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伊北.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愛情定製 4

(2016-08-11 04:51:52) 下一個

男人喜歡年輕漂亮的女人,女人喜歡睿智富有的男人,男女之間允許交換,畢竟漂亮和富有都是稀缺資源。所以,女人想戀愛,我會告訴她,美容去,男人想戀愛,我會告訴他,賺錢去,別說別人太實際,美貌和財富不但可以用來交換,還能提高你的自信心。

很順利地,我給馬龍珠拍了一組沙龍照,端莊美麗,大氣磅礴,照片在我們網站推首之後,很快就得到了一些成功男士的關注。

牛姐說:“怎麽樣,美貌才是第一生產力。”

我反駁:“那牛姐怎麽不加大生產力。”

牛姐揮舞著筆杆子要打我,“你自己都成問題,我可是離婚,要找也是二進宮,你這還是頭一回呢。”

辦公室的同事一下就笑開了。

我抹抹頭,明顯無法收場,隻能說:“萬事開頭難,繼續努力。”

繼續努力。我的確在努力,最近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們這個行業究竟要為人們帶來什麽,是希望麽,未必,是浪漫麽,好像也不是,那些尋找另一半的人,其實未必真是在尋找靈魂的伴侶,而是在尋找安全感罷了。

晚上八點,我把五張介紹板放到酒吧的桌上。蜜妮指著其中一張說:“這個人肯定不行,形象太普通,還有過一次婚史,還有個孩子,這個周小姐肯定不願意一嫁過去就當後媽。”我說但這人條件很不錯,報價是身家上億。

老林笑笑說:“要看這人的教育水平的,清華大學的EMBA,雖然也是清華的,但顯然水分比較大,第一學曆很重要,我看這人的照片和資料,感覺這人早年吃了很多苦,他要找的絕對不是一個像馬龍珠這樣的女強人,人到中年事業成功,就是換老婆,也肯定想換一個年輕的,沒什麽頭腦的。”

“這個人也不行。”大麥指著另一個人的頭像接著說,“雖然是博士,但一看就是沒情趣的那種,長得也欠奉了點。”

“客戶沒要求要情趣。”我說質疑,“長相也沒有具體要求。”

“那是她說沒要求,但見了麵就有要求了。”蜜妮說,“像這種老女人,可挑了,因為對她們來說,如果一個男人並不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為什麽要結婚呢。”

“那她需要什麽?”

“安全感。”大麥說。

“怎麽才能有安全感,大量的錢?房子?車?還是感情?這是病,得治。”

安全感,女人都喜歡要安全感,但安全感到底是什麽,我是說不清。安全感是相對的,對於一個乞丐來說,一碗白米飯就是安全感,對於一個窮人來說,一套房子就是安全感,那對於一個學曆高漲、事業成功的女人,什麽才是安全感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把候選男士的照片發過去。

四天後,馬龍珠給回複了,說同意約會,但前提是,愛情顧問必須全程陪同。

牛姐大喜過望,命令我必須跟緊了,其他工作一律停止,伺候好馬龍珠就行,我唯有遵命。

我站在京郊的一個私人飛機場。一架直升飛機的螺旋槳瘋狂地旋轉著,製造著強大的氣流,我東倒西歪。

這位男士是一位有私人飛機的主,富是真富,品味也是真有品味——一身皮衣,很有些黑社會大哥的派頭。

馬龍珠坐在直升機後排,沒有一絲慌亂,看見我,歡快地招手。

“上來!”

“我,我就不去了,我先陪到這兒!”我對外的身份是馬龍珠的表哥,外省來北京玩的。

那位黑社會大哥一隻手提住我後衣領,用力朝上一推,我跌跌撞撞就上了飛機。

“我恐高……”我癱軟在飛機後座上,差點沒仰麵朝天。

“這不是有我呢麽。”她跟我並排坐後座,扶住我,一定酒紅色的假發撩在我的鼻子上,癢癢的,“你拉住我裙子就可以了。”

黑社會大哥朝飛機駕駛員點了一下頭,駕駛員一拉駕駛靶,直升飛機就開始徐徐升天。我嚇得兩腿直哆嗦,飛機剛起飛沒多久,我就閉上眼睛不敢看外麵了。

恍惚之間,我覺得有人把我推過來,又推過去。我睜開眼,我發現馬龍珠正在給我穿一個帶著炸藥包一樣的馬甲似的東西。然後又用放護繩把我牢牢綁緊,直接連著她腰上的安全放護繩。

