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北
小說連載
談了三個月，桂圓和齊進的感情，處於量變中。距離質變始終差那麽一點。桂圓覺得缺少點激情。男方應該主動。
男女關係，桂圓雖然沒太多經驗，但她有原則。
盡管兩人是相親認識的，但在關鍵的大問題上，女方應該保持基本的矜持。齊進沒正式說過我愛你，也沒提過結婚的事，他隻是偶爾在談話中提到未來想要怎麽培養孩子。
桂圓當然沒接茬。
至於房子問題，桂圓從沒未問。亞玲著急，但桂圓認為還不是時候——
正確的邏輯應該是，有感情，準備結婚，然後再商量房子的事。而不應該是，有房子，所以才結婚。或者因為沒有房子就pass掉一個人。
“你玩真的？”又是公司附近的便利店，老位置，桂圓和左璐瑤一人一桶杯麵，還是站著。
“沒到那步。”
“不介意男方沒房？”左璐瑤問。
“我媽跟你說的？”
“不是。”
“桂寶說的？”
璐瑤揮揮手，“你就別管誰是說的了，你腦子別糊塗，這可是基本保障，你自己有房，找個沒房的？這人真就那麽好？值得房子值得戶口？”
桂圓道：“你們把順序都搞錯了。感情發展得好，然後才是談房子。”她說她的邏輯。給璐瑤上課。
左璐瑤搶白，“好，發展得好，那他要說就是沒有呢。你是進還是退。”
桂圓不啃聲。她估麽著齊進沒那麽無賴。
左璐瑤道：“我就知道你又為了愛情不顧一切了。其實你心裏早有預設，不管這人有沒有房，你都會跟他在一起，哪怕住牛棚，是不是？”
“不是。”桂圓否認。
“彼此喜歡，很好，”左璐瑤喝了湯，嘴裏呼呼隆隆地，“但故事現在剛開頭，趁著還比較美好，你得給男人壓力。”說得好像她跟男人過了幾輩子似的。
“怎麽給？直接說，有房就談沒房拜拜？”
“婉轉點。”
“不會。”
“讓你媽說嘛，你唱白臉她唱紅臉。”
“她能把人吃嘍。”
左璐瑤把紙杯丟進垃圾桶，“反正我隻能提醒到，這是誠意，就算現在沒能力，也得給出日程表，這事他得提，不能裝鱉，桂圓，別讓男方覺得你不值錢。這是尊重，明白嗎？”桂圓迅速把紙杯丟進垃圾桶，突然伸手揮了一下。
玻璃窗外，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士立著，四方臉，分頭，有點高大版李彥宏的意思。他迅速走進便利店。
桂圓有點不好意思。
“你同事？”左問。
“齊進。”桂圓介紹。又對齊進，“我閨蜜，左璐瑤。”
左璐瑤尷尬，連忙換上笑臉，點了點頭。真不能背後說人。
“什麽時候下班？”齊進問。
“還得一小時。”桂圓道。
“我等你。”他很利落，也很紳士。
左璐瑤這才意識到自己多餘，她是帶著任務來的，卻冷不丁吃了一把狗糧。隻好迅速告辭，走到路邊，桂寶竄出來，嬉皮笑臉問怎麽樣。
左璐瑤沒好氣，“以後這種事，別找我，傷陰德。”
桂寶跟著，“別啊，不是我找你，是我媽找你，你好歹也吃了我媽不少頓飯，總得……”他想說個成語，一時想不來合適的，撓撓頭，終於記起，“總得投桃報李。”
“報了！沒下次了！”
“至於麽姐，”桂寶追上璐瑤，忽然煞有介事生出食指，“我知道了。”
“你知道屁！”左璐瑤不客氣。
