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敏到女兒小敏這想說兩件事。一個是小捷的事。競聘失敗,且跟錢峰走得近。小敏大著肚子,沒什麽精神。這幾日背痛,她想紮紮針,可又不想去單位找同事。隻好讓老媽幫揉揉——普通的上門按摩師她嫌不幹淨。妹妹這事,小敏也覺得單位做得有點過,但體製內,有這種情況很正常。都是耗。
小敏說:“能怎麽著?房貸背著,不可能說走就走,還指望那點公積金還房貸呢。”
“倒沒說辭職。”
“當初我不建議她去這單位。可人家給解決戶口,隻能騎驢找馬。不過這些年下來,溫水煮青蛙,年紀也大了,再動有難度。”
“還是家庭,要回歸家庭。”王素敏堅持自己的觀點。母女倆感歎一番。
王素敏又提了第二件事。她說在陳卓家見到了李萍。有日子了,本來不想說,可考慮再三,還是覺得應該跟女兒知會。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打麻將?”劉小敏也覺得離譜。
“陳卓沒跟你說?”素敏問。
“這種事怎麽跟我說。”小敏陷入沉思。佳佳去了國外,李萍沒了這個“媒介”,消停了點。隻是,陳天福來了之後,她又活躍起來。小敏認為,李萍的活躍,有曆史原因,據陳卓說,李萍跟陳天福關係不錯;也有現實原因,那就是李萍可能想拿陳天福來製一製她劉小敏。傳統文化裏講,克不怕,就怕製。製是一種很難受的狀態。
李萍借著天福對她和陳卓結婚的不滿,搞不好煽風點火,來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小敏有點危機感。因為李萍畢竟在外圍,是遊擊戰。
她和陳卓可是要過日子的。夾著個李萍,天福又鬧來鬧去,多不痛快。
小敏憂愁地,看著她媽王素敏,忽然覺得她老媽倒可以做做統戰工作。
“媽,你跟陳卓爸還來往不。”小敏裝作不經意問。從陳卓那,她早有耳聞。
王素敏沒跟女兒說同遊新發地的事。心裏有鬼,連忙,“那來往什麽。”小敏勸,“以後都是親戚,關係也別搞得那麽緊張。”
“不會。”王素敏簡短地。
“當個朋友總可以。”小敏微微笑。
“就是當朋友。”王素敏下定義。
稍晚陳卓回來,小敏決定點一下他。月份大了,小敏身子沉,這一向都是陳卓下廚。小敏想吃橡皮魚,陳卓開車去買的。小敏站在廚房門口,麵對在灶台邊忙碌的陳卓,“怎麽現在橡皮魚個頂個大,以前都吃小的。”
“不知道小的去哪了。”陳卓應和。
“別都弄完,給爸留兩條。”
“他不愛吃魚。”
小敏這才把話切到陳天福身上,“爸現在安泰了?”
“還不安泰?鬧多大事。”
“說是在家偶爾也打打麻將。”
“有這事?”陳卓真不知道。小敏卻覺得他有點裝傻。是保護色。估計介意李萍。索性點透了。
“李萍還去跟爸打呢。”小敏話裏帶著笑聲。
“有這事?”陳卓聲音愣愣的,“回頭得跟他說,亂七八糟的人別往家裏帶。”把李萍劃在“亂七八糟”裏頭,滅小敏心頭這把火。
小敏又說:“我希望所有人都好,和和睦睦的。”
陳卓順著說:“那也得有個分寸,親疏遠近。”頓一下,又說,“我們才是一家人。”小敏心裏舒服。
話趕話到這,劉小敏故意提點刺激的,“你覺得李萍為什麽恨我?”
