師的無奈，作為護犢子的媽媽隻好跟老師舌劍唇槍，軟硬兼施地戰鬥了一次。這次的對話大意如下：

我：您能否再給我兒子一次機會？

老師：我看不必了吧，反正您不信教。

我：可是您有義務對孩子進行教育啊。

老師：我可沒有義務教育您的孩子。我的工資是教堂支付的，您又沒有付過教堂稅。（確實如此）

我：我不信教，並不等於我認為宗教不好啊。我覺得基督教中的許多內涵對人生很有意義，所以才希望孩子去受教育。

老師：可您的兒子簡直就像土匪一樣，把班裏搞得烏煙瘴氣的，極度影響了別的孩子的學習。

我：這我可不能同意您的說法了。您怎麽能把一個六歲的孩子稱為土匪呢？我雖然不信教，可知道基督教是宣傳與人為善的。我這個六歲的兒子隻是一隻迷途的羔羊，正需要您的教育來引領，您怎麽可以這個時候拋下他不管呢？這可是不負責任的表現，不符合基督精神。

這位老師可能從未遇到過這麽胡攪蠻纏的家長，想想我說的有點無懈可擊，隻好答應給兒子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兩周以內沒有轉機，兒子隻能被逐出課堂。我目的達到了，便趁機給老師塞一塊糖：“我知道我的兒子確實很淘氣，讓您費了好多精力。您的忍耐力確實讓我佩服。如果他接下來還不乖的話，您隨時給我打電話，我把他領出教室。”

之後，又對劣子狠狠地進行了一場教育，讓他好自為之。劣子信誓旦旦，堅決表示要乖乖聽話。我跟他說:“如果老師再來一次電話，你的宗教教育生涯就結束了。”

再接下來的幾周，每逢有宗教課的時候，總是叮囑兒子要乖乖表現，下班回家沒有看到電話留言，便有一種混過這一次了的感覺。兒子每次下課前，總要心驚膽戰地問老師，會不會給他媽媽打電話。估計老師被他搞得有點哭笑不得。終於有一天，兒子回家自豪地對我們宣稱：“老師說了，如果要給你們打電話的話，就是要告訴你們我的表現有多出色。”這回我的一顆心才真正地放回到肚子裏了。

學期末，兒子的操行評語上有這樣一段話：對於宗教課程，該生表現出越來越濃厚的興趣，並能用獨特的見解來釋義所學到的東西。

行了，我們已經給兒子提供了選擇的機會。可由於遺傳基因的影響，兒子還是不相信世上有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