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鳳本就懷疑金順來中國的目的,聽儲姐一提,神經立刻緊張,等著聽她的發現。誰料桌子一拍,儲姐義憤填膺,“混社會的,勾男人特別有一套,腳踏兩條船,還站得穩穩地。”
緊張的肌肉鬆懈下來,美鳳失了興致,拎包走人。她懶得聽這些婆媽經。儲姐追在後頭,“喂!我跟老頭準備結婚!”
“結婚?”美鳳意外。
“對,結婚,老來作伴。”儲姐答,“我也想明白了,老這麽一個人晃蕩也不是事。”美鳳說他可是老年癡呆。儲姐說,時好時壞,湊合過,主要是我湊合她。美鳳有些緊張,但立刻穩定情緒,有理有據地,“老儲,咱們這個年紀談結婚,首先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錢現在你有一點了,放到銀行裏理財也夠吃夠用了。帶著個老頭子,好壞還不知道,以後都是你的事。”儲姐道:“行啦!別裝啦,老頭腦子根本就好使,你是不是早知道了?還跟我裝。”
驚訝。美鳳有點回不過神。老儲什麽時候發現的?為什麽現在跟她提出來?
“你見過老年癡呆懂算數的?”儲姐氣來了,“在首爾我就覺得不對,你跟他在屋裏嘀嘀咕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麽主意?”美鳳摸不清她的底,笑說,說說,什麽主意。儲姐道:“老頭的病根本就是好了,你讓老頭繼續裝傻,少分錢多做事,你帶他回來,然後你把他從我這搶過去。”
奇怪的邏輯,儲姐獨有。可搶不搶這個提法,卻在美鳳心尖尖上搔了一把。她和老頭的關係在改變。戰友,她們目前是親密戰友。“不會,人是你的。”美鳳嘴上這麽說。
“必須是我的!我一天三頓伺候著,沒我他能活到現在?人到老無非是個伴兒,兒子媳婦我不指望,我就指著這個老傻子。”儲姐說得心酸,“你要搶,我不饒,實話告訴你,我們打算去二線城市養老。”
二線城市?又是個新鮮事。美鳳問打算去哪。老儲說,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揚州?鎮江?上海這個地方不能待。
晚上泡腳。還是峻桐端的水。美鳳拿著手機,備忘錄,輸入法開手寫,畫一會,出一會神,水涼了也不論。“加點水?”峻桐提著熱水瓶過來。美鳳說不用,毛巾遞過來,擦擦,兩腳焐在暖寶熱水袋裏。“想算術題呢?”峻桐問。
“算算銀行利息。”
“解謎順子挺在行的。”峻桐忽然推薦金順。美鳳心裏有數了,什麽都瞞不住峻桐。過去,他們一起看圖找人,並肩戰鬥。現在本應一樣。隻是美鳳不大希望峻桐他們卷進來。年輕人,日子還長。她已經老了,什麽都不怕。
峻桐拿藥盒過來。打開,頭一天的藥又沒吃。美鳳一笑,多半是自嘲,就著水帶下去。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峻桐很誠懇,“董老師,無論什麽時候,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而且,還在一個船艙。”說罷看看門口走廊的小床鋪。分了點錢,他原本可以搬出去住。可峻桐從來沒提過。在她收留他的那一刻起,在他心裏,董老師這,多多少少已經有了家的成分。
“金順會解謎?”
“轉魔方轉得特別快。”
“魔方?那能代表什麽?”
