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北
小說連載
小半個下午，樂樂媽和樂樂相對而坐，誰都不願先開口。樂樂媽眼眶紅紅的。終於，樂樂打破僵局，她說媽，我的情況你大概也看到了。單刀直入，開門見山。樂樂媽抬頭看著女兒，仿佛看著外星人。樂樂覺得她肯定會認為她怎麽如此厚顏無恥。是，什麽東方根本是不存在的人物，哦不，他存在，但隻是跟這個家毫無關係，是一個花錢請來的臨時演員。而客廳裏的該死的易拉寶才是真相。
老秦本也要留下來，他並不怕什麽，在這段關係中，他始終掌握主動。可在樂樂的堅持下，他還是帶著日月二女離開了。樂樂認為他必須走，這場談話隻能在母女之間。天知地知而已。樂樂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就是撒謊，用東方代替老秦回鄉探親，可她這麽撒謊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父母的麵子，為了那個小家庭能在縣城繼續光耀地過下去。人活一張臉皮，尤其小地方。樂樂還是要做父母的驕傲。
可沒想到，還是傷害了她媽媽。
“媽——”樂樂這一聲叫得百轉千回。樂樂媽眼眶裏的淚掉下來。她覺得委屈，就算全世界都對她撒謊，她女兒不應該。跟年紀大的人結婚有什麽呢？某科學家不照樣娶年輕的女人，更別提什麽明星了。樂樂媽的底線沒那麽高。她是恨女兒沒把她當作自己人。
“別叫我。”樂樂媽收了淚。此時此刻，她又變回一個媽了。她在心中迅速分析著樂樂的處境，生了孩子，好在是兒子，可一進門就當後媽也夠嗆。這個從小跟男孩子一樣的女兒，能處理好這些關係嗎？
“你也該長點腦子了。”樂樂媽說。樂樂一聽她媽這麽說有些樂，氣氛緩和了些。“我怎麽沒腦子了，我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樂樂的委屈就在這。她從鄉村來上海，她必須出人頭地，為了整個家族。樂樂媽說那你也要考慮考慮你自己，你們辦了結婚嗎？現在算不算合法夫妻。
樂樂頭皮有些發麻。不愧是她媽，針針見血，樂樂不想撒謊，她隻能說，是事實夫妻。樂樂媽道：“事實夫妻也是夫妻，你可得多為自己考慮考慮，不過這樣也好，將來不耽誤你嫁人。”
樂樂沒想到她媽比她想得還遠，思想還前衛，將來還嫁人，她沒想過，老秦這一團亂麻她還沒捋清楚。更何況，以老秦的脾氣和實力，她將來再嫁人？除非他不在了。樂樂原本以為她媽見易拉寶受到了極大驚嚇，可沒承想這個五十幾歲的女人立刻便投入現實進程中來。也是，她不為女兒著想，還有誰為女兒著想。樂樂不想正麵應答，隻說：“反正過得好就行了。”樂樂媽緊追著，痛心疾首，“他多大你多大？你不想想後路能行嗎？好多事情都是擺在眼跟前的，你既然走了這一步，已經來不及回頭了，錢上麵可不能虧待你，這房子是你一個人的名字嗎？還有其他房子嗎？股票基金，還有公司是不是，股份有你份嗎？”
連珠炮。樂樂應接不暇。說實話，她跟老秦在一起這麽久，都從未思考過這麽多問題，她原本以為媽媽最看重的是做人的名譽，可到頭來發現，她更在意現實的考量，雖然這種考量全都是都以她陶樂樂為中心的。可樂樂就是覺得冷冰冰。魔幻的現實。
樂樂一言不發。樂樂媽捉住女兒的手說：“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繼續向前吧，他什麽情況你了解嗎？你這麽做沒有名分的，有點補償不是應該嗎？你不為你自己考慮，要不要為辰考慮？孩子還小，將來你一個人照顧的日子多著呢。樂樂，媽媽謝謝你，你為我們這個家付出了很多，但你一定要先對你自己好，爸媽那邊你不用在意，也是老天爺讓我撞見了，可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就爛在肚子裏，你就是我們的好女兒，就是我們的驕傲。”
一段話，說得樂樂淚眼婆娑。這是好幾茬子話，不甘，驕傲，委屈，掙紮，她似乎能體會此次此刻媽媽的心情。野火燒過以後，必須春風吹又生。是的，她不是為自己，她從來到這個世界上，就不隻是為自己而活，現在更不可以！
陶樂樂開始正視自己和老秦的關係。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她知道上海這種地方，繁華萬丈，但也藏汙納垢，當然，有汙濁才能生長，大地是包容的。她必須占據主動。她必須努力爭取，從另一個女人那裏把自己的男人爭取過來。
她需要一個位置，名正言順的位置。
有必要這麽遮遮掩掩嗎？樂樂告訴自己，不應該那麽不自信。
打心底裏，或者從一開始，樂樂不認同這種男女關係，不過現在一切都該扭轉了。
她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她要為自己的孩子搭一座橋，開一條路。
樂樂媽照顧了一晚上外孫子，第二天回了老家。
老秦打電話來，沒問關鍵的，隻是噓寒問暖，樂樂知道他是來探口風的，便成全他，告訴他她媽媽已經接受，又自責，說自己沒處理好。給老秦留足麵子。
老秦說，都不容易，你付出很多，對了，你們老家那個房子是不是得換一換？人那麽多，太小了。樂樂明白他想要補償。恭敬不如從命。樂樂把這消息向她媽傳達，樂樂媽自然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道謝，還說老秦夠意思，夠朋友。樂樂這才發現，這些扭曲的戀愛導致的鴻溝，似乎並沒有那麽難以縫合，哪怕是曾經的“他舅”突然變成了她的愛人，孩子的爸爸，隻要用錢搭橋，矛盾似乎也沒那麽激烈了。
一馬平川，麵目不再可憎。
秦日、秦月再來拜訪時，樂樂已經可以開玩笑說，我媽是擔心，我當不了你們的後媽。日月一愣。樂樂補充道：“我說我當什麽後媽，我隻是她們的朋友。”
秦日、秦月都笑。
又過了幾日，半上午，樂樂讓桂香抱著樂辰，她開車，一路朝瑪麗醫院開。那是一家著名的私立醫院。樂樂打趣桂香，說你得學會開車啊，業主也多種需求的。
桂香說我笨，一把年紀怕學不好，不過如果是您讓我去學，那我就努力學。
到了地方，桂香抱著樂辰在貴賓室休息。
樂樂走進診室，坐在醫生對麵。醫生四十多歲，戴著眼鏡，頭有點禿，看上去沉穩可靠。他問樂樂有什麽需要。
樂樂道：“我想做個親子鑒定。”
預告：安居樂業（87）貓屎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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