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北
小說連載
回到公司，超哥把我拉到八爺辦公室。小柯跟著進來，梁超讓他在外頭等。放下東西，我問超哥什麽事。
“喬子雄的事情有新情況。”梁超說。
哦？我作願聞其詳狀，又說，八爺已經預告了。隻是沒點明。
“平凡，超哥對你怎麽樣？”梁超忽然這麽說。我感到有些奇怪，但又隻能按照字麵意思回答，“對我不錯，出了什麽事嗎？”超哥說剛才花生視頻的老總來了個電話，是美泰影視的趙總托他的。
什麽情況，都是老總，這事看來有點大。
“他們想把喬子雄的照片買下來，把這個事情壓下來。”梁超口氣壓得很低，內心掙紮？我不清楚，“給多少錢還沒談，但是我答應從中疏通，也都是多少年的老關係了，真的不能趕盡殺絕。”
我不懂超哥找我說這話的意思，拍板權在八爺。我隻是外派記者，可我為公司服務，我並不擁有那些勁爆照片的版權。
“你已經答應了？” 我問。超哥點頭。我說這事得問問八爺。超哥說， 平凡，我知道你不愛我們這一行，但是我們都應該為自己的未來考慮。
為未來考慮？跟喬子雄的事情有什麽關係？
“八爺說了，我們還是應該保持工作的獨立性，不要被任何人左右。”我背書，“超哥，這件事情如果你想疏通，你應該去找八爺商量。”
超哥沒再說什麽，拉門出去了。小柯貼在門邊，被超哥撞了一下，都沒說話，等我出來，小柯拉著我問情況。我把超哥的訴求大致說了一下。
“你怎麽回答？”
“我說要保持新聞的獨立性。”
小柯不予置評。八爺打電話來，讓我們去盯一盯喬子雄素材的文案和後期。做得差不多，小柯突然說，凡，如果可能，你就跟八爺說說唄。
說說？說什麽？超哥提的那事？怎麽他也倒向超哥了。
梁超他根本就不應該私自答應外人什麽。喬子雄著實可惡，曝有餘辜。
“我說有什麽用啊。”我推脫。
“老梁那有點事情。”
什麽？聽上去複雜了。我放下鼠標，問：“柯子你有話就直說，你們都這麽支支吾吾瞞著我，我也不好做判斷，而且確實說，我哪裏有能力左右八爺。”
“八爺賞識你，而且這是你的活兒。”
“說事吧。”我追問。
“其實超哥的家裏的情況現在不太好。”
孩子？我第一時間想到前一陣超哥回去看孩子。“是孩子病了？”我問。
梁超說那倒沒有，不過老人身體不太好，又說孩子要上小學了，最後說，“超哥想買房子，把他們都接過來照顧。”
我的心緊縮一下。公司的人都知道，超哥是孝子，隻是他在北京打拚這麽多年，還是沒有能力為老人和孩子造一個家。
“喬子雄的事蓋下來就能買房子？”我不理解裏麵的邏輯關係。
“你真傻還是裝傻？”小柯反問我。
一頭霧水，我承認我智商欠費，請小柯明示。小柯說，這等於喬子雄方麵請人跟我們聯係，談這個事情，超哥從中疏通，自然有疏通費，當然，也會有你一份錢。
明白了。可我不能理解的是，這事的決定權在八爺手裏，如果疏通，喬子雄也應該找八爺疏通。我問小柯原委。
“因為他們知道八爺是雷打不動的，說要發，就是要發，他會堅持他的新聞理想。”小柯的笑是哭的。接下來小柯又跟我談了談未來，這回是說他自己，還有我，談到以後我們在北京怎麽立足，買房子，結婚，過日子，那遙遠的未來，被小柯這麽硬生生拉到眼前。我也有些飄飄然，向往。
“找八爺說說？”小柯最後說，“就當幫兄弟一把。”
我心軟了，點了點頭。
可真等到麵對八爺的時候，我又不知如何開口。他的新聞理想是那麽嚴肅，那麽崇高，他要維護的是狗仔的尊嚴，做狗仔的底線。
“八爺……”我聲音微弱，八爺背對著我。
“不用說了。”八爺轉過身，麵容清臒，他瘦了很多，更像個文人。
未卜先知？我震驚。
“你們的事情我知道了，超跟我說了，我不讚成這麽做。”硬得像塊石頭。
絕望的超哥，以卵擊石，失敗。
“可是超哥他……”我想繼續解釋，幫超哥，說說那些煩惱的現實，那些在我們的狗仔理想之外的現實洪水。當它們層層湧進，我們隻是孤島。我體會得到超哥的無助。離婚了，孩子由老人帶著，現在老人病了……極有可能，那就是我的未來。
“超哥有困難，我們應該幫他。”
“這都不是理由。”八爺的表情像是要去就義。
沒得談了。八爺交代我把後期再做一做，配好文字，準備發送。我領了命， 退出了房間，小柯在外頭站著，身上掛著相機。我攤了一下手。
“幹活吧。”小柯說。
我工作了三四個小時，吃了一份桶麵，沒來得及上一次廁所。事情做完了。喬子雄徹底成為砧板上的魚，隻等著那一刀下去。我告訴八爺，八爺安排第二天上午，也就是禮拜五上午十點發布消息。
風暴逐漸形成，注定摧枯拉朽。
可我卻無比失落，那種無力感，真是在酒吧門口被打了還嚴重。我回到自己的沙發床，小柯不在，梁超不在，我去洗手間，遇到老張。他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笑，沒說話。
“喝點茶？”我弄了一套功夫茶具。喝老張最愛的普洱。我把事情前前後後描述了一遍。老張卻很平靜，他經曆過生死，隻是說客觀說，這是兩碼事情，一個是工作，一個是私人生活，公司有公司的規矩。
道理誰都懂。
“其實平凡，我到現在做夢，偶爾還會想起我的合夥人在內蒙撞死的那個人。”老張忽然飽含深情，“他無辜，特別無辜。”
在生死麵前，我的小糾結變得十分渺小。
“可是命運這麽安排了。就往前走吧。”這是歲月給予老張的禮物。是的，往前走吧。
當晚，公司官網放出了X520握手會的細節照片，部分刺激畫麵打馬賽克，這是小柯的“傑作”。雖然新聞早已經出來，隻是，Z8細致入微的細節補充，還是在網絡上引起了小小一陣旋風。
晚間十點，我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為：月舞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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