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見金順在便沒多說,借了個東西,走了。她準備第二天再找美鳳。
金順解圍之後,峻桐日日帶著她到處走,不怎麽沾家,可美鳳也不大願意再冒險跟老頭“約會”。“解密”的事,他們打算用視頻通話的方式討論。
從首爾回來,儲姐老想著用那筆錢做點小生意,可選來選去,也沒選出個合適的項目,白天她多半去看門麵,也不在家。
這日,老頭跟美鳳視頻。開天辟地頭一次。老頭驚詫,“怎麽看著白頭發比前些天多了,用腦過度。”
放下筆,推開密碼本,美鳳高度重視,頭發是她驕傲的資本——跟同齡人比,她的白頭發少很多,天生的。對著鏡子,“哪多了?”
真像對鏡貼花黃。
老頭說左鬢角。美鳳又偏偏頭,沒發現多少增長點,“還這一點,頂多多十根,”又反擊,“還說我,你不看看你自己多少。”老頭憨憨笑了。
拋開這個小插曲,美鳳說我給你讀一遍,有可能的詞語。說罷把金順推測的詞語以及分析說了一遍。老頭驚詫,連呼美鳳腦子好使。又說:“照這麽說,我們真可以查查叫鍾婉的女人。”美鳳笑道:“全上海,沒有幾千,也有幾百個叫鍾婉的,而且找到了又怎麽樣?該判刑的已經判刑了,大仇已報,我們研究這些,純屬興趣。”
老頭立即嚴肅地,“進去那個還隻是小魚。”
“還有大魚?這個叫鍾婉的?”美鳳不惜潑點冷水,“黃浦江裏頭大魚多了,你得有那麽大的網,別回頭魚沒撈到,自己卻被帶進去了。”
老頭咳嗽一聲,凜然狀,“警察還能怕罪犯?”
男人。有男人味。美鳳佩服他這種氣概。又一想,反正這個歲數,以卵擊石,隻要擊得有價值也行。為民除害。
“這事辦完了之後呢?”美鳳接著往下問。
“都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來。”
“我問你辦完之後怎麽打算?”美鳳緊追不舍,“跟老儲結婚?不知道你喜歡她什麽。”
“革命夫妻,假夫妻。”老頭解釋。
“那也是夫妻!”美鳳激動。
“說錯了,”老頭語無倫次,鏡頭裏人亂晃,“不是夫妻。”
“她巴不得跟你成夫妻,然後夫妻雙雙去下鄉,你怎麽就看上她了。”美鳳忍不住刻薄。老頭說當時也是為了打入敵人內部, 總需要有個掩護的吧,老儲就是愛錢,其他沒毛病。
“你真準備跟她結婚?過到老死?”
“你怎麽這麽關心這個問題?”老頭反問。
輪到美鳳尷尬了。“誰關心了?!”美鳳搶白,可說不出理由。敲門聲響。董美鳳和老頭迅速使了個眼色。Ipad 視頻關掉。她應了一聲。
開門,是子玉,憂心忡忡地。美鳳問她什麽事情。子玉歎了口氣,“天天不沾家!”美鳳覺得好笑,兒子失而複得之後,原來那個轟轟烈烈的子玉似乎不見了,她自自然然成為了個媽。有了媽的慈祥與嘮叨。心態上徹底進入中年。
“慢慢來。”美鳳說虛的。倒茶。白毫銀針。回中國之後她最愛這種茶。是大紅拎來的。鮮淡,有回甘。
“你得幫我。”子玉屁股還沒著凳子,身體前傾。
又出什麽事了?美鳳一時想不出來,難道她那個傷人案被翻出來了?或者因為峻桐?哦,可能是。峻桐回來之後還是住在原處。母子關係斷裂了這麽多年,想修複,需要時間。美鳳打算勸子玉耐心點。時間是最好的粘合劑。何況是真母子。
何況現在他們的關係沒有那麽壞。峻桐少言寡語慣了。
手上不停,美鳳把茶泡好。遞到桌子上,子玉不說話,端著,吹吹氣,吸溜了一口。美鳳打開電視。正在播倪萍主持的《等著我》。一個找人節目。
怎麽就這麽巧。美鳳一笑。換台,成《非誠勿擾》了,光頭孟非在上頭幽默著,幫年輕人介紹對象。還是容易引人遐思。再換台,成新聞了。安全。
“我是峻桐的媽。”子玉終於發聲。美鳳側目,唔?特地來提這茬。
“你是。”美鳳換了一個坐姿,且看尹子玉翻出什麽花來。“你當然是。”
“媽沒當幾天,兒子都要被搶走了。”子玉垂頭。
哦,明白了,吃上金順的醋了。媽還沒當穩,已經自覺代入婆婆角色。“孩子大了,人嘛,都是感情動物。”美鳳勸得老滋老味,“不過金順這孩子是不簡單,但是都需要磨合,你和峻桐,還有金順……”
“我這個媽當的窩囊,我有什麽錯,我也是受害者。”子玉忽然悲愴起來。美鳳不知怎麽勸說,隻好等她下文。“我是最大的受害者。”子玉強調,“我這個媽得當得名正言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還要怎麽才名正言順。”
“得有個儀式。”
儀式?美鳳不明白子玉期待的儀式是什麽。滴血認親?還是 開幾桌酒席?她問子玉打算怎麽辦。
尹子玉一張嘴就說:“還是得親子鑒定過一下,有了報表,我就是鐵定的媽,科學意義上的。”
謔,就這個。美鳳稱奇,但細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事實對上了,大約二十年前尹子玉被拐騙到甘肅,生了峻桐之後逃出來,包括她怎麽捅的人,怎麽出逃,峻桐的父母名字,他怎麽出來找人,都嚴絲合縫對的上。應該不會錯。不會錯。
然而隻是應該。在沒有出親子鑒定之前,誰能說他們百分之百就是母子?從這個角度說,尹子玉提出鑒定要求就有兩個作用。一個是科學上的。從技術手段確認他們百分九十九點九九九是母子關係。另一個是人情上的。是母子了。無誤了。她才能從情感上理直氣壯去作一個媽媽。甚至婆婆。
美鳳是一輩子沒當過媽的。可看著子玉渴盼的眼神,她似乎能夠理解她的苦惱,她得幫她。
“你打算做明的還是暗的?”美鳳問。子玉問明的怎麽做,暗的又怎麽做。美鳳說就是字麵意思,暗的,悄悄進行,拿了峻桐的頭發你去做就行了。明的就要先做峻桐的工作,他同意了,再一起去做。子玉立刻說做明的。
美鳳說:“那我先問問峻桐,看看他的意思。”子玉起身,握住美鳳的手,說一句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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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還有你(五十七)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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