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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居樂業(6)該做的事情你就是得做!

(2017-01-18 16:24:01) 下一個

 

謝平貴給朱業勤和謝莉莉很快租好了“學區房”,步行十分鍾能到學校,兩房一廳,朱業勤和女兒一人一個臥室。除了周三謝平貴過來一次,朱業勤隻能在周末見到丈夫。從前,朱業勤無數次想象過“退休”的生活,多半像廣告上宣傳得那樣,一對銀發老夫妻,手牽著手,周遊世界。可現如今,老還沒老到那份上,她沒了事業,隻剩家庭,或者確切地說,隻剩個孩子能管管——丈夫的事業如日中天,公司內外,多少事情等著他忙,他哪有時間跟她攜手看夕陽,更何況他還沒到夕陽呢。想到這兒,朱業勤多少有些落寞。

再就是時間多,在出租屋看房子,除了早晨買菜,在家就剩下看電視,看多了不運動,影響消化,朱業勤隻好去樓下走走。廣場上, 到處都是跳廣場舞的大媽。我是大媽嗎?朱業勤反問自己——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她雖然已經逼近大媽的年紀,可她絕不允許被稱為大媽,也不允許自己把自己當大媽看,她給自己的定位是,一名高素質的知識女性。隻是這名知識女性,自從嫁給了謝平貴,就逐漸脫離了知識的海洋,十好幾年過來,她唯獨還能做個陪都媽媽了。女兒是她最大的“事業”。

但這個“事業”並不好管束。

放了學,謝莉莉背著書包進屋。“媽,我要喝水。”謝莉莉嚷嚷著。朱業勤係著圍裙,從廚房端了一杯水給女兒。謝莉莉說:“誰要喝這個白開水,我要喝檸檬水,我們同學都喝檸檬水,減肥。”朱業勤說:“你這孩子事怎麽這麽多事?”謝莉莉沒接,急赤白臉道:“我的老媽我的親媽,我下午跟你說了我要喝檸檬水,你沒買檸檬嗎?”朱業勤說:“忘了。”謝莉莉說:“媽,你現在一天才幹多少事呀?這點事都忘?還沒到更年期呢。”朱業勤怒道:“你這孩子!”謝莉莉可不管老媽怒不怒,轉身進臥室,幹自己的事去了。朱業勤看著女兒瀟灑利落的背影,腦中嗡嗡一片,更年期三個字,活脫脫像三顆炸彈。她放下水杯,對著廚房油煙機的不鏽鋼外壁,“我老麽?”她左看看,右看看。

“媽!我餓了!”謝莉莉叫道。

“馬上!”朱業勤還是得回應,菜炒到一半,屋子都是洋蔥味,她按下按鈕,油煙機立刻轟轟作響。

她成了徹頭徹尾的黃臉媽媽,她每個禮拜唯一的娛樂就是約居裏見上一麵,吐吐苦水,她有時候覺得好笑,朱業勤,業精於勤而荒於嬉,老父親給她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希望她能做穆桂英,花木蘭,要誰說女子不如男才好,可現在呢。她給居裏打電話,有事,不能來。再打給陶樂樂,小蹄子已經上班了。“什麽公司?”朱姐有些佩服樂樂,雜草,哪都能長。“就一個小公司,有人風投。”樂樂在電話那頭壓低聲音。“做前台。”她補充。嗯,樂樂有幾分姿色,能做前台。話題隻能到這兒,陶樂樂掛了,太忙。朱業勤坐在陽台上,對著樓下來回走動人頭頂和馬路上的汩汩車流,悵然若失。

 

沈居裏開始主動承擔家務了,但是安秋萍看不上,忙了兩天,沒落到一個好,吃飯的時候,秋萍一個字也沒表揚居裏。居裏有些氣餒,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很渴望婆婆的表揚,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立刻進行自我批評,現在居住環境是不獨立,精神上可不能不獨立,別人的表揚對自己就那麽重要嗎?第三天,上午,居裏在網上投完簡曆,又開始打掃衛生了。

秋萍道:“居裏,沒那麽多要打掃,你歇歇,學學做飯倒是真的,你們這些小年輕,做飯上差點。”居裏放下抹布,“以後慢慢跟媽學。”安秋萍突然說:“居裏,你最近沒事做,要不回你老家看看,現在人也不多,沒必要非等到逢年過節才回去。”沈居裏說:“我怕有人找我麵試。”

安秋萍道:“個把幾天,沒緊成這樣,你爸媽他們在老家還好吧?”沈居裏挑個椅子坐了,說:“退休了,沒什麽事。”她爸還在做零活貼補家用,她媽也沒閑著,可居裏不說,她覺得不能說,說了就在上海婆家麵前跌了麵子。

