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地,狄立人找餘夢,約了個喝茶的地方,包廂。餘夢到地方,發現隻有立人一個,餘嘉不在。她東看看,西看看,找人狀。
立人笑說:“別看了,沒叫她。”
餘夢疑惑。什麽事得背著餘嘉?她坐下,立人奉茶。她本能覺得不妙。
欒承運跟老狄關係不錯,別是那條線上的事。
“說吧。”餘夢坐著,腰板很直。
“喝點水喝點水。”立人和和氣氣地。
“不會是欒承運派你來的吧。”餘夢單刀直入。
立人一笑,“他能派得動我?別多想。”
“那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啦。”
“哎呀我的大領導,別掖著了。”
立人依舊抻著。
“跟餘嘉吵架了?”餘夢問,“讓我去說和?”
“不是。”
“不說走了,約了做臉呢,不好遲到。”餘夢眼神向下,看看指甲。
臉的事,天大。
立人動了動屁股,隻好把自己目前的處境,麵臨的困難,簡單說了。餘夢理解。無非就是靠山要走,他也想撤,怕人家不帶他。可是,跟她說有什麽用。她對這些事不了解也不感興趣。
於是她直白地,“同情。不過我手沒那麽長,管不了衙門裏的事。”
立人走了一圈茶,給餘夢換杯子,才腆著臉,笑著說:“能不能稍微幫個忙,做做祖局的工作。”又突然激昂地,“你放心!肯定不白幫!餘老師,也是真的沒辦法了,你看看這,上不上下不下……”他叫她餘老師。少有。
餘夢腦袋瓜子嗡的一下,像瞬間被打滿糨糊。他是怎麽知道的?她和良才的關係,都傳到狄立人這兒了?是餘嘉說的?不對,如果是嘉姐透露的風聲,他沒必要不帶她來,夫妻倆一起求人辦事,總比一個人聲壯勢大。不帶餘嘉來,是立人給她餘夢留麵子。聲不傳六耳,保密工作特別重要,到底是混機關的。
可這算什麽呢?找她去給良才做工作,怎麽做?吹枕頭風?那不等於坐實了她是情婦?媽的!誰他媽是情婦,人家是女朋友!情婦是貶義詞,是男人對女人的輕蔑,她不要,她光明正大……
內心天人交戰著,餘夢望著狄立人充滿期待的臉,忽然間又覺得有點自豪。過去,這位“姐夫”可是大家巴結的對象,現在他卻來巴結她,就因為她搭上了良才這艘大船。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這滋味說不清道不明,但不可否認,很好。非常好。她進而深刻明白了這麽多年餘嘉為何一直死死咬住立人不放,要在古代,餘嘉要盼著當誥命,有加封的。不過,餘夢還並不打算答應,因為她並不知道良才的意思,不能打無準備之仗。
“你找錯人了。”餘夢穩住心神,茶盞擎在唇邊,“我和祖老師就是普通朋友,”頓一下,改口,“哦不,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算熟人吧,”小抿一下,又改口,“不對,熟人都算不上,隻能算認識。”
她叫他祖老師。私下也這麽叫,她覺得良才特有學問。
立人愕然。餘夢不簡單。她自己給自己定位好了。他能怎麽說,總不能說,你們就是近,你是他情婦。枕頭風最管用。縣官不如現管。
立人道:“你說話不是有分量麽。”
無理攪三分。
餘夢故作不解,“好笑了,我怎麽就有分量,誰告訴你的。”
他有途徑知道,餘嘉也說過。餘夢生日會上,有人唱歌,最喜歡的一首是“你這樣一個女人,讓人歡喜讓人憂”。餘嘉哼這個歌哼了五天。
魔怔。
“你說話,別人都愛聽。”立人隻好硬說下去。
“領導,我是真幫不上忙。”餘夢笑嗬嗬地,“你是誰,嘉姐的老公,多年的朋友,但凡能幫,我能不伸把手嗎?”立人見話趕話說死了,隻好拿出最後一招,歎氣,“來這以為是陽關道,誰知道走了華容道。算了,天命如此,死就死吧。”跟著泫然,“我就是覺得,對不起孩子,對不起嘉嘉……”
刹那間,餘夢心軟了。她正想著跟餘嘉緩和關係,那天生日會,嘉姐幫了她大忙。後來來給她“箴言”。餘夢一直信奉著,後來她無論如何也有張床……
“行啦!”餘夢放下茶盞,“具體再說說,不過不能保證啊,你得有心理準備。”
立人當即身子一折,“請受小生一拜!”
