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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田氏六姊妹(3)

(2016-05-11 05:56:28) 下一個

門敲得咣咣響。

維揚和竹西躲在裏屋,床邊上對坐,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說話,青山下午打的一撮毛不是別人,正是大老湯那引以為傲的兒子湯小泉,青山被勒令蹲在沒有光的角落,不許動,也不許說話。

門外,是大老湯老婆的聲音,她是本地人,潑辣,外號“湯婆子”,和竹西是同事,維揚已經帶小泉去醫務室包紮好了,醫生說不礙事,維揚還賠了營養費——二兩油——這在當時已是破天荒,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念想,大老湯本來說這事已經了了,小泉不過擦破了油皮,能換二兩油,值了。可他老婆死活不幹,兒子是她生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兒子被打,等於她被打,她自尊心受不了。

“小丫頭片給我出來,李竹西!田維揚給我出來!”門響得更厲害了,“姓田的就沒一個好東西,老子是小偷,女兒是土匪!”

門開了,老太太立在院門口,和老湯老婆打個對麵。湯婆子愣了一下,老太太是長輩,她到底第一頭,氣焰自然小了些,可還是跋扈。

“把小丫頭片交出來,人呢,這個家男人都死絕了!”

“不是賠二兩油了嗎?還想怎麽著?”

“一報還一報,惡人要有惡報。”湯婆子見空就要鑽,朝屋裏。老太太揚手一攔,正拍在腦門上,“想進去,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湯婆子壞笑,“怎麽,還要跟我動手啊。”

老太太道:“動手?日本鬼子來的時候都沒怕過,還怕你。”

“那我可真來了?”說罷,湯婆子真擼起小褂袖,推推搡搡,兩個人扭成一團,其實那打,也不叫打,有點類似婦女柔道,你揉我的胸,我揉你的肩膀,可湯婆子藏奸,打的過程中不忘用大拇指、食指組成個小夾子,冷不丁捏人一塊小肉。老太太登時大叫。

“阿奶!”黑暗中竄出個人,如風似電。田維揚兩口子齊聲低喝,“山山!”可哪裏擋得住,田青山已經用百米跑的勁頭,像一顆彗星,衝撞到湯婆子這顆肉球上,湯婆子不得近身了。

“死丫頭!就是你打我們家真小泉是吧!”湯婆子叉腰。

“是我。”青山大義凜然如女英雄。

“呦嗬,你還橫上了。”湯婆子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你憑什麽打我們家小泉!你才來幾天,就橫起來了?我告訴你,這淮河邊上沒你橫的地兒!”

老太太攔在頭裏,“她二姨,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這事幹部都問了,是你們家小泉先欺負我們家山山的。”

“我們家小泉瘦得那樣子,路都走不動了,他能欺負誰呀?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也不怕閃了舌頭,倒是這丫頭高高大大的,現在的情況就是她欺負小泉。”湯婆子口才一流。

“行,就算我欺負他了,怎麽樣吧,他用樹條打我,還罵我小蠻子。”青山語速勻停,不慌不忙。

“你就是小蠻子!”

“你不也嫁給小蠻子了嗎?”

大老湯老婆一聽這話,七竅冒煙,“你放屁!今天這事沒完。”她詞窮了,隻能粗暴著來。

“你想怎麽樣你說吧。”青山道。老太太一把摟住孫女的頭,“咱進屋,孩子,咱進屋。”可青山沒打算這樣辦,她抬著頭,“阿奶你先進屋,這事我來辦,我能辦好。”

“一報還一報。”湯婆子說。

青山二話沒說,踱到院子西側,從樹根旁邊捏了一塊爛了半截的陶片,是醬園廠的碎了的醬缸的殘骸,又湊到門口,油燈的光照清楚了。“看看。”青山嗬嗬笑,她初生牛犢不怕虎。湯婆子沒想到這一出,眼直愣。

青山繼續說:“就這個,就是打你寶貝兒子的東西,我也朝頭上來那麽一下,咱們兩清,不過,二兩油,還回來!” 老太太一聽心都炸了,嘴裏還沒叫出聲“不”,隻聽到咚一聲悶響,陶片斷成兩截,跟著卻傳來湯婆子的叫喚。她像見了鬼一般,一溜煙竄出了院子。

青山哈哈大笑。老太太走上前,抱住孫女,一個勁兒說她傻。維揚出來了,他膽子小,怕事,可他女兒不,他想不到女兒來到這,給他的見麵禮,不止是惹禍,還有提氣。女兒是天上派下來的,為田家提氣。

“爸, 我把她嚇跑了。”青山笑嘻嘻的。

維揚怔怔地,一時不知怎麽應答,隻好走過去,抱住女兒,又牽著她的手,進屋。

可青山卻輕輕一甩,“我不能進去,我還要去要二兩油呢。”

老太太道:“我的小祖宗,你別惹事了。”

青山不解,“剛才說好了的呀,我得去要二兩油。”

竹西在裏屋叫,“小祖奶奶你別給我惹事了行嗎?”湯婆子跟她一個單位,都做豆腐包漿,湯婆子比她資曆深,她惹不起。

青山哪裏肯聽這些,還是一溜煙,跑出院門。竹西打維揚,“去攔著啊!這才幾歲,就管不了了?”

維揚存心放任女兒,“我這腿哪還有勁,都給你吃了。”

“等著吧。”老太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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