“哪至於恨。”
“她恨我搭救了你,恨你搭救了我。”小敏開玩笑地。
陳卓幹笑笑。他跟李萍不是沒有過感情,隻是,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他曾經消沉,李萍奮進,還有李萍媽去世。他也被責怪搶救不及時,送到醫院人已經不行了。是車禍。當初他買人生第一輛車,帶著全家出去旅遊。迎麵一輛大車撞過來,隻死了李萍媽一個。
往事不堪回首。這話他沒跟小敏提過。過去已經過去,不如期盼未來。
李萍從美容店老板娘那得到個新消息。姐們跟她前夫複婚了。男方二次求婚,姐們順勢而為。用她自己的話說,“跟同一個男人結婚兩次也算個有趣的體驗”,“一個單身女人可以接受任何男人的追求,包括她的前夫”。姐們的自尊心得到滿足。看,男人打都打不走,死跟著她。充分證明了她的魅力。
隻是,原本在美容店按摩床上發出的獨立女性的豪言壯語,轉瞬之間便風雲流散。
嗬,女人。連李萍都不得不感歎。女人天生怕寂寞,尤其是像她這個年紀有錢有閑的女人。
李萍報了個讀書班,聽了兩節課,老師是個激進分子,講《紅與黑》。這故事李萍似乎聽過,但這回讀下來,第一個感受是:她不想找於連,也不會做德·瑞那夫人。享受小鮮肉隻是一段腦海中的香豔想象,李萍覺得自己絕對不會實踐。
要是洪衛來提複婚呢?李萍覺得自己可笑。剛離婚,又想著複婚?太不切實際。而且離婚的時候她就想清楚了,這種重大錯誤,絕對不可以原諒。她不要做一個沒有自尊的女人。財產分割上,洪衛爽快,光憑這點,就代表他心虛,愧對她。
他們倆這輩子的故事,應該已經畫上句號。
洪衛約李萍見麵。李萍想了想,還是去了。西餐廳,兩個人之間放著紅酒。李萍一口都沒喝。
“我想回去看看媽。”洪衛說。
奇怪。哪個媽。你媽還是我媽。
李萍媽在地下長眠。隻能是他媽。
“找我來就說這個?”李萍凜然。
“一起回去。”
李萍明白了,冷笑笑,“沒那義務。”
洪衛懇求地,“媽身體不好,見一次少一次,兩個人回去,她能寬慰點。”
李萍諷刺道:“你抱著那孩子回去不就行了?更寬慰。”
“你還在生氣?”
“沒有,”李萍拍了一下胸前的布餐巾,“沒有意義,我們早切割了,兩清。你厲害,佳佳都能被你策反,還怕糊弄不了親媽。”
洪衛解釋,“不是策反,我是自私,但我也願意補償,不過你要離,我尊重你。佳佳是不希望你離婚。”
“我謝謝你的尊重!”李萍怪腔怪調。
“媽昨天電話裏還嘀咕你呢。”
“把跟我離婚的消息告訴你媽,病立馬好一半。”
“你老是誤解。”
“誤解?孩子可是活生生的,這叫誤解?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所謂的成功男人,光明正大的無恥!你以為你是上帝?花兩個燒不熟的臭錢就能製造出個人來?就能不尊重別人,隨隨便便打破別人平靜的生活?!我告訴你,這世上不是沒有因果報應,以後有你受的!”李萍越說越氣,起身要離開。
洪衛伸手拉住她胳膊。
李萍喝道:“撒手!”
洪衛說:“還有個事。”
李萍重新坐會位子,不耐煩,“說吧,快點。”
洪衛說:“佳佳想回國。”
“你建議的?”
“她跟我提的。”
“她怎麽沒跟我提?!”好笑,他們成親的了。她才是親媽。
“怕你太擔心。”
“回國幹嗎?你安排的?”
“我可以安排。”
“胡鬧!”
李萍有時候覺得,陳佳佳和洪衛在某些方麵才像一家子。都是突發奇想,天馬行空,不按理出牌。她到底是誰的女兒?!一定是陳卓帶壞的。
一到家,李萍就跟佳佳通視頻。
“陳佳佳!怎麽回事?”李萍怒氣衝衝。
佳佳睡眼惺忪,“媽,又怎麽了……”
“你要輟學?誰允許你這麽做的?老洪攛掇?你吃錯藥了?”
佳佳才知道是為這事。隻好耐心解釋,“媽,這不叫輟學,是抓住機會,趁勢而起,看國內有什麽好的創業項目,直接做項目,在這邊也學不到什麽。”
“那也不能輟學!”李萍有底線。失學兒童新聞裏經常播報。是件慘事。且丟麵子。
“媽,別激動別激動,”佳佳說,“不是現在,也不是輟學。”說罷,佳佳又安慰幾句。李萍這才稍微平靜。
佳佳反過來安慰她:“媽,我也是擔心你。”
一記溫柔的拳打在心口,李萍眼眶瞬間發紅。她什麽時候成為被可憐的對象。何況是女兒的擔憂。“擔心我什麽,我沒事!”李萍還是強勢著。鼻音卻漸次渾濁。
佳佳語重心長,“媽,你根本就不適合離婚。”
離婚還有適合不適合的。李萍聆聽著女兒的奇談怪論。
“跟我爸離婚的時候,低沉了一年吧。這一回,起碼還得一年。哦不,兩年,得兩年。你跟老洪感情更深。療傷時間加一倍,”佳佳對老媽知根知底,“如果我回去,陪你,你估計能挺過這一回。我是回去救命的。”
“你媽好著呢。”李萍破涕。
佳佳說:“媽,當初老洪那事不告訴你,就是怕你一衝動離了,完後又後悔。”
“多慮。不存在。”李萍嘴硬。
“你就當老洪從外頭弄了個玩具,大不了將來分點財產,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佳佳自有一套歪理。
“我不當後媽!”李萍憤然。她覺得佳佳簡直被資本主義腐蝕了。
“親媽你不也當著呢麽,你永遠是我親媽!媽——”佳佳死皮賴臉地,她相信自己能軟化老媽。因為她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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