湊空,四個人小聚了一次。餘蕊通知,在爽家吃火鍋。餘夢和餘嘉都拎了菜來。餘夢叮囑,說嘉姐,你買蔬菜,葷的你不用管了。餘夢包葷菜。
廚房水池邊洗菜,餘夢站在餘嘉身邊。她沒提立人找她的事。餘嘉也沒提。餘夢認為她可能還不知道,可是,她總覺得不太合適——她已經跟良才吹了風,說了這層關係,很重要,很鐵杆——她還是希望餘嘉擔她這個人情。
這回見麵,餘嘉又是一派沉穩柔和,上次生日會的事已經過去了,像個寶藏沉入大海,餘夢不撈,餘嘉更不會主動去撈。
過去就過去了。
四個人圍著,餘夢給餘嘉夾了片羊肉卷。
餘嘉輕輕歎氣。餘蕊剛公布了分手的消息,蕊沒什麽,嘉卻愁得不行。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餘夢鼓勁。
餘嘉道:“我就是愁,咱們這些個人,什麽時候才算定下來。”
餘爽用哲學觀點分析,“不變是相對的,變動是絕對的。”
餘夢伸手拍拍嘉姐,算安慰,“樂子得自己找。”
餘嘉看看餘夢,又看看餘爽,最後看向餘爽,“找個像餘爽找的那樣的,大學老師,平平淡淡過。”餘爽連忙,別,我沒打算平平淡淡,以後怎麽樣誰也說不好。
餘蕊微微頷首,餘嘉的話,她聽著老感覺像是在給餘義拉纖。餘義將來是大學老師,跟康隆類似。可她就是不喜歡。盡管她知道,餘義單純、可靠,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隻是經過史同光那一站,餘蕊更加了解自己,她喜歡成熟男人,喜歡成熟成功的男人。
在這個問題上,她和餘夢不謀而合。
她還年輕,還有機會,不至於入得寶山空手回。餘蕊覺得,跟史同光一場雖然損失慘重,但不是沒有收獲——她精神上更抗摔打,更明晰目標,更堅定。她不是那個慌裏慌張的小女孩,不會再退而求其次。
餘蕊出神。
餘嘉問:“接下來怎麽辦?”
餘爽搶著代她答:“演戲。”
餘蕊淡笑,“跑跑組,再找找事。”
餘夢插話說:“到我店裏來。”三人忙問什麽意思,餘夢這才說跟朋友合夥開了個美容院。“那個翁?”餘嘉問。餘夢又說不是。大家不好再深問。餘爽照吃照喝。
自生日會後,餘嘉認為夢的社會關係複雜,弄個店,不意外。餘蕊有點意外。她意外的不是開店本身,而是她比自己早先一步開店。她費盡心機,耗了元氣也沒能把店開起來,怎麽到夢姐這,就四兩撥千斤,舉重若輕,美容院,挺清楚了,是院,不是小店。
愣生生拔地而起。震撼。
餘夢繼續說:“剛開始創業,缺人,蕊,要是不演戲,可得來幫幫你夢姐,店長的位子給你留著。”
餘蕊噯了一聲。不能當場答應。說不定人家隻是客氣客氣,做姐妹可以,當上下級就難受了。何況餘蕊要當的老板娘,不是店長。
餘夢又說:“不過來我這可沒有男人,做美容隻有女客戶。”餘蕊笑不出來。餘嘉聽著不像,用別的話岔開,她跟立人的關係降溫冷凍後,她不喜歡聽什麽男的女的,在她看來,全是男盜女娼!
幾個人聊著點別的,提到康隆,也提到白元凱。餘爽說,白元凱又有新成果,入了一個什麽百強榜,又做了什麽演講,受到多少肯定,演講的題目據說“上善若水,有容乃大”。聽到白元凱的名字,餘嘉想到昆曲,餘蕊卻有些淡淡惆悵。她連忙涮辣鍋,仿佛這濃重的味道,能把那惆悵蓋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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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先閱讀:美人餘:第五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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