黑社會大哥扭頭笑著說:“膽大的女人,我最喜歡。”

馬龍珠朝他笑笑,朝上揮了揮大拇指。

黑社會大哥會意,跟飛行員比劃了一下,說開上去。直升飛機就越開越高,周圍漸漸有了白色的雲氣,盡管我坐在駕駛室,但還是能感覺到外麵大片大片風的壓迫。

天空是真藍,可我沒心思欣賞它。

“抓好了!”馬龍珠忽然朝我喊。

“你要幹什麽,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像是一個即將要被犯罪分子害死的人質,一麵哆嗦著,一麵用還可以活動的兩隻手緊緊抓住機艙裏的一個鐵欄杆。

“好咧!”馬龍珠大叫一聲,右臂拉住艙門,朝後一頓,機艙門呼啦一下,竟然開了。我的耳膜震蕩得厲害。

馬龍珠又朝黑社會大哥比了一下拇指,大哥跟駕駛員說了幾句,飛機加速前行,朝著長城上空飛去。

“你要幹什麽!”我的臉都要被風吹歪了。馬龍珠不搭理我,自顧自忙著,又是檢查身上那些繩,又是幫我檢查,我想要用力推開她,但又怕把她推下去。我終於被綁成一個炸藥包。

“等會!我們一起跳下去!放心,你跟我一起,我幫你拉降落傘!”馬龍珠湊在我耳邊呼喊。

我的蒼天大老爺,原來我們要跳傘。

“我不去!”我本能地朝後退,“你這是謀殺!謀殺!”

馬龍珠也不管我,俏皮地朝我眨了一下眼,拉住我的手,奮力朝下一躍,我趕緊自己的胳膊穿過來一股奇大無比的力,我的身子像過電一樣,我還沒來得及體會和反應,整個人就像一個彈力球一樣奪門而出,變成了自由落體。

我想我完蛋了,我要死了,我拚命地大叫,撕心裂肺,可我的叫聲放在無邊的大氣裏麵,是那麽微不足道。我不敢睜開眼,一切都很快,嗖嗖的,我像是在經曆一次穿越,穿過時光隧道。

我要成肉餅了。

“嘩啦!”,一瞬間,我又感覺到自己好像浮起來了,再一睜眼,整個長城和崇山峻嶺就在我腳下,我這才發現我的左手還牽著一個人。是馬龍珠。

馬龍珠用力抓緊我的手,我感覺自己還活著,還存在著。

風從我臉邊刮過,沒有霧霾,反倒有種格外的樹的清新,看著腳下闊大而美麗的景致,我的胸懷仿佛也開闊了。

我沒敢張嘴說話,而是跟馬龍珠對視了一下。她也看著我笑笑。然後開始拆繩子。我們在降落,但降落地點不明。

拆繩子是什麽意思,我拚命想要阻止她。但已然來不及了。

馬龍珠拉開了我身上的降落傘,解開了綁縛著我們倆的身子,瞬間,我們倆就像一對走入塵世的雙胞胎,來的時候是一樣的,可方向卻越來越遠。

我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我好像一顆離開家的蒲公英,肆無忌憚地朝無名之地飛去。我也像一隻騰了空的螃蟹,任憑張牙舞爪,依舊無計可施。

地麵在我眼前越來越大了,我猛吸一口氣,竭力扭動著,想要找一塊平坦的草地著陸。可風這個頑皮的孩子偏偏要跟我作對,近了,近了,我大叫著,可一個奇大的樹冠還是朝我撞過來。

“啊!”我本能地叫出來,像一個沒出息的慫包,我還來不及喊救命,就發現自己被吊在樹上了。我的上空是降落傘和樹冠,我的下方是一片草地,我懸在空中,像馬戲團的小醜。

“救命!”我還沒失去理智。可在這個荒山野嶺,我就是喊破了喉嚨,估計也沒人理我。我奮力扭動著身體,想要擺脫這種不著天不著地的尷尬境地,“啪”,樹枝裂了。

我眨巴著眼,不敢動了。我怕自己一不小心跌下去,粉身碎骨。

“哞!”

