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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兒》054 趁年輕

(2019-10-26 18:03:05) 下一個

齊進話音沒落,桂圓腦中便嘩啦一下,仿佛大海被劈開條道兒,海水壁立,海底顯露,赤裸裸地,啥都明白了。她要是懷了娃兒,生了娃兒,齊進媽能來帶孫子,歡歡喜喜,現在沒懷上,婆婆怕來了她更著急,於是磨磨唧唧。一霎間,代桂圓又是羞又是惱又是氣,搶白道:“是我一個人努力就行嗎?是我的問題嗎?”

齊進不看她,眼睛向一個陌生的方向,每個字都往下墜,“沒人說是你的問題,隻是描述事實。”

桂圓的心漲滿了。氣。怨。怒。嗬嗬,齊進還是在意。在意他老爹沒看到孫子就閉了眼。這能怪誰,誰讓他不打招呼,不是慢慢衰老、病死,而是迅雷不及掩耳,幾分鍾就過去了。大家一點沒有準備。她想拚一把都沒處拚!或許婆婆也在怨她,所以不肯來。哼,不來就不來,省事兒!話說到,怎麽決定,隨便!可問題是,不來她代桂圓就沒壓力了嗎?隻會更大!怎麽沒有考慮她的感受?!死的已經死了,活得還得活呀!

桂圓想哭,可又不想讓齊進看到眼淚。於是咬破嘴唇也得忍。車到站了,齊進收拾行李,走人。桂圓不動。齊進跟著人群一溜排往前走了兩步。見後麵沒人跟著。

又折回頭,問桂圓:“走不走?”

桂圓還是巋然。

齊進也惱了,“不走算。”

桂圓猛然站起來,“做試管,明天就去。”

當然是氣話。回來之後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亞玲那必須先打一頭。一進門,亞玲便對齊進好一通盤問,然後,好聲安慰。小廚房裏,亞玲問桂圓她婆婆日後的安排。桂圓把婆婆的情況說了。

亞玲想了想,說:“不來最好,她端著,咱還端著呢。”

“意思是對我不滿意。”桂圓挑明了。

亞玲沉吟,“百分百滿意,沒有,隻要沒挑明說,你就裝傻。”

“能傻一輩子?”

“傻一天是一天。”

桂圓又提做試管嬰孩的事。亞玲擔憂,問:“安全麽。”桂圓不做聲。肯定沒有自然孕好。可事到如今,她太需要一個孩子,自己的孩子。跟自己親。證明給自己看,也證明給別人看。她不要特殊,要普通。就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普普通通的媽媽。

亞玲說我陪你過去。桂圓忙說不用。

怎麽陪,齊進也去。老娘再跟著,尷尬。亞玲著急,“到底是哪兒的毛病。”

桂圓道:“宮腔鏡、免疫都做過,說我現在懷孕的條件不錯。”

亞玲歎息,“趁年輕,做了也好,千萬別丁克。”

桂圓說扯哪兒去了。

亞玲幽幽地,“丁了克,就算你不後悔,能保證男人不悔?人的想法是會變的,生育能力總歸越來越差。”桂圓悶頭收碗。

亞玲又道:“回頭去普陀山給你求求。”

桂圓長長得叫了聲媽。

去完娘家,桂圓和齊進去冠峰那探望。小桃悲歎了一陣,說齊進爸沒享到兒子的福。冠峰沒說什麽,隻說有困難就提。

然後是去小舅媽念巧那兒。念巧剛從哈爾濱回來。齊進桂圓送了禮,恭喜他們有女婿了。

念巧道:“撿了個漏。”

季鵬白了她一眼。念巧閉嘴。桂圓臉已經紅了。她沒跟齊進細說過跟孫誌明的往事。

最後一站是去看彤彤。桂圓一個人去,帶了套銀鎖。提前給孩子備的。郝彤知道表姐一直想要孩子,如今還肯來為自己的孩子慶祝。實屬大度。

郝彤住得真大。桂圓瞧著,說不羨慕是假,但她也隻能自我勸導。人各有命,富貴在天,羨慕不來。郝彤沒怎麽提孩子。她不想讓桂圓難堪。姊妹倆聊了一會兒,實在沒話,桂圓又祝福了幾句,走了。

齊進很快找了份工作。工作量增大,工資水平跟過去差不多。既然是跳槽,沒升就算降了。人事各方麵都需要重新處。麻煩。而且他年紀漸長,技術水平卻有點跟不上。到了新公司,他稍感吃力。但這話不能跟桂圓說。

桂圓也忙,學校招生給力,學生更多了,各方麵她都要盯、抓、引導。上次胡梅來鬧過後,她狠抓教學質量。

另一頭,既然決定試管,身體也要注意。除了上班,到家之後,桂圓基本沒娛樂,吃了飯,休息休息,不看電視,立刻上床。性生活蠲免。所有的一切都遵醫囑,力求試管成功。

從醫院出來,桂圓頭上還都是汗。她年紀偏大,卵少,取了多次。齊進心疼,直到上了車,他突然聳了一下肩,故作輕鬆地,“反正隨緣。”

