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同行,應該由集體決定,美鳳不願獨自決斷。而且,能不能順利回國、怎麽回國都還是個未知數。
上車了。金順握著方向盤,“真不去?現在可是好時機。”過十二點了。江潮更湧。蛇頭受傷,又逢深夜,正好動手。
“先回旅館。”美鳳不打算動搖。 她想要先了解了解金順這個人。
一路,金順倒也開誠布公,嘴巴沒停著,峻桐多半是聽,偶爾露出驚歎的語氣,美鳳和疤瘌輪番詢問,金順便快問快答,幹脆利索。
漢江邊燈火逐漸輝煌,金順把自己的曆史也倒了個大概:出生在中國,跟著父親去印尼打工,父親在工傷中去世,她被人販賣到韓國,先是做女傭,後來逃出來跟著蛇頭幹。
“得拜碼頭。”金順口氣平穩,暗夜行車,她遊刃有餘。
驚心動魄的曆史被小姑娘說的仿佛一出勵誌劇目,驚濤駭浪照樣如履平地,峻桐欽佩這個女孩,更多的,是一種心心相惜,他過去以為自己已經夠苦夠難,可跟金順一比,窮固然窮,難固然難,可他好歹得到過親人的愛——這種愛至今仍以一種特殊命運的方式存在。
“為什麽要回中國?”美鳳問。
金順口氣輕巧,“待夠了,這裏日子也難過,一個禮拜也吃不了幾次肉,嗬嗬,而且我在中國還有個娘,找找。”
峻桐脫口而出,“你想她麽?”說完又覺得不妥當。
金順打了個轉彎,車離開江邊往北走。“我恨她,我隻想當麵問問她,當初為什麽離開我爸。”
如出一轍的命運。美鳳也不好深問,她看看峻桐,這小子很少激動。疤瘌打岔,說不說這個,說說那五百萬。這也是美鳳感興趣的。金順說雖然義父落水,船沉了,可大海是為難不住他的,他從小在海邊長大,他祖上幾代有過不少海女,海等於是他的家,其實你們一上岸,義父就追蹤到你們的行蹤過了。
“他去拿的回五百萬?”美鳳追問細節。
金順說這個不太清楚,可能他請了人去,義父在麗水眼線不少,但時間緊迫,隻弄到五百萬。
“都是真錢?”峻桐問。金順說是真的,又說,其實這一點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麽義父那的五百萬是真鈔,而你們箱子裏的卻全部都是假鈔,是巧合?也許。
疤瘌說別義父義父的,聽著別扭,就叫蛇頭。金順一笑,改口,有一點可以確定個,蛇頭並不知道剩下的是假鈔,所以才派我來摸底。美鳳問:“你怎麽知道艾瑞克這個名字。”金順說義父,哦不,蛇頭告訴我的,接頭方式、接頭人的樣子,都是他交代的,也許是你們的電話被監聽了?
美鳳想了想,不會,是用公用電話打的,很隨機,她特別有防範意識,難道大紅找的那個地陪的男孩已經被蛇頭扣了?蛇頭從男孩嘴裏套的情況。不對,大紅說男孩還沒到。美鳳皺眉,揉揉太陽穴,前後時間挨得太緊,她有點想不明白。
目前核心的疑慮是,五百萬丟失的那一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麽。蛇頭是怎麽弄到五百萬的。不對,如果金順所說的五百萬根本是個套呢?
“怎麽證明你不是在做局?”美鳳問金順。金順說做局對我有意義嗎?而且假鈔已經燒了,對蛇頭來說,你們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如果是我做局,萬一魚死網破,對雙方都沒有好處,董老師,我沒必要撒謊,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回中國,再一個,分錢,那將是我在中國生活下去的資本,我在這待夠了,也受夠了。
言之鑿鑿,不由得人不信。後視鏡中,峻桐看得到金順的眼睛,不大,卻很有神,她也看他一眼,他立刻躲開了。
疤瘌站在金順一邊,“董老師,幹吧。”
美鳳問怎麽回國。金順說可以分兩批。韓國最近出了政策,凡是11月內非法滯留在韓國的外國人,自首回國會免除一切在韓國的處罰,這是個機會。“那五百萬呢,怎麽帶回去?”峻桐補問一句。金順說,“五百萬我會在短時間內洗一遍,換成美元,匯到中國你們指定的戶頭上,我再去中國。”
“你怎麽去?”
“我是印尼護照,不過義父早給沒收了,所以隻能用你們的老辦法,”金順嗬嗬道,“我相信過去了之後,你們不會不分我錢吧?”
好險的法子。聽上去沒破綻。可美鳳還是不敢確定,自首回國是否安全。錢沒了,黑在韓國注定沒有未來,還不如回上海,即便落腳之後有罰款,數額也有限。
“如果我過不去,就算白幫你們一回!”金順停好車,旅店到了。
回來就是開會,金順回避。當前的情況,這幫人似乎別無選擇。儲姐率先發話,“幹,好歹還有五百萬,不過價錢,再商量商量。”她拿手點了點人頭,說現在就六個人了,再多一個人,七個,分五百萬,一人隻有七十萬了。疤瘌立刻說,出來的時候就說老頭不算,加金順,還是六個人。
儲姐說你混蛋!
子玉彈壓,說不要吵了,就這點出息,現在是保命,回去再說,不行我讓出來!多大事!儲姐說這可是你說的。美鳳說錢不是關鍵,別是坑,人家設了局讓我們鑽。
子玉被金順的故事感動,又是拐賣,活脫脫另一個自己。“騙我們有什麽好處?坑了我們有什麽好處?幾個光條人,活剝了也不值錢,蛇頭就是賺錢,沒別的。”
“那幹?”美鳳問大家。
“幹吧!”眾人儼然起義軍。一錘定音。
準備時間要一天。
開完會已經下半夜,金順沒再要房,子玉邀她一起擠擠湊合湊合。美鳳疲累,很快睡著了。
子玉和金順原本睡對頭。子玉睡不著,翻了個身,金順也動了一下。子玉小聲讓金順掉個頭,兩個人肩碰肩躺著。一抬手,碰到背上的疤。一塊硬皮。子玉問怎麽弄的。金順簡單說,以前燙的。這孩子從不說苦。“你恨人販子麽?”子玉問。她的心結多少年沒打開。金順說,以前恨,現在不恨了。
不恨了?子玉不理解。金順說該還的還了,該苦的苦了,以後都是甜的了。
說到子玉心裏,濕了眼眶。
“明天有沒有勝算?”子玉問。
“一半一半吧。”金順照實說,“義父不好對付,不過我們勝在出其不意。”
隔壁房間,疤瘌和峻桐都睜著眼,發生了太多,睡不著。
“喂,你覺得金順這娘們咋樣?”
峻桐翻個身,不理他。
疤瘌踢他一腳。
“不怎麽樣。”峻桐屈打成招,應付一下,但還是負評。他習慣口是心非,自我保護。
“我覺得她挺帶勁的,呦呦!”疤瘌興奮地朝空中揮了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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