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賓休息室聚了不少人。都是重要人物。辛家大公子已經去後台準備,他拉小提琴十多年,在圈裏小有名氣。
餘夢進場,掃一眼,掌控大概局勢。然後,目光篤定,邁著輕柔的步伐,徑直走到辛夫人座位前,彎下身子,湊到她耳朵邊,攏著手說了幾句話。辛夫人咯咯笑,連聲說好好好——餘夢的安排她很滿意。
餘夢直起身子,笑眯眯站在一旁。她和辛夫人的關係大家都看到了,誰敢小覷?餘夢拉過浩宇,對辛夫人介紹,“我兒子。”又對浩宇,“叫夫人。”浩宇乖乖叫夫人。辛太太誇一句挺精神的,再沒別的話。找她說話的人太多。
有個老年婦女,一進來就握住辛夫人的手。餘夢有點不大瞧得起,她看出她的裝來。人就這樣,拜高踩低,虧得老太太一把年紀還來趁這個熱鬧。不甘寂寞。
“媽。”浩宇拉了餘夢一下。餘夢顧著應酬,沒注意。又拉一下。餘夢回頭,詫異地瞅著兒子。
浩宇遠眺狀。順著浩宇的視線,在好幾個人頭的縫隙中,餘夢看到了欒承運的臉。
惡心!怎麽回事?!什麽?!他旁邊是狄立人。
一定是餘嘉。是餘嘉把票給了立人,立人又帶上欒承運。他們哥兒倆好。
欒承運也看到了餘夢。他嘴角微微上牽。壞笑。
餘夢連忙調轉視線。對,就這樣,當他空氣。她正低頭思忖著,一雙黑皮鞋出現在眼前。再抬頭看,祖良才站在她麵前。他什麽時候來的?她在門口沒見著。
哦,風塵仆仆,可能剛趕到。她忙著招呼辛家夫婦,沒注意。良才站得很近,她感覺他胳膊幾乎要拐到她副乳。
不行,有孩子。還有欒承運那一雙賊眼。她連忙往旁邊站站。
狄立人走過來,湊近辛先生。可卻被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搶了先。他跟辛先生聊得不時幹笑。立人插不上話,隻能站在一旁,像個衣架。窗簾旁邊,浩宇又和那個叫兮倩的女孩湊一塊兒。兮倩用嘴朝餘夢那邊努了努,“你媽吧。”
浩宇說是。
兮倩又問:“旁邊那個,你爸?”指祖良才。
浩宇否認。靜默片刻。又反問,“怎麽這麽覺得?”
兮倩抱著兩臂,“當我沒說。”
良才望著餘夢的眼直閃光。
餘嘉急匆匆走進來。她找餘夢。
立人看到老婆也在,有點驚訝。餘嘉沒注意到他,隻是跟著餘夢小跑出去。
後台,餘夢一進去就翻箱子,“不可能!我親手放進去的,都是做好的東西,怎麽會沒有。”翻來覆去,就是沒有。餘夢揉太陽穴,回想。帶了,東西肯定帶了。沒有曲譜,讓人家少爺怎麽演奏?這等於直接宣布演出失敗?!餘嘉一臉焦急,她也說,來的時候確認了有曲譜,進後台也看到過。
明白了,一定是有人破壞。不是衝辛家。是衝她餘夢來的!她剛才在門口就覺得女企會幾個婆娘笑容詭異。不對勁!