桂圓目光堅定,道:“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她勇攀高峰,誓要登頂。她就不信了,這樣都弄不來個孩子?那就是苦沒吃夠,所以緣分沒到。沒關係,她能吃苦,心誠則靈。咱繼續修。人生在世,無非一場修行。

“醫生不是說了麽,放輕鬆。”齊進拍拍她後背。桂圓沉默。車開了一陣,她讓齊進在路邊停,說約了左璐瑤,散散心。齊進說:“對,放鬆,找朋友玩玩,嘻嘻哈哈就能懷上。”可是,車一開走,桂圓就立刻叫車。她還得去學校一趟。找左璐瑤隻是幌子。她害怕齊進的責備,隻能撒個小謊。她現在忙都得偷忙,做賊似的。她不想放下一頭隻顧另一頭嗎?可是,她認為目前這個小家庭還沒有讓她做全職太太的能力。而且,還是那句話,就算齊進真長了本事,賺了大錢,她都不敢全職不工作。那是極其危險的。

從婆家回來,桂圓一直沒顧上跟璐瑤見麵,等工作捋順,試管也開始進入流程,她才得空找璐瑤說說梯己話。打兩次電話,左璐瑤都說沒空,太忙,後來桂圓在她朋友圈看到健身照片,又是個短發。怪模怪樣的。才意識到有點不對。

她找弟弟桂寶打探,“左璐瑤怎麽了?”

桂寶回答幹脆:“不知道。”

桂圓又道:“你不是跟她一個健身房麽。”

桂寶倉皇,快速地,“換了。”

“你最近沒見她?”桂圓還是問。

“沒。”桂寶禿嚕嘴。實際上,自那次電影院意外事件後,左璐瑤和代桂寶都避著彼此。仿佛在等瘟疫過去。桂寶覺得自己昏了頭,弟弟吻姐姐,成何體統,而且這樣多容易讓人家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璐瑤姐不是他的菜。他跟郝彤不一樣。他不喜歡——老。

左璐瑤呢,一方麵為自己越過雷池懺悔,一方麵避免尷尬,她換了健身房,屏蔽了桂寶的朋友圈,桂圓回來,她也不見。因為實在覺得對不住桂圓。她相信桂寶不會跟桂圓提。可她自己心裏不清爽,跟偷人家似的。

直到桂圓第三次打電話,她才勉為其難出現。桂圓去醫院,跟醫生聊試管的進展。左璐瑤跟著。當得知桂圓真要開始操作試管嬰孩,左小姐瞪大了眼睛。

她想到自己。桂圓卵子都少了。她呢。她跟桂圓同齡。情況想必好不到哪兒去。

“我要不要也弄一個。”左璐瑤蠍蠍螫螫地。

“弄什麽?試管?”

“卵,先存起來呀,凍著。”

“不找了?”

“不是不找,是難找,萬一呢。”

桂圓扶著左璐瑤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坐下,這次觀測,情況不容樂觀。受精卵不著床。桂圓道:“早做打算也好,看看我這,跟西天取經似的,九九八十一難。”

璐瑤隻好找話安慰,“沒孩子俐亮,拚事業,老了請保姆。”桂圓苦笑笑。左璐瑤真是未婚女子。結了婚,不說周圍人想要你要個孩子,就是她自己,也想生個娃兒,屬於自己的娃兒。物質上可以再努力,到多少歲都行,精神上呢,有娃兒雖然累,看看小舅媽唐念巧,跟打了雞血似的,那就是人生的意義。可她又不能跟璐瑤細解釋,一說,璐瑤必然拿出女性獨立那一套話,指不定都能翻臉。

桂圓隻好說,“婚,能結還是結,孩子,能有還是有,不結婚不生孩子,比結婚生孩子還累。”

心累。

跟社會主流對著幹累。普通人,精神沒那麽強大。

桂圓迅速換話題,“你跟桂寶不一個健身房了?”

左璐瑤支支吾吾答了一聲。

桂圓指了一下她頭,“你這意思是從頭開始?”璐瑤說對,就是從頭開始。正說著,桂圓一抬頭,看到個熟人。大舅媽穆小桃夾著包,快速走進診室。

桂圓詫異,她來幹嗎。從醫院出來,桂圓沒直接回家,也沒去學校,而是往老媽那拐一頭。進門就問:“媽,你把我試管的事說出去了?”

亞玲蒙,“沒有啊。”

“跟大舅大媽也沒說?”