“腦子好使。”
“那明天把她請來坐坐。”董美鳳朝床上一倒。久思傷氣力。她也倦了。
次日,峻桐把金順領來,一進門,金順把兩張包錢紙遞到美鳳手裏。輪到美鳳驚訝了。“在找這個?”金順問。美鳳沒著急回答,先請她坐下。金順繼續說:“尹老師在家裏翻了一個晚上,剛好我記得還有幾張在衣服堆裏,就幫著找出來了,這是尹老師讓我帶過來的。”美鳳略微放鬆些,岔開話題說聽說你魔方玩的不錯。峻桐把魔方遞給金順,拿在手裏,金順一邊說話一邊盲玩,一會,魔方上六種顏色都對了個大概,再低頭,做最後的完型工作。魔方在她手裏仿佛一個聽話的精靈,迅速各就各位。
遞給美鳳,金順微微笑著,“所有的解謎,其實都是完型,細節需要推敲,但整體的判斷更重要,因為隻有對全局把握了,你才能把握方向,贏在未來。”
“你對眼下的局麵怎麽看?”美鳳單刀直入,試試她。
金順站起來,兩手背在身後,“以我的了解,基本情況是,你們在貪腐者的別墅發現了一筆錢,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帶著錢渡海到了韓國,想要洗錢後逍遙,隻是沒想到其中很大一筆並非真款。這意味著什麽?”金順問峻桐。
“醉翁之意不在酒。”峻桐來句古的。金順喜歡中國詩詞,跟著說到,“在乎山水之間也。”美鳳不耐煩,說什麽山水之間別拽詞了。
金順繼續,“這麽說吧,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目的,隻要分析好目的,就能清楚其中的玄機,好比峻桐,峻桐來上海的目的聽說是報仇,儲姐的目的是賺錢,疤瘌的目的一樣,老頭子的目的暫時不明朗,董老師的目的呢,匡扶正義?”她用反問句。
“你的目的呢?”董美鳳反問她。金順微微慌張,立刻用笑掩飾,“我的目的已經是公開的,就是想回中國生活,算了,不說我們了,那貪腐者藏錢的目的呢。”
峻桐腦子轉不過來,說藏錢的目的就是藏錢。
金順道:“如果藏的是假錢,那說明主要目的不在於錢,而在於比錢更重要的東西,比如,信息,有可能就在這些包錢紙裏。”
“有信息又怎麽樣?”
“據我的理解,這信息極有可能是貪腐者用來保命的東西。不是說還有‘守墓人’麽,或許守墓人根本就是另外一方勢力排來的,他們要搶奪的,不是錢,而是這些信息。”
美鳳轉身去廚房,給金順帶來的紙張抹了熱油,字顯現出來了:鍾、士、婉、司、6(阿拉伯數字)。加上此前抄錄的數字和漢字,一齊擺到金順麵前。
“這什麽意思?”美鳳問。
金順坐在沙發上,捧著小本子。峻桐關切地,“有情況麽?”金順雙目如掃描機一般來回順了幾次,說:“我們的信息並不完整,但我想大概意思是提到這裏頭有個女人,她有很多資產,資產類型各不相同。”
“說人話。” 美鳳著急。
金順解釋,“有個億,用到億,隻能是錢,這些數字多半是指金錢的數額,且數額巨大,有個女人掌控著這些錢。”說著,她撓撓頭發,“目前被抓的貪腐者,很可能隻是很小的一個前端蝦米,背後應該還有人。”
“你怎麽知道是女人?”
“婉字。”金順用指甲在婉字下麵劃出一道痕印,“婉字在中國一般用在女人名字中,這些數字中能做姓的有金、萬、鍾,金的可能性小一些,金應該跟黃組合,我建議找一找名字裏有鍾婉的女人。”
美鳳道:“怎麽找?全上海有幾千個恨不得。”金順安慰她說隻是個建議。峻桐問還有什麽其他信息麽。金順問指什麽。美鳳說,“萬能、外宅這些詞語就不成立?”金順說成立的可能性不大,以我的猜測,這裏頭說的多半是此人掌控的資產:基金、股票、信托、地產、豪宅、離岸公司,有些資產很可能由國外銀行打理,比如,瑞士。
“結字怎麽理解?” 美鳳追問。
金順說這個暫時沒有可供完型的素材。美鳳喃喃說結……結……結組詞……結婚……結不結。
子玉進門,剛好聽到結不結什麽的,當頭問:“怎麽還說結婚的事呢?”
美鳳連忙收了筆記本,對峻桐輕嗔,“門也不知道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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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還有你(五十六)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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