不不不不,餘夢逼自己保持冷靜。看看表,還有二十分鍾,解決問題,必須解決問題……
白元凱見餘嘉和餘夢焦灼,靠過來問情況。嘉和夢隻能如實說了。白元凱道:“要不用我的ipad,下個曲譜就行。”餘夢認為不妥,翻頁不方便。遵囑咐,全部曲譜要攤開,幾頁都立在那。“附近有打印店麽?”元凱問工作人員。說是音樂廳外麵地下室有一家。
還有十六分鍾。餘夢立刻安排,“小白,把譜子下好發我,嘉姐,我們去打印。”說著,啟動小跑模式。
餘爽和餘蕊見兩位姐姐從安全通道旁衝出來,一頭霧水。餘蕊回頭看。嘉和夢已經消失。再四望望,還是找不到康隆。
餘爽拉她一下,“別看了,愛來不來。”
“可能有事,我問問老白。”
“別問了!”餘爽來氣。奔著和好來的。他好,來個不出現。什麽意思?她就這麽不重要?旁邊一個位子還空著。演出就要開始。舞台上,大燈已經關閉。隻留側燈,全場黯淡,醞釀氛圍。
安全出口,辛家夫婦在一群人的擁簇下入場。他們沒坐前排。坐正中間。立人、承運、良才、浩宇,還有韓兮倩和她爸也都如入場,浩宇故意躲開爸爸,往後排坐。
狄立人和欒承運的座位偏右側。
祖良才走到前排,在餘爽和餘蕊旁邊的座位坐下。餘蕊無意中一偏頭,嚇得差點站起來。
天地真小。如此故人,居然能隔座看一場演出。也難怪,拿的都是友情票,都受到特殊照顧。看到餘蕊,良才倒沒有太驚訝。
他沒說話,拿著演出單,拉遠點——有點老花,小聲讀,“梁祝、愛的禮讚、紀念曲……”餘爽嫌他煩,看看餘蕊,又捏捏鼻子。
良才帶來一股沉香木的味。餘爽很不習慣。
餘蕊感覺自己的臉像著了火,好在光線昏暗,瞧不出來。良才老練,他見餘蕊有女伴陪著,便裝作並不認識,全神貫注打量著舞台。
餘夢回來的時候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後台跑。白元凱的開場白已經超過五分鍾,連辛太太都坐在下麵看了幾次表。餘嘉平時缺少鍛煉,跑進後台,氣喘籲籲。
餘夢把曲譜擺好,阿彌陀佛。一切就位,辛家大少爺準備上台。餘夢在後場幕布後一站,燈光師給燈,白元凱接到訊號,幽默了一把,下場。演出開始。
餘嘉見白元凱滿頭大汗,連忙遞紙巾。餘夢雙手合十說對不起對不起。說到激動處,她不禁擁抱元凱。
白元凱擦著汗,自嘲般,“再多兩分鍾,我都快不知道說什麽。”
小提琴聲響,是梁祝的調子。演三個人不說話,靜靜立在幕布側邊看孩子的表演。餘嘉不太懂小提琴。餘夢也不懂,但她仍舊時不時輕聲誇讚兩句——得裝懂。元凱則完全沉浸在琴聲中。
獨奏過後是四重奏。然後是一個樂隊演奏。然後再獨奏。最後是樂隊合奏。一順百順。中場是孩子去送花。演出結束,辛大少爺在台上致禮。餘夢又代表親友,上台送了一大捧鮮花。
結束了。很圓滿。餘夢如釋重負。她幫辛家辦成了一件大事。辛家欠她個人情。這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麵子、關係。她相信這次她露臉,包括前夫都會對她刮目相看。
過去她是龍翔淺底、虎落平陽,如今稍秀一小下,便大放異彩。
離婚太他媽正確了!
辛家夫婦被人擁簇著離場。餘夢湊空打個招呼。辛太太一把抓住餘夢的手,表示感謝。又說接下來還得辛苦她。餘夢連忙說放心吧。送佛送到西,散場這一會,她一個人就能搞定。
韓兮倩要跟老爸走。浩宇跟她道別。
“回學校見。”兮倩說。
浩宇打了個帥氣的手勢。
餘夢四處找兒子,見到浩宇,她下指令,“跟你爸先回去。”浩宇叫了聲媽。欲言又止地。餘夢還沉浸在音樂會成功的喜悅中。不磨嘰。“什麽事說呀?”