安秋萍走到櫃子邊,拿出一大包東西。安秋萍說:“回去看看,安心,喏,這是給你爸媽帶的禮物,這豬肉脯是上海的特產,這幾件衣服都是我沒穿過新羊毛衫,你們北方冷,我看能用上,這是上次街道辦大合唱發的一件襯衫給你公公的,他太胖穿不下,給你爸正合適,別嫌棄啊。”居裏瞬間又被感動了,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此前對於秋萍的判斷,完全都是偏見。

“謝謝媽!”居裏叫得響亮。

東方上班沒空送站,火車站站台,安秋萍和羅進寶朝沈居裏揮手,居裏上了車,高鐵開動了。說快也快,幾個小時,再轉長途大巴,終於也到了。沈居裏老家是北方一個縣城,人口三四十萬,比改革開放之初少了一半還多,這些年人,年輕人都往外走,尤其是年輕女孩,最起碼也想嫁到地級市,脫離縣城,像居裏這樣嫁去上海的,在當地小範圍內,多少算個傳說。進了家門院,表妹在院子裏和居裏的母親居裏媽聊天。表妹懷裏抱著孩子,剛出生沒多久,是個男孩。沈居裏笑著招呼,“媽——表妹,你來了,呦,孩子真可愛。”說著,居裏從包裏掏出一百塊錢,她是長輩了,見了下一輩人,少不了要給見麵禮。表妹先是死活不肯要,居裏推搡了一會,那孩子也抓著了錢,硬不鬆手。“收下吧,買點奶粉,也不多。”居裏渾身上下都是大城市帶來的大氣。女兒給做麵子,居裏媽感到臉上有光,也連聲說讓收下。誰知小表妹突然來一句,“我有奶水,”又說,“姐,你也該生啦。”居裏被說中心事,臊得一臉紅,表妹心大,而且在她看來,女人生孩子,天經地義,拿了錢,一扭頭,抱著孩子走了。

裏屋,沈居裏放下包,打開,掏出東西。“這是婆婆讓我帶回來的,這是給你的毛衣,這是給爸爸的襯衫,還有這,吃的。”居裏一樣一樣介紹,分好,放在桌子上。居裏媽一臉不高興。居裏不解,忙問緣由。居裏媽先說沒事,過了一會,母女兩麵對麵坐好了,說了會家常,居裏媽這才歎了一口氣道:“媽媽對你沒有要求,從小也不約束你,你去上海工作當初媽媽也不反對,但是你記住一點,做人,什麽時候都要憑良心。”居裏腦袋瞬間一懵,心裏煎油般翻滾,這媽是怎麽了?都說到良心上了?這還是自己媽嗎?不行,得問個明白,這才幾天不回來,新社會就變成舊社會了?“媽你怎麽說這話,我哪裏不憑良心了,我這不是回來看你來了麽?”居裏好生問。家芝說:“你回不回來看我倒無所謂,關鍵我們老沈家的人出去不能被人說,不能被人挑出毛病來。”沈居裏急道:“啥毛病啊,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媽我這剛回來怎麽就不對了呢?”家芝淡淡說:“你表妹都生第三個孩子了,兩個女孩一個男孩。”居裏搶白道:“她生孩子跟我有什麽關係?哦不對,生三個違反計劃生育啊。”居裏媽說:“不是違反不違反,我的意思是說,你嫁到別人家總不能連那個事都不願意做。你,你讓我感到羞愧。”羞愧?!居裏聽了差點沒坐住,從小到大,她都是父母的驕傲,什麽時候成羞愧了?!她回來是為了尋求安慰的,可等帶來的,顯然不是避風港,而是更大的暴風雨。居裏說:“媽你中邪了吧,什麽這個那個的。”

居裏媽不接茬,隻說:“聽說你失業了。”

居裏徹底坐不住了,秀才不出門,遍知天下事,她媽一個中年婦女,怎麽知道那麽多?顯然有線人,有人向她報告。

居裏起身找水喝,背對著她媽,糊弄說:“新的還在找。”終於忍不住,說:“是羅東方還是她媽,沒事嚼舌根,我打電話問問。”

居裏媽喝道:“不許打!跟他們沒關係!”

居裏不示弱:“沒關係你怎麽知道我失業,還有這事情那事情。”

居裏媽斬釘截鐵:“該做的事情你就是得做!誰讓你是女人!”

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居裏內心的防線,回家沒到一個小時,沈居裏就放聲大哭起來。

 

 

預告:安居樂業(7打住,我生,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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