一群牛從樹林裏過來了。

有牛就有人,我頓時燃起無限希望。

“救命!”我大喊。

果然,我看見有個人影在樹的夾縫中來回穿梭。“救命!”我又喊起來。不由自主地我扭動著。頂上的樹葉沙沙作響。牛群越走越近。

是馬龍珠!我看到了,是馬龍珠。

“我在這兒!”我總算見到親人了,熱烈盈眶,根本不顧這個親人其實也是害我的仇人。

“我在這兒!”我還在喊。哪知道我力道一大,樹枝承受不住,我整個人竟然又想自由落體一樣墜下來。

 

這一回,還沒來得及喊救命,我就發現自己的屁股坐在一堆軟熱的東西上麵,我的頭上蓋著降落傘。

馬龍珠來了,手裏握著一把野花。我和她都用力想把降落傘扒開。

可就在扒開的那一瞬間,馬龍珠捂住了鼻子。“啊!”她叫起來,跳傘她不怕,可她見到這種場麵反倒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了。

我低下頭一看,才知道自己的慘狀:我一屁股坐到牛糞上了。

馬龍珠一邊駭笑,一邊把野花插到牛糞上。

“算個成語,闖關成功!”馬龍珠還是很興奮。

“你到底是要找結婚對象,還是隻是玩玩?”在電話裏,我非常非常嚴肅地問馬龍珠小姐。

“當然是認真的。”

“那下次如果你對男方沒有意思,可不可以不要見麵,更不要不經過我同意,就帶我去跳傘這樣危險的活動!”我幾乎是在吼。

“你是我的愛情顧問,我不帶你去,我帶誰去?況且我覺得一個人隻有在遊戲中,才能檢驗出真情真性,不是嗎?”

“凡事要有個尺度。”我苦口婆心。

“你們這些人真是好煩,我嚴肅的時候,你讓我活潑,我現在活潑了,男人對我有興趣了,你又說我不夠嚴肅,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我是感覺你沒有想要結婚。”

“結婚,誰不想?但也要有喜歡的人,哦,隨便來個人我都結婚,我還報名你們公司找什麽服務,你們這些人真是可笑,有這工夫跟我討價還價,為什麽不介紹好一點的會員給我,光介紹那種穿皮衣皮褲的男人,這種人,我隻能跟他做玩伴。”

牛姐站在我旁邊,把煙頭狠狠撚滅,用食指關節把桌子敲得當當響:“心理上的,絕對是心理上的問題,我能感覺到,這個馬龍珠,對男人很抗拒,我們介紹的,完全是靠譜男人,她還不滿意,也許她對男人根本就不感興趣,單身太久容易這樣。”

“不感興趣?”我下意識地摸摸胡子,“那麽現在要做的就是,激發她對男人的興趣?”

“先調查。”

“調查什麽?”

“她的私人生活。”

“指哪方麵?一個愛情顧問要做這麽細致?”

“必須專業,這關係到我們的專業度和信譽度,我們可以把對馬龍珠的全程追蹤做成一個案例,成功的案例,等於是活招牌。”

“那觀測一周?”

“我看行。”牛姐點了點頭。

晚餐時間,我約馬龍珠在蒙娜麗莎見麵。

“龍珠小姐,我想問一些私人問題,你一定要據實回答。”我故作嚴肅。

“你問。”馬龍珠沒怎麽在意,“這頓你們公司買單,是你們找我的,不在會談時間。”

我臉立馬就綠了,但金錢的丟失還沒有讓我迷失目標。

“你是不是,virgin?”問完趕緊低頭切牛排,我有些不好意思。

“什麽?”馬龍珠把叉子放下,“你再說一遍?”

“你是不是virgin……”

“你這算不算性騷擾,你自己說算不算。”

“不,不算……”我尷尬得右眼皮直跳。

“我報警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舉起雙手,表示投降。馬龍珠罵罵咧咧,從皮包裏拿了一包紙巾,起身去洗手間了。我則小心翼翼地從襯衫口袋裏拿出一小粒手表電池大小的金屬小圓片,左右看了看,撥開iphone手機外殼,把小圓片粘上去。

沒多久,馬龍珠回來了。

“你幹什麽?”馬龍珠還沒坐下就問。

我內心方寸大失,從未做過間諜,很怕自己被識破。這是不是犯罪?

