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日子（八）（原創小說）

（八）於虹

看來黃麗麗基本上不了解湯姆，她不知道等待著她的命運會是什麽。正像我接觸過的有些懵懵懂懂的準媽媽一樣，她們還不明白把一個小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意味著什麽。

我 之所以執著地選擇這個職業，就是因為我熱愛每一個降臨在這個世上的神聖的小生命。看著他們天真無邪、天使般的麵孔，我的精神也仿佛得到了升華。我祝願他們 都能健康快樂地成長。而健康快樂的最根本的基礎就是有一位幸福安穩的母親。因此，在做家訪中，我都盡量想辦法給準媽媽們帶來愉快的心情，盡可能幫她們解決 一點兒實際困難。

接下來我去給麗麗作了幾次家訪。雖然沒有保險公司付賬，又不好意思收麗麗的錢，但覺得她的處境可憐，就義務服務了。

她的懷孕狀況良好，畢竟還年輕。現在不到三十歲生孩子已經屬於年輕母親了。我告訴她有哪些注意事項，也對她和湯姆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湯姆不善言辭，但也不屬於難接近的人。也許感到我是真心要幫助他們，他對我倒也不隱瞞什麽。

湯姆顯老是正常的，因為他年紀本來就大。他自己也不知道大學上第幾個學期了，反正好久了。什麽時候能畢業，或者到底能不能畢業，他也沒想那麽多。

他平時打打零工。學生工可以享受社會保險的優惠政策，賺來的毛收入隻需要扣掉很少的社會保險和一部分的工資稅，拿到手的純小時工資比一般正式員工還要高。當然，壞處是工作不一定有保障，將來的退休金會很低。

靠著這份打工的錢，湯姆偶爾到教室裏逛逛，日子過得悠哉遊哉。他沒什麽大的嗜好，也就是晚上愛看個電視，最多喝上一兩瓶啤酒。他也不著急畢業。畢業後能不能找到工作還說不準呢。

湯姆如同獨行俠。他沒有什麽朋友，似乎也不需要。他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他那做秘書的媽媽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小時侯他還好奇過這個問題，沒得到答案，後來也就無所謂了。

媽媽生他的時侯很年輕，也許他的父親那時也很年輕。媽媽把他帶大，沒結過婚。但並不是因為他而不結婚，而是根本就沒有結婚的欲望。媽媽曾經有過幾個男朋友，有的處得時間還不短，但就是不肯談婚論嫁。在這樣的家庭長大，湯姆自然也不把婚姻當成什麽重要的事情。

湯姆有過一兩個女朋友。因為他行為孤僻，也都沒長久。對於麗麗，他說不上愛與不愛，碰上了，在一起住住就是了。麗麗身上的異國情調對他來說，也還是蠻有吸引力的。再加上麗麗從小獨立，把這個不富裕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條。至於麗麗懷孕了，他也沒把這當作必須結婚的條件。

現在，湯姆得好好想想他們——他自己、麗麗還有孩子的未來了。在德國，即使麗麗願意，法律也不允許輕易墮胎。從麗麗的身體條件來說，快三十的女人墮胎後，將來是否還能做母親就說不準了。何況麗麗還希望通過孩子得到一個婚姻和穩定的居住環境。

如果湯姆現在撒手不管，麗麗在簽證到期時必須帶著身孕離開德國。回到中國後，湯姆是否還能見到他的親骨肉，是誰也不能預見到的。

估計湯姆跟自己做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放棄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殘酷的抉擇。我做家訪時，湯姆偶爾在家，我能感覺到他的猶豫。他看著麗麗日漸明顯的肚子，慢慢也能感受到一個小生命的存在。我便趁機反複跟他強調，一家子人都能在一起該有多珍貴。

終於有一天，麗麗滿臉幸福地告訴我，湯姆答應結婚了。我替她深呼了一口氣。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感覺懶懶散散的湯姆雖然不是理想的結婚對象，但身上也沒什麽大的壞毛病。

他們跟民政局已經約好了時間，請我到時去做他們的證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