“你不會被我姐那男朋友給迷住了吧，”桂寶拍手，“我就跟你說那小子有一套，我姐跟吃了迷魂藥似的，兩套房的男人她都不要，就認他。”
左璐瑤的心顫一下。桂寶說中了一半，齊進有魅力，低調的男人味。但絕對不是她左璐瑤的菜。
左璐瑤也嬉笑著，擰了桂寶胳膊一下。桂寶疼得叫。璐瑤說：“你失憶了？”桂寶不明白她意思。璐瑤又說：“我的擇偶標準。”桂寶這才笑說：“陽光開朗，有上進心，滿眼都是你。”
左璐瑤一招手，出租車停，她迅速跳上車，桂寶關在門外。桂寶追了兩步，果斷放棄，急罵，“喂！什麽人呐！”
說是一個小時，實際耗了快兩個小時才下班。齊進就在門口等著，也不進教室，直到桂圓從公司大門走出，同事們都好奇，唧唧咋咋，問桂圓那是誰。
看著同事的羨慕眼光，代桂圓不禁有些驕傲。等了那麽多年，她終於能在人海之中指著一個男人對別人說，這是我男朋友。高高大大，雖然談不上多帥氣，但也上得了台麵。
等待都是值得。
齊進幫桂圓拎著包，兩個並排人往齊進的小車去。
“要不要去吃點東西？”齊進問。
“不餓。”
“喝點東西呢。”他又問。
桂圓明白了，站住腳，身子轉向他，“有什麽話就在這說吧。”
齊進摸摸頭，他顯然沒想到桂圓那麽直接，笑笑說：“就是那個……周末，”他咽了口唾沫，“周末想請你去家吃個飯。”
桂圓的心沉了又沉，又慢慢浮起，歸位。終於來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可她還是沒準備好。周末去他那個租來的房子？吃飯？
“什麽意思？”桂圓明知故問。
“我爸媽來了。”他說。
打開天窗了。在這天之前，桂圓沒想到兩人的關係進展會這麽快。是的，他們發生了關係。在賓館裏，偷偷摸摸地，桂圓認為都這麽大年紀了，對於這件事，應該抱著享受的態度。隻是到了賓館，兩個人似乎都特別不好意思。
都是正經人。仿佛兩個好學生偷偷來做了件壞事。
前台是模式化的臉，“身份證。”齊進連忙，“我，我的。”這點事他得負責，擔起來。整個過程，齊進特別賣力。完事後，他問：“行麽。”桂圓尷尬，說行，不太合適，說不行，更不合適。她隻好調虎離山，“門關好了吧。”齊進連忙赤著腳去勘察。等他回來的時候，桂圓已經穿好衣服。這事當然不能讓老媽知道，但桂圓不認為自己有“錯”，她有權掌控自己的身體。
不過，即便發生了關係，桂圓也並不覺得兩個人的關係有了實質性突破，但當齊進說邀請見他父母，事情就不一樣了。桂圓腦海裏浮現的第一句話是，醜媳婦也要見公婆。
“行麽。”桂圓站在老媽臥房，大穿衣鏡前。
“漂亮。美。好看。”奶奶誇讚。
“會不會太豔了點。”桂圓謹慎。
站在一旁的亞玲沒好氣，“我還沒考他呢，他倒考起你來了，對你能有什麽意見？有幾個女的嫁人還帶著房子。”
桂圓從鏡子裏看老媽，“這你可別出去說，免得別人笑話你不懂法，房子是婚前財產，該誰的是誰的，不是說我有，結了婚，就成人家的了。”
亞玲放下抱著的兩臂，“築巢引鳳築巢引鳳，不築巢，哪來的鳳。除非你不把自己當鳳。”
桂圓轉過身，“你是鳳，行了吧，我就是一小鳥。”
亞玲上前，抽了張紙巾去揩女兒的嘴唇，“別用這種桃紅色，不穩重。”
“你還在乎呀？”桂圓笑。
亞玲道：“我是怕你給我丟臉，咱們家走出去的女人，得有一個是一個。”