“沒,沒什麽。”我有點結巴。

馬龍珠指了一下我的餐盤。我才發現自己正用叉子把兒對著牛排。

“是吃不下了。”我嬉皮笑臉,為自己找借口。

“你哪裏像個愛情顧問,再有兩個療程沒效果,我就要換別家了。”

“別,千萬別。”我恢複正常,又開始奉承起馬龍珠女士來。

我絕對是個好的間諜,因為我對竊聽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喜愛,我就好像一個老年人喜歡聽廣播那樣,每天都戴著一對耳機,觀摩一場真人秀節目,叫《馬龍珠的一天》。各種各樣的怪聲怪調我一次聽個夠。

早晨八點,馬龍珠起床了,有鬧鈴的聲音。然後是哐當一聲,好像是踢開了廁所的門。然後刷牙的聲音,噢,用的是電動牙刷,又放水洗臉。

然後是排泄,山呼海嘯的,馬龍珠還哼歌,一般是唱《聽海》和《剪愛》的副歌部分,高潮部分通常唱不上去。

我打電話給馬龍珠小姐,故意撩撥一下,“請問您會唱歌麽,KTV的單身聚會不要給你安排?”

“可以安排。”馬龍珠若無其事。

我喜歡看人的幾麵,就像太陽的白光裏還含著七彩。高雅與粗俗,收斂與放肆,明朗與陰暗,很多東西都根治於我們的內心,找個機會就釋放出來。

我發現馬龍珠的很多惡趣味和我很像。比如都喜歡在廁所裏待很長時間,都喜歡在洗澡的時候唱歌,也都曾在被窩裏放屁,早晨起來的時候,都會因為咽炎惡心幹嘔。我一邊聽著馬龍珠的生活,一邊忍不住笑出聲來。

胡麗走到我身邊,敲了一下我的電腦,沒好氣地說:“聽音樂不要笑出聲好不好,你不工作別人還要工作呢。”

我摘下耳機,反駁:“我就是在工作,什麽聽音樂。”

“少裝什麽大尾巴狼。”說完就要奪我的耳機。我下意識朝後一躲,大耳機連帶電源以及信號發射設備都跌了出去。我的青天大老爺,這都是錢啊!這設備可不是一般的,牛姐很通過一些關係才搞到。

“都在幹什麽?上班就上班,鬧什麽,要鬧回家鬧去。”牛姐挺著肚子來到我桌子旁邊,好像一隻碩大的梨。

胡麗立刻作鵪鶉狀,躲一邊去了。

“東西抱到我屋裏來。”牛姐做了指示。牛姐的辦公室一派男性風格,清一色實木深色調辦公家具,桌子上擺著一盆碩大的小山似的富貴竹。辦公椅的後麵是玻璃櫥窗,裏麵擺著各式各樣我們公司推動的結婚案例,裏麵一對對夫妻,你的頭碰著我的頭,甜蜜都能榨出糖水來。

“怎麽樣,有沒有收獲,這事一定要保密。”

“一直在監控,客戶的生活很單純,目前沒有看出什麽不正常。”

牛姐拿過耳機,端端正正帶上去,嘟著嘴,麵目凝重得好像斯芬克斯相,突然,牛姐笑了。

“像,跟我年輕時候很像。”

牛姐放下耳機,我順手帶上,隻聽見裏麵傳來一線馬龍珠的聲音,大概是在做麵試。

不用去現場,我都能想象出馬龍珠在工作中那張揚跋扈的樣子。

誰去他們公司求職簡直像過火焰山。

我聽見馬龍珠扁平的嗓音,發問發得跟連珠彈似的,“你說你在重點實驗室實習過,出了成果,這成果裏有多少是你貢獻的?……你的缺點,再說一個,不要說什麽容易心急,這裏不是心理資訊室……金牛座的人我們不想要……你覺得你長得怎麽樣?什麽?很美?哪裏美,你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你在美國留過學?你學的是水利專業,為什麽轉行?你本科是211嗎?……”

一陣劈裏啪啦,我真心覺得HR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之一,因為可以發脾氣發得理直氣壯。

窗外開始下雨了,也是劈裏啪啦。竊聽設備信號不好,馬龍珠的聲音漸漸聽不清楚。我把設備收好,裝好。豬牛姐拍拍我的肩,鼓勵我繼續努力,我覺得我像極了《無間道》裏梁朝偉扮演的陳永仁,帥呆了,酷極了。

“你確定這不犯法?竊聽別人隱私。”我再一次問牛姐。

“天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為了更好地為客戶服務。”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