浩宇把她往旁邊拉了拉。
“什麽事?”她意識到問題有點嚴重。
“你跟爸……”沒問下去。
他知道了。欒承運告訴他的?存心搗亂?趁火打劫!欒承運就不是個男人!
“回頭跟你說。”隻能用緩兵之計。
“沒關係。”這是浩宇的第二句話。
餘夢愣了一下,“回頭說。”她還是覺得現在不是合適時機。欒承運向這邊招了一下手,餘夢連忙背過身子,不看他。浩宇跟著老爸往外走。
餘嘉找到餘夢,問還有什麽事情。餘夢連聲道謝,又說讓她先走,沒什麽太多事,趕緊回去休息,這幾天太辛苦。白元凱跟辛家夫婦打完招呼,又折回頭找餘嘉,他想再邀她拍曲。
立人顧大麵場,也湊到舞台前,誇了元凱幾句,又讚餘夢有能耐。
音樂廳經理喊餘夢。她趕著去處理後麵的事。餘爽和餘蕊也從座位下來,跟元凱站在一邊說話。
見人散了點,餘嘉小聲問丈夫立人,“跟老欒一起來的?”餘嘉的意思是,他難道不知道欒跟餘夢關係緊張。餘嘉看不上欒,覺得他對餘夢的種種行為太不地道,包括離婚,包括離婚分錢。因此,她不希望立人跟欒承運走得太近。
立人沒做聲,他甚至看都沒看餘嘉一眼,抬腿朝外麵走。餘嘉不知哪句話不和他意,喊了一聲老狄。他腳步更快。餘嘉匆匆跟元凱和爽、蕊點了點頭,追著丈夫出去。
元凱話還沒說,想追著餘嘉再講兩句,卻被蕊和爽絆住。“到現在都沒露頭。”餘蕊忍不住替爽出頭。是說康隆。元凱明白她意思,說這個我得替老康解釋一下,今天有突發情況,領導找,必須陪,這會兒應該到了。
餘爽罵:“陪什麽?陪吃栗子?他是來聽音樂會的?散場了才來?”
“他是來看人的,見到人就值了。”
元凱真會說話。餘爽還是不解氣。她認為這不平等,康隆不尊重她。整場會下來,小提琴聲在耳邊吱吱呀呀,餘爽一個音符也沒聽進去。餘蕊的話,還有先前餘嘉的話,包括白元凱的話,康隆的表現,還有最重要的,她自己的感受——她覺得自己和康隆的相處,包括這一段同一屋簷下住著,她之所以感覺不舒服,是因為眼看要奔著結婚去。
一想到要結婚,要短時間適應一個男人,餘爽就覺得精神壓力很大,人也變得挑剔起來。她喜不喜歡康隆?捫心自問,第一感覺挺好。各方麵條件合適,人也相對單純。可她就是沒想好,要不要跟他結婚。
三個人正說著,康隆逆著人流往裏擠,老遠就伸手打招呼。餘爽背過臉,說別理他。餘蕊幫她扭過身子。元凱和餘蕊對看一眼。心照不宣。
是時候撤了,得給爽和康隆留空間。餘蕊拉拉爽的手,“好好談。”餘爽連忙說別走呀。元凱走過去跟康隆說了句,好好道歉。
康隆道:“我又沒錯。”
元凱說:“你說實話。到底喜不喜歡她。”
康隆說:“喜歡。”又補充,“我們都是棄兒。”
白元凱略不耐煩,“別扯這些,”他把手放在他心口,“問問這兒,喜歡,就堅持,咬住,她不錯的。”
餘爽迎麵上來,往出口去。
康隆貼上去,“對不起,真有事。”
餘爽道:“扯平了。”
康隆追。
餘爽站定,回頭,“我摔東西,你遲到,扯平了。”
康隆支吾,“其實……”
餘爽道:“別其實,來了正好,我有話跟你說。”康隆了一聲。餘爽揮揮胳膊,說出去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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