桂寶回來了，探頭進門，瞧了一眼，打趣，“姐，您要去演戲呀？”桂圓不理他。桂寶又說：“我真心祝福你早點嫁出去。”桂圓本著臉。
亞玲搶白，“幹嗎，她嫁出去你就霸占兩間房？想都別想！”亞玲要住，她跟婆婆住夠了，如今年紀大，味道也大。亞玲有點受不了。開窗，老奶奶又嫌冷。難弄。
真上了門，代桂圓才弄明白，齊進的父母，是特地從北方某省會城市趕過來，單為看她。兒子好不容易相到個滿意的，老兩口都有點巴結。
齊進媽對桂圓熱絡、客氣，還當場保證以後不跟著兒子過，讓桂圓一進門就當家。齊進爸沉默寡言，附和桂圓心中男長輩的樣子。桂圓呢，則盡力表現本色，樸實裏透著點端莊。
她竭力傳達出一種感覺：我代桂圓是過日子的人。齊進父母很滿意，全程臉上帶著微笑。不過桂圓有點奇怪，他父母沒問她家庭情況，工作情況，等等。再一想，可能齊進早交代清楚了。再者，齊家沒備房，老齊兩口子自然不好把話往這方麵引。
吃了飯，桂圓刷了碗，又稍微坐了會兒，陪老人喝喝茶，然後就起身告辭。齊進父母送客到門口，揮手道別，齊進則一直送到樓底下。
剛出了樓道，桂圓就笑著小聲問：“給我打多少分。”
齊進想了想，說：“滿分，再加上附加題二十分，總共得一百二十分。”
“附加題是什麽？”桂圓問。
“良好的家務能力。”
桂圓訕笑，“那是表麵功夫，其實不喜歡做。”
“以後我做。”齊進接話很快。這就暢想未來了。桂圓老覺得還沒到那步。
“你覺得我不行？”齊進又問。
一句話弄得桂圓反倒不知所措。她不答。
“咱們得往下走。”齊進說。
“怎麽走？”桂圓好笑。
“我什麽時候去見見阿姨，”又改口，“伯母。”
他主動要求，桂圓有點意外。
“你對我有愛情麽。”桂圓直接問，這才是她最關心的。齊進搞集成電路的，沒經過這些。愛情，他很少提在嘴上。
“有的。”他肯定地。這個時候，必須頂上。
“怎麽有？”桂圓的考題很難。層層遞進。這才是附加題。
“反正你讓我幹嗎我幹嗎。”
“你又不是奴隸。”
“我就是你的奴隸。”齊進道。
桂圓嚇了一跳。理工男的猛料，差點嗆到她。硬核愛情。可恰好正和她意，她理想中的愛情，是得有點不管不顧，她討厭算計，愛情不能算計，婚姻可以，可在那之前，兩件事暫時得分開。愛就是死就死，沒什麽大不了。
“我讓你幹嗎你幹嗎？”桂圓促狹，笑得明媚。
“絕對。”
“把這個吃了。”桂圓擎起手裏的原木漿紙巾。淡褐色。據說無公害。這幾乎是桂圓前半生做得最出格的事。齊進愣了一下，捏起紙巾，搓成一團就往嘴裏塞。像革命黨人急於毀掉情報。
“停！”桂圓喊。
齊進的嘴巴停止咀嚼。吐掉。
“幫我係鞋帶。”桂圓又下令。
齊進低頭看。桂圓穿著皮鞋，沒有鞋帶。
他呆呆地，“這個……”
“想象一下，就當有鞋帶。”不愧是文科生。
齊進剛要蹲下，桂圓立刻說：“考試完畢。”
齊進知道她捉弄自己，笑嗬嗬問：“多少分？”
“差一分及格。”
“那怎麽弄。”齊進說著，就要吻上來。路上行人經過。桂圓連忙推開他，“及格了及格了及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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