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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美人餘:第二章(10)

(2019-05-23 14:29:34) 下一個

餘嘉想不到跟白元凱這種人居然有話可聊。

大數據,她不懂。她的世界那些勞什子,他估計不感興趣。隻是,電視裏放著昆曲的紀錄片。白元凱竟然輕聲跟著哼了幾句。

“你還懂這個。”她好奇。

海外歸來,又是男士,搞技術,離昆曲太遠。

白元凱笑說是業餘愛好,大學時候結過社,現在隻要有時間,偶爾也會去學校參加活動。順著電視裏的曲子,兩人談起《牡丹亭·拾畫》,誰知越聊越深入。

餘嘉高中時候就迷昆曲,也拜過師,讀大學時是校昆曲社社長,結婚以後,因為家裏家外忙,興趣愛好隻能放下。她偶爾睡前會聽聽,多少個夜,她都是伴著昆曲的水磨腔調入眠。昆曲裏展現的是個古典的唯美的世界,那裏寄托著餘嘉的審美理想。

更令餘嘉驚喜的是,白元凱對昆曲,是真喜歡、真研究。非那種隻能念出“姹紫嫣紅開遍,似那般都付於斷井頹垣”的普通愛好者可比。

談起“拍曲”,他們並且一致認為,拍曲學習昆曲唱腔的必要環節。正確的拍曲,是演唱者對唱腔的完美複原。祖宗傳下來的拍曲形式對唱曲除了對控製節奏嚴格的要求,還要唱出抑、揚、頓、挫,轉、墊、入、切、掐、受,唱出“肩膀頭”來。

餘嘉、白元凱相見恨晚。

餘嘉談到《牡丹亭·驚夢》【山桃紅】。這套曲子她和蘇州的老師學習過,拍習時頗有心得。白元凱問。餘嘉則傾囊相授,“‘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則’入聲字須斷,但不要唱得過於短促,可從容些。‘為你’二字一氣連唱,‘如花’連唱,從容,‘如’可用大嗓,‘花’轉為小嗓,大小嗓轉換須不留痕跡。‘美’、‘上’音用大嗓,‘尺’轉為小嗓,‘尺’後換氣……”

餘嘉說得入迷,結結實實當了回老師。白元凱便也雙手交握,仔仔細細聆聽,老總化身學生。

他們背後,麻將戰得正酣,隻是,一家贏,三家輸——康隆賺得盆滿缽滿,三位女士意興闌珊。

餘蕊心思在元凱這邊,無心戀戰;餘爽輸錢輸得脾氣暴躁,摔摔打打;餘夢則有點怨康隆太過認真,還撒謊,如此高手,偏偏打之前偽裝,太沒必要。

終於,打完一個整圈,餘夢率先道:“差不多了吧。”伸個懶腰,一舉一動都是風情。

餘蕊推了牌,算牌子結賬。輸贏都得認。餘爽輸得最多,很不痛快。康隆認真算錢,一板一眼。

餘爽老大不滿。就是玩,何必當真,她給,他居然還真要!錙銖必較!不可救藥!

牌品見人品,一場麻將下來,她已經想跟栗子男分手。

幾尺開外,餘嘉解說著,白元凱聽著不過癮,拱她唱兩句。餘嘉不好意思,多年不唱,生疏,何況又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牌局散了餘夢湊過來,起哄說想聽嘉姐唱歌。康隆糾正她,這不是歌,是昆曲。

餘爽沒好氣,打斷,“歌曲歌曲,一樣!”餘蕊湊到白元凱旁邊,可惜元凱全部目光都鎖定在餘嘉身上,絲毫沒注意到蕊的存在。

餘蕊不大痛快,唇膏白補,癡情白付。

“嗓子不行了。”餘嘉婉拒。眾人又是一番央求。

看來非唱不可。餘嘉隻好勉為其難,一招一式架起來,提著氣,就唱適才教給元凱的《牡丹亭·驚夢》【山桃紅】,等於詮釋自己的講解。

餘夢在闊太太班聽過昆曲的課,沒得其精華,雲裏霧裏,她感覺昆曲像蚊子叫。餘爽聽著覺得犯困。餘蕊發愁怎麽自己準備了一個禮拜,竟然讓嘉姐出了風頭。康隆就那麽站著聽,筆筆直直,麵無表情。

隻有白元凱一人如癡如醉,是真正的票友。

咿咿呀呀。

餘嘉剛唱完最後一個字,他便率先鼓掌,大聲叫好。眾人在他的掌聲中驚醒,不自覺地跟著鼓起來。弄得餘嘉有點不好意思。

白元凱作意責怪餘爽,“小爽,你早就應該把餘老師介紹給我,現在找個真正懂昆曲的老師,比拉投資還難。餘老師根正苗紅,曲高人雅,佩服佩服。”餘嘉忙說不敢,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餘爽白了一眼師兄,道:“我哪知道你想認識哪個餘老師,在座有四個餘老師。”

餘夢打趣道:“一樣是餘老師,待遇卻不一樣,咱們也是傳播傳統文化,卻沒人給鼓掌。”

麻將也是傳統文化。比昆曲還悠久。

餘蕊問餘嘉,剛才唱的故事主要講的是什麽。餘嘉一時概括不清。白元凱大大方方地,“講是杜麗娘在丫鬟春香指引下去後花園遊玩,遊園之後小憩和柳夢梅夢中相見的過程。”很官方。

餘爽二次概括,濃縮,“就是小姐在夢裏跟人談戀愛的故事唄。”

言簡意賅。不能說不對。

餘夢順著這話問:“小白,談過幾次?”她早就想知道這“秘密”。

白元凱一笑,並不牛扭捏,伸出手掌,比出五根手指頭。

眾人心驚。五段不算少。標準答案是三段。

餘夢繼續問:“小康,你呢。”

“三個。”康隆不假思索。有備而來。

“我怎麽不知道。”白元凱質疑。他們更熟,他對康隆知根知底。

“哪能都讓你知道!”康隆臉紅。顯然在撒謊。他一著急,趕忙回攻,反問餘夢。這可難不倒老江湖。餘夢笑著說:“經我認證的,隻有和前夫那段。不過在別人的夢裏,談過多少次不太清楚。”

意思說她是別人的夢中情人。

餘嘉聽著頭皮發麻。餘蕊害怕康隆繼續問下去,便引向其他話題。

幾個人談起保險。老媽去世後,有做保險的朋友向餘爽推銷。餘爽一直猶豫。白元凱的意思是,富人買保險是保值,窮人不需要買保險。小中產,則以自己的情況而定。

康隆突然來一句,“我打算買,就是不知道受益人寫誰。”元凱說你沒有孩子,按說寫你爸。

康隆道:“或者以後再買,等爽跟我結婚,就寫爽。”

霎時安靜。

算求婚麽?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餘夢,都感覺這求婚有些吊詭。那意思是,如果爽不跟你結婚,你就不買保險了?餘爽一麵驚訝一麵驚喜一麵驚愕。驚訝的是,她想不到自己掌控著保險業務的生殺大權;驚喜的是,康隆很認真,是奔著結婚去的;驚愕的是,他的求婚方式過於烏托邦。他就這麽吃定她?笑話。十幾分鍾之前,她還想著跟他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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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先閱讀:美人餘:第二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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