亞玲麵露難色,“跟你大媽露了一點。”實在禁不住小桃的盤問。她原本以為桂圓會發火。誰知桂圓哦了一聲,說:“你猜我在醫院遇到誰了。”

亞玲問誰。

“大媽。”桂圓道。

“穆小桃?”

桂圓點頭。

“估計瞧病。”亞玲說。

“跟我掛一個科。”

亞玲來興趣。想了想,說:“不會吧。”

桂圓笑說:“五十多歲生孩子的不是沒有,現在醫學那麽發達。”亞玲撫著胸口,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丁克了大半輩子,穆小桃要生孩子?大哥冠峰知道麽。亞玲心頭的癢癢肉動了動。

這日,郝亞玲不知從哪兒弄了袋凍秋梨,巴巴地給穆小桃拎過去。小桃跟冠峰都愛吃。到家裏,冠峰在休息。小桃說現在他是晝夜顛倒,夜裏畫畫,白天睡覺。亞玲呦一聲,說那對身體可不好。

姑嫂倆坐著聊了會兒老三家的事。亞玲歎,“咱幾個,想不到是念巧先抱孫子。”等於是廢話。小桃兒子都沒有,哪來的孫子。亞玲糊塗。

好在小桃沒在意,糾正,“外孫子。”

亞玲咯咯笑,“老家裁縫鋪子的兒媳婦記得吧。”小桃想不起來。亞玲說嘴上有個豁子。小桃問她怎麽了。亞玲說:“說他家發財了。”小桃靠技術發財的現在也多。亞玲進一步,“上五十歲,又生了個兒子。”

小桃啊了一聲。亞玲渲染道:“真是,倒過來了!桂圓難成這樣,這些中老年人倒跟下乒乓球似的,噗一個。”

小桃道:“理論上講,隻要沒絕經,就有生育的可能。”亞玲看著小桃,臉上雲淡風輕地,但從穆小桃臉上一絲絲的倔強,她大概明白,嫂子估計有這意思。大哥晝夜顛倒,可能是因為兩口子意見不一致。也是,多大了,還作?以前這麽多年不要,現在跟搶救似的,還要孩子?生出來比孫子輩還小?嗬嗬,也難說,老大兩口子有錢。

亞玲出神,小桃輕拍她一下,讓她品茶,說這是武夷岩茶,有肉桂香味。

亞玲說:“我人粗,舌頭也粗,喝不出來。”

小桃忽然說哪天要去看中醫。

“誰看?”

“你大哥。”

“咋了。”

“更年期,脾氣特別不好。”穆小桃憂心忡忡地。

唐念巧最近脾氣也不好,她要開除李姐。理由是:素質太低,影響彬彬的成長。說她有一次親耳聽到李姐教彬彬一句詩叫:兩個黃鸝鳴翠柳,隔江猶唱後庭花。

念巧驚怒,跟季鵬嚷,“一個是杜甫,一個是杜牧,差著一百年呢,張冠李戴還行?!”

季鵬勸,“不就一句詩麽。”

“聽到的是一句詩,聽不到的可能是一道算術題,一句英語,多著呢!”

“英語她可不會。”

“反正這人不能留。”念巧下定決心。季鵬為難。關於李姐的去留,其實在念巧發作之前,郝季鵬就是開始考慮。胡斯楞跟他提過,在家裏遇到過一個人。季鵬沒跟李姐確認過,他當時酒醉,不省人事。但經描述,李姐的可能性最大。

郝季鵬的第一反應是,把人辭了算了。得封口。但一想,就這麽辭了,萬一李姐心眼多,反水,把那天的事偷偷告訴念巧,難免解釋不清。

還是得留。

工資漲了點。穩住了。

沒想到沒過多久,念巧要辭人。季鵬本來不願意,可又一分析,念巧要辭,他就把責任推在念巧身上,他做好人。李姐恨上念巧,便不會把那天遇見胡的事相告。這樣好。

夫妻倆商量好。由季鵬出麵說。念巧帶彬彬上補習班去了。李姐剛從洗手間出來,才打掃完。

季鵬站起來,笑吟吟地,“李姐。”

李姐連忙靠近。

季鵬道:“念巧發火,你知道吧。”李姐說知道,又自責說都是我多嘴。季鵬道:“她的脾氣你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很優秀,我對你非常滿意,以前彤彤也說你好。”

李姐是聰明人,聽到第一句,就知道全部內容了。她笑著說:“沒關係,我再找。”季鵬從褲子口袋拿出錢包,直接給現金,“這是一個月工資,加給你。這樣你再找就不急了。”李姐淚眼婆娑,一個勁兒說先生是好人。問題解決了。

李姐一走,郝季鵬放寬心。跟胡斯楞表白失敗,那日子就還得按照越來的過。他本來也沒想過跟念巧離婚,隻是試探胡斯楞罷了,畢竟有兩個孩子呢。但與此同時,他又希望胡斯楞能完全屬於他。當然